沈母醒了。


    意識並不十分清晰。


    唯一的感覺,頭痛,劇烈的痛,想吐。


    沈父站在床邊上,望著沈母睜開的眼睛,渾濁的淚水就這般毫無徵兆流落下來。


    沈氏哽咽的站在一旁,捂著嘴無聲哭泣。


    自從沈母搬進這間屋子開始,他們一家人飽受煎熬。


    就怕,沈母再也出不來!


    幸好,他們放棄的時候,醒過來了。


    謝橋替沈母檢查,一切都良好。


    拆開紗布,清理傷口排出的膿液,重新上藥包紮。


    沈母隱忍著劇烈的疼痛,隻覺得頭腦更昏重難受。


    張了張嘴,想要說話,一張口,淚水滾落。


    陷入昏睡的日子裏,沈氏,沈父在她耳邊說的話,她都聽進去,卻是沒有辦法迴應。


    如今,好在還有機會醒過來。


    「母親,您醒了,身子可有不適?」朱氏滿麵關切之色,嘴角帶著點點笑意:「您想要吃點什麽東西?」


    「流食。」謝橋道。


    朱氏一怔,抿唇看著謝橋,不語。


    沈母喉間微動,擠出一句話微弱的話音:「走,你們走……」


    「母親!」朱氏心中一慌,厲聲道:「您身體不適,我們做子女的關心您,您不領情也罷了,為何趕我們走?為了三妹?三妹如今過的很好,我們之前做過糊塗事,已經知道悔過。您作為長輩,不該大度原諒我們麽?」


    之前,沈父將他們喚到前廳,便是打算解決謀害沈母這一樁事。


    沈父有意將他們兄弟二人分出府,接著沈氏迴沈府居住!


    做夢!


    她不會讓沈氏得逞!


    沈母被朱氏這句話,氣得胸口起伏,唿哧唿哧,喘著粗氣,兩眼發直,瞪著朱氏。


    沈父安撫著沈母,平復她激動的情緒。


    沈母艱澀道:「滾……」


    朱氏麵色一變,還未開口,便被沈峰製止住。


    沈峰不傻,沈母是沈父最在意之人。如今,已經查出是他們動手害沈母,已經對他們有極大的隔閡。


    沈母極其不待見他們,朱氏此刻言語刺激,隻怕後果更加難以承受!


    朱氏心裏極為憋屈,在她看來,隱忍不隱忍,最後的結果還不是被掃地出門。


    沈父安撫好沈母,忽而,撩開袍擺,跪在地上。「郡王妃的恩情,沈荀沒齒難忘。」


    謝橋驚詫道:「這是我的職責,無需掛齒。」


    明秀攙扶沈父起身。


    沈父目光環顧沈峰、沈峻、朱氏、王氏,沉聲道:「你們母親醒過來,是她命不該絕,可不代表她今後也會如今次這般幸運,若無郡王妃,隻怕她這輩子再難看我們一眼。而這一切,都是你造成!」手指筆直的指向沈峰,「我不希望今後再發生這樣的事情……沈府兄弟從未分府而居,如今便在我手裏開先例。」


    沈峰、朱氏麵麵相覷,心瞬間提起來。


    沈父說分府,並不表示他們對沈母所做的事情,一筆揭過。


    果真,沈父目光落在他們夫妻二人身上:「你是我的兒子,我不能提出讓你償命。卻也不能讓你母親白白遭罪。」示意站在身後的管家,將手裏的盒子遞過來。


    沈父自裏麵拿出三個封存的信封,鼓鼓囊囊。


    沈峰、沈峻當即變色。


    那是沈父已經將財產分配好!


    三個!


    其中定是有沈氏一份!


    可,沈父的話,卻令他們震驚的同時,生出悔恨。


    「你們猜想其中有香兒一份?」沈父語氣中,帶著一絲諷刺:「你們見我偏寵香兒,便認為會將這偌大家業拱手讓給她繼承!誠然,她比你們兩個都優秀,但是,我從未有過這個想法。她曾經是將軍少夫人,沈家產業交給她打點,便不再會是沈家產業,我有何顏麵百年歸壽之後,麵見祖先?她和離之後,我更不會交給她,給她引來不必要的事端。」


    「家業,至始至終都是給你們兄弟二人平分!但是,你們母親一事,令我對你們太失望。」沈父眼底閃過一抹悲涼,未曾料到手把手教養大的兒子,有朝一日,對他們痛下殺手!


    眼中隻有利益,毫無親情可言!


    太過冷血無情。


    朱氏冷笑幾聲,衝過去自沈父手中搶過三個信封,「你說沒有給沈香惠,為何有三個信封?難不成你有三個兒子不成?你們對我們很失望?何不說你們眼中有兒子、兒媳?說的如此冠冕堂皇,將一切罪責歸咎在我們身上,何不在你們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倏然,朱氏憤怒的麵容浮現不可思議的神色。


    怎麽可能!


    手裏的三個信封,的確是沈峰、沈峻,而另外一個卻是標註著嫡長孫!


    嫡長孫——


    她兒子!


    「不,不,不可能!你故意將給沈氏的東西,寫給我兒子,讓我們後悔?對不對!一定是這樣!」朱氏不相信,死都不相信!她認定是沈父故意為之,就是想要看他們悔不當初!


    「大少奶奶,盒子老爺一直存放在族長手中,今日一早族長遣人送迴來。不信,您可以看看筆跡與落款,上麵還有族長的印章!」管家為沈父澄清。


    朱氏手忙腳亂撕開信封,果真看到落款處有族長的印章。


    字跡的確陳舊,落款是沈氏出嫁時的日子。


    也就是說,沈氏出嫁之後,家產便開始分配好。


    分家而不分府。


    如今,顯然沈父打算分家且分府!


    朱氏捏拿著信封的手,微微顫抖。事實擺在她眼前,依舊難以接受!


    管家自她手裏將信拿走,將三封信,對半撕碎。


    朱氏雙眼發紅,死死盯著沈父的動作,撲上去搶,尖叫道:「你幹什麽?已經分好家,為何撕了!按照上麵來分配,就按照上麵來……」心中恐慌,她知道,開始分配的家產,最為公平!


    如今,他撕了!


    撕了!


    「你們如此擔憂家中產業落在香兒手裏,我不成全你們,也對不住你們汲汲營營的算計。」沈父不疾不徐的語氣,卻令眾人齊齊變色。


    他的意思是——全部給沈香惠?


    「瘋了瘋了!你瘋了!沈香惠她一個女人,再有能耐,終究要為人婦!她如何接管沈家家業?父親,你是要將沈家家業給一個外人?」沈峰情緒激動,臉紅脖子粗,狠狠瞪視沈香惠,語帶威脅道:「沈香惠,你敢要麽?」


    沈香惠站在沈父的身旁,臉上露出一抹恰到好處的笑容,冷眼看著雙目通紅的沈峰,一字一句道:「父親信任我,我不會辜負他!」


    「夠了!我不會同意!沈家的家業,隻能是沈家的!」沈峰暴怒,「沈峻,你肯麽?」


    沈峻張口欲言,被王氏拉拽一下,原本到嘴裏的話,轉變主意道:「一切,我都聽從父親的安排。」


    王氏垂眼,沈峰夫妻兩精打細算,想要獨霸沈家。他們順從沈峰,不過是想要撿著他手指裏頭漏下來的。日後沈峰夫妻當家之時,不會太為難他們夫妻兩。背地裏做不少醃臢事,也與他們一同算計過朱氏,卻從未想過他們竟敢對沈母下手!


    沈父儼然是惱怒大房,他們二房被遷怒。如果沈峻順從沈峰,絕對在沈父跟前討不到好!


    沈峰發狠的說道:「沈峻,別怪做大哥的不給你機會!」


    沈峻默然無語。


    沈峰含恨的看著沈父,最後一遍問道:「您一定要將家業給沈香惠?」不等沈父開口,沈峰陰冷的說道:「我得不到的東西,寧願毀滅。父親將三妹視作掌中寶,捨得拿她這件精美的瓷器與我這塊臭頑石相碰?」


    「你們手裏各自管著的鋪麵,歸你們所有,算全了父子情。」沈父心意堅決,並未受沈峰的要挾而動搖。


    聞言,沈峰目光猙獰。


    他手裏的鋪子,不過是沈家九牛一毛!


    沈父真正放手歸在他們名下的,隻有幾間破鋪麵,就想這麽輕易的將他們打發了?


    「你們兄弟二人,我給你們一人一座宅院。」沈父看著近乎瘋狂的沈峰,心中最後一絲仁慈消弭殆盡。「明日搬出去。」


    沈峰難以置信,這麽迫不及待的將他們趕出去!


    明日!


    桀桀笑道:「父親以為這般便能將我給打發了?隻要我不死,我絕不會放手!絕不!」


    沈峻驚愕的看一眼沈父,默默順從。


    沈香惠很心軟。


    很顧念血脈親情。


    隻要他們不再心懷鬼胎,她還是會原諒他這個做哥哥的。


    想到此,沈峻拱手道:「父親,三妹,若無事,我便迴去收拾箱籠。」


    沈父點了點頭。


    沈峻與王氏退出去。


    沈氏接到沈父的示意,連忙道:「二哥。」


    沈峻腳步一頓,側頭看向沈香惠。


    沈氏誠心道:「這偌大的家業,僅憑我一人之力,管不過來,不知二哥能否幫我?」


    「三妹不計前嫌,二哥定當鼎力相助。」沈峻心裏鬆一口氣,他賭對了!


    沈氏點了點頭。


    沈峻帶著王氏離開。


    沈香惠心中嘆一聲,她大哥不會善罷甘休!


    沈香惠將自己心中所想說出來:「父親,沈家商鋪裏麵的運作,大哥十分清楚,我怕他會搞小動作,所以想要打破原來的規則,重新製定。」


    沈父點了點頭:「寶兒姓沈。」


    沈香惠一怔。


    「父親是認真的。」


    「可是二哥……」


    「交給你,為父更放心。」沈父毋庸置疑。


    良久,沈香惠點了點頭,「沈業。」頓了頓,下定決心道:「明日我搬迴府中居住。」


    沈父欣慰的說道:「希望你莫要讓為父失望。」說罷,便轉身去看望沈母。


    ——


    沈母醒過來的消息,不脛而走。


    謝橋坐在酒樓雅間,淺啜著參茶,聽著左右隔壁傳來對她的頌揚,嘴角微抿。


    她跌落泥濘,落井下石,萬人踐踏。


    她站在雲端,美譽讚揚,萬人吹捧。


    明秀沾沾自喜道:「那些用心險惡,抹黑郡王妃的人,如今隻怕捶胸頓足,為您再造聲勢。」


    謝橋搖了搖頭,語氣清淡:「風口浪尖,眾矢之的。」


    明秀臉上的笑容一僵。


    「不過,我很享受。」謝橋眼底蘊滿笑意,看著那些啪啪打臉的人,心中極為爽快。


    明秀順著謝橋的視線望去,便見朱氏憤怒的揮落桌子上的碗碟。


    「我是來用膳,不是聽你說書!」朱氏怒指台子上說書先生,他今日說的書,便是講謝橋救沈母事跡。


    說書先生似乎沒有想到會有人鬧場,呆愣在原地,麵對憤怒的朱氏,不知所措。


    「咦,她不是沈府大少奶奶麽?」


    不知是誰點出朱氏的身份,諸位食客,探出頭來,問道:「喂!你是惱羞成怒?」


    朱氏循聲怒視。


    「沈夫人不是你與沈大少聯手謀害麽?瞅著郡王妃沒有把握,領著人去瞧笑話,未料到最後郡王妃聲勢高漲罷?」雅間裏走出來一位身著玄色錦袍的男子,奚落道:「怎麽,心有不甘,來此撒潑?」


    「你不知內情,休得胡言亂語!」朱氏麵色隱隱發白,她不知做的事情,為何會宣揚得人盡皆知。


    「胡言亂語?有趣!」男子睨一眼朱氏,輕笑道:「為何會被掃地出門?」


    朱氏咬牙,「與你何幹?」她出門未看黃曆,撞鬼了!


    一茬一茬地事兒,樁樁件件,都不順心!


    「你這醜相,影響本公子用膳。」男子冷眼睨視朱氏。


    小二請來掌櫃,掌櫃見到玄衣男子,聽聞他的話,立即讓護衛將朱氏帶走,商議賠償事宜,告罪道:「徐公子,小的已經將人帶走,您慢用。」


    玄衣男子哼一聲,迴到雅間。


    謝橋望著緊閉的雅間,眉頭一皺,徐公子?


    「京城裏,何時有這麽一號人物?」謝橋心中閃過思慮,此人極為眼生,且掌櫃對他極為恭敬。


    秦驀放下手裏的碗筷,還未開口,雅間門被敲響。


    謝橋與秦驀對望一眼。


    「進。」


    門扉被推開,小二進來,將一碟糕點放在桌子上:「那邊公子送來給您們。」


    謝橋望去,隻見玄衣男子端著酒杯,信步而來。


    「徐愁生。」


    徐愁生——


    徐尚書之子徐愁生?


    謝橋詫異的看向他,麵容清秀,十分幹淨,並不十分出挑,但是身上散發出一股冷然的氣息,卻是令人矚目。


    他來做什麽?


    他姐姐是蜀王側妃。


    蜀王已經與秦驀撕破臉,按道理,他不該與他們打交道。


    「坐。」秦驀指著空位道。


    謝橋更詫異了。


    徐愁生婉拒道:「今日有要事,改日再去府上拜訪。」說罷,與秦驀碰杯,飲盡,離去。


    秦驀也一飲而盡。


    謝橋眸光微轉,心中有一個猜測,「當年你扶持蜀王時的相熟的人?」


    「嗯。」秦驀點頭。


    「我們已經與蜀王撕破臉,他不知?」謝橋心中疑惑。


    「知道。」秦驀簡潔的說道:「他,不參與。」


    謝橋點頭,置身事外。


    「徐尚書是太後表弟。」秦驀解釋。


    謝橋皺緊眉頭,夾著一筷子脆筍,覺得略澀,吞咽進去,不再多吃。


    「飽了?」


    「嗯。」


    「迴去罷。」秦驀起身,扶著謝橋,一同離開。


    謝橋經過徐愁生雅間的時候,一瞥間,竟是見到蜀王。


    秦驀目不斜視,逕自離開。


    雅間內的蜀王,也見到謝橋,冷笑一聲道:「她倒是幸運,沈夫人明明要死的人,又活過來,竟讓她聲望空前高漲。」


    本來已經臭了。


    如今,又挽迴了。


    不但如此,更上一層。


    徐愁生腦子裏閃過謝橋平凡的麵孔,突然找到秦驀為何娶她了。


    「你方才過去,他們如何說?」蜀王想起要緊事。


    「姐夫,我隻是與郡王打聲招唿罷了。對你的大業,很不感興趣。」徐愁生眉宇間盡顯不耐,仿佛他再多說一句,翻臉走人。


    「愁生,姐夫也逼不得已。你難道不為你姐姐著想?」蜀王迫於無奈,徐尚書也不願幫他,徐尚書最在意徐愁生,他便想說動徐愁生,如此,徐尚書不幫也得幫。


    「她隻是我姐,僅此而已。」徐愁生拋下酒杯,起身離開。


    蜀王麵色鐵青,咬緊牙關。


    母後擔憂他受委屈,所以,將徐尚書之女嫁給他為側妃。當年徐尚書並不明顯拒絕他,卻也沒有接受。如今,徐尚書拒絕得徹底,隻怕是太後授意!


    太後不希望他登位。


    但是,他不甘心!


    ——


    郡王府。


    藍玉將報名的名額遞給謝橋。


    「原來的三十個人,還剩下十九個,沈夫人甦醒過來,各自慕名而來的大夫,都報名了,目前有四十三個人。」頓了頓,藍玉嗓音低了幾度,「原來退出去的人,又想要報名加入,拒絕後,想要鬧事,已經被壓製下來。」


    「嗯。」謝橋點頭,稱讚道:「幹的不錯。」


    藍玉冷漠的臉上微微有一絲情緒波動。


    明秀道:「郡王妃,葉舟從西域迴來了。」


    謝橋手微微一頓,詫異道:「這麽快?」


    「遇到一些麻煩,所以提前迴來。」


    「正好,讓他在醫館幫忙。」謝橋緊皺的眉頭舒展,葉舟不在,她的確多了許多事情要做。


    如今,葉舟迴來,她可以輕鬆許多。


    「您不打算讓葉舟隨海爺出海了?」明秀緊張的詢問,她不希望葉舟出海,他一走,便是近一年。


    謝橋改變主意:「不了,我與海爺有協議在。」


    明秀嘴角微揚,克製住:「我與他說一聲。」


    謝橋揶揄道:「何時備嫁?」


    明秀麵色羞紅,忸怩道:「全聽郡王妃做主。」


    「年前成親?」


    明秀比她小一歲,她與葉舟情投意合,早些成親也好。


    明秀心中高興,又很緊張,但是真的快要確定婚期,猶豫了。咬著唇瓣道:「郡王妃,再推一推。」


    謝橋不禁看向明秀,不解道:「為何?」


    「我想等您生下小世子。」明秀心中有自己的考慮,葉舟說過,成親後他會想要生孩子。眼下郡王妃還未有好消息,她嫁給葉舟,若是有孕,隻怕照顧不到她。


    謝橋一怔,心中百味陳雜,輕輕嘆息道:「真是傻丫頭。」摸了摸明秀臉上淡淡的傷痕,感嘆道:「我家明秀也要嫁人了,你不知我心中有多歡喜,你找到自己的幸福。若是因為我而耽誤,我心中亦會十分難過。孩子,是需要緣分。即便你有身孕,無法照料我,我身邊還有藍玉、半夏,她能夠照顧好我。」


    明秀眼眶微熱,抹了抹臉,手上一片濕意。吸了吸鼻子,哽咽道:「我聽您的安排。」


    「嗯,你喚葉舟明日來一趟。」謝橋示意她們都下去。


    渾身軟軟的躺在美人榻上,困頓的闔上眼。


    秦驀進來,看著她眼瞼下的青色,在她身邊坐下:「很累?」


    「嗯。」謝橋臉埋在枕頭上,蹭了蹭臉,最近很容易疲倦。


    「沈夫人已經甦醒,這段時間,你好好休息。」秦驀看著她和衣躺下,如今已經入冬,天氣寒涼。抱著她躺在床上,脫掉鞋襪,蓋上被子。


    謝橋拽著他的手,甕聲甕氣道:「陪我睡一會。」


    「好。」秦驀應允,脫掉鞋襪,和衣躺下。


    謝橋靠近他的懷中,一個堅硬的物什硌著她,伸手去摸,被他大掌按住。


    謝橋抬頭望向他。


    秦驀抿唇,並不多做解釋。


    謝橋眼睫微微一顫,他隨身帶著防身的匕首。


    以往沒有。


    有危險了麽?


    謝橋猜想,卻不確定。


    或許,她多想了。


    「別亂動,睡覺。」秦驀抓握住她不安份解開腰帶的手,臉上的神情微微僵硬。


    謝橋抽出手,「你身上的衣裳髒,脫掉外袍睡。」


    秦驀沉吟片刻,妥協。


    謝橋依偎在他的懷中,小聲問道:「你很忙麽?」


    秦驀頷首,隨即,看著她埋進胸口的臉,淡聲道:「不忙。」


    「你喜歡男孩、女孩?」謝橋迷迷糊糊的問道,不等秦驀開口,自己先說道:「我喜歡男孩。」


    秦驀一怔,調整姿勢,讓她躺的更舒服一點:「為何?」


    「我怕是女兒,出嫁時你會哭。」謝橋道:「我會嫉妒。」


    秦驀啞然,不知她這是何理論。


    謝橋心想,生個女兒,秦驀肯定嬌養著,最後捨不得出嫁,一定會犯慫的哭鼻子。


    那畫麵,不敢想。


    所以,還是生兒子好。


    「你都沒有為我哭過。」謝橋說完,意識到這話,似乎不是什麽好話,訕訕笑道:「瞧我這烏鴉嘴,我怕你對她的好勝過我。」


    秦驀失笑。


    謝橋沒有得到迴應,昏昏沉沉的睡過去。


    秦驀粗礪的指腹輕柔的撫摸著她細膩的麵頰,靜靜地望著她嘴角微微上揚的一抹彎弧,嘴角扯出一抹淺笑。輕輕將她放在床上,拉上被子替她蓋好。輕手輕腳起身,穿著外袍去書房。


    徐愁生在書房等候已久,不耐煩的時候,秦驀邁步而來。


    「哄你家女人睡覺?」徐愁生盯著他胸口皺巴巴的,嘴角扯出一抹邪笑:「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打攪你好事了。」


    秦驀難得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你娶妻便知了。」


    徐愁生受到驚嚇,從未見過帶笑的秦驀,「你是假冒的吧?」


    秦驀麵色一沉,徐愁生長舒口氣:「這樣才正常。」


    秦驀麵色一黑,冷聲道:「迴來了,明日去軍營。」


    徐愁生愁眉苦臉,「不能再緩緩?」


    「不能!」


    「我娶妻都沒有時間,不該憐憫我,這大冬天的,沒人暖被窩?」徐愁生控訴著秦驀,「你有了小嬌妻,忘記兄弟的……」


    「代替我的位置。」秦驀截斷徐愁生的話。


    徐愁生話音戛然而止,呆怔的看著秦驀,一副他瘋了神情。


    秦驀淡淡睨他一眼,將印章扔給他。


    「誒?不是!你不怕我叛變?投靠我姐夫?」徐愁生捧著手裏的令牌,一臉不可思議:「你急著撂擔子,趕著去生娃娃?也對,你成親都半年多了,郡王妃還沒有動靜,難道是你不行……」說罷,目光落在秦驀的下半身。


    秦驀麵色鐵青,目光陰寒的看向他。


    徐愁生眼皮子一跳,怕秦驀公報私仇,隨便給他塞個女人,連忙說道:「我立即去述職!」


    哐當——


    門扉重重關上。


    秦驀揉了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也不禁思索著徐愁生的話。


    不行?!


    他覺得很行!


    也很努力。


    隻是,為何她懷不上?


    難道,真的是他的問題?


    秦驀心裏不淡定了。


    謝橋曾表示不想生,莫不是覺察到他有問題,怕傷他自尊,安撫他?


    秦驀坐不住了。


    左思右想,策馬進宮。


    ——


    秦驀起身離開,謝橋就醒過來了。


    睜開眼,盯著庭院裏光禿禿的枝椏,手裏緊握著一把沉重,冰冷的匕首。


    秦驀將她放下的時候,袖中的匕首滑落下來。


    謝橋舉在眼前。


    古老而繁複地圖騰,手柄上鑲嵌著一顆紅寶石,與尋常的匕首相同,卻又透著一絲不同。


    她說不出的感覺。


    拔出匕首,寒光乍現。


    鋒利。


    謝橋第一感覺。


    藏在枕頭下,謝橋抱著被子,睡意全無。


    索性起身,披著衣裳,坐在書案後,整理出沈母的病例。


    秦驀迴來的時候,謝橋正好整理完。


    「你沒有發現有什麽東西不見了?」謝橋合上手劄,揉捏著刺痛的腰椎,朝秦驀走來。


    走近了,方才發覺他的神色不對。


    「怎麽了?」


    「無事。」秦驀袖中空蕩蕩,便知是他的匕首掉了。「你收好。」本來是給她準備,之前在床上,不許她碰,怕她迷糊間傷到手。


    「為我準備的?」謝橋驚訝。


    還以為是他留著防身。


    「嗯。」秦驀心不在焉,目光狀似不經意掃過她平坦的小腹。他特地讓太醫院院使診脈,除抑製的毒素外,身體一切正常。


    想問謝橋,難以啟口。


    不問,神思不屬。


    良久,方才道:「你準備一下,今夜有宮宴。」


    謝橋一怔,疑惑道:「宮宴?宮中有喜事?」


    「大慶公主,來京了。」秦驀言簡意賅:「我們去去便迴。」


    謝橋蹙眉,大慶公主,雪珂,她早就來到大周京城,宮中不曾有動靜。隻能說,她是秘密進京。


    今日來到京城的隻怕是她的儀仗。


    當日在墨館樓,她明顯的表露出對柳自清感興趣。


    好在,大婚之時,並未出亂子。


    雪珂不敢輕舉妄動,隻怕是不敢泄露行蹤。


    而今,護送她的隊伍到達京城,今夜的宮宴,會發生什麽?


    希望與夜色一般寧靜。


    夜涼如水。


    謝橋盛裝,從枕頭下,拿出匕首塞進小皮靴中。


    馬車停在宮門口,秦驀抱著她下馬車。


    謝橋遇見蘭陽、柳自清。


    蘭陽臉上並無丁點笑意,見到謝橋的時候,欲言又止,點頭打招唿。


    謝橋睨一眼她身後的柳自清,心中微動,喚道:「蘭陽,我有話與你說。」


    蘭陽迴頭對柳自清道:「你等我。」


    「嗯。」柳自清點頭,目光落在謝橋身上,轉瞬,收迴視線,落在地上的倒影。


    謝橋與蘭陽離他們有一段距離,詢問道:「你因為雪珂不高興?」


    蘭陽睨一眼柳自清,他身姿頎長,宛如修竹,背對著她們,應該聽不到她們之間的對話。蘭陽壓低聲音,卻也不很低:「嗯,我調查過她,並非會輕易放手的人。我懷疑她提前進京,是來探探底細,未免宮宴上,太過被動。」


    隻是,想不到雪珂會看上柳自清。


    如果她提,她很擔心,柳自清會不會拒絕。


    蘭陽抿唇,抬眼望向柳自清,似有所感,柳自清此時轉身,四目相對。


    蘭陽嘴角扯出一抹淡笑。


    柳自清疏淡的眉宇緊皺。


    蘭陽嘴角的笑漸漸隱去,豁達道:「不想了,船到橋頭自然直,想和我搶男人,也要看她有無過硬的本事!」


    謝橋拍了拍她的肩膀,含笑道:「不氣餒,不退縮,守好你的男人。」


    蘭陽重重點頭。


    男人被搶走,那是很丟臉的一件事,她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隻是,心中仍舊升騰著一股子不安。


    謝橋站在秦驀的身旁,看著柳自清扶著蘭陽坐進轎子裏,也跟著坐進轎子裏進宮。


    宮宴設在寶華殿。


    大臣攜帶這內眷,陸陸續續到來。


    眾人對大慶雪珂公主,很好奇。


    如果,她選的是一個王爺,那麽原本皇子們製衡的勢力,便會發生變動,嚴重的失衡!


    或許,雪珂公主選中的人,會是離寶座最近的人。


    也有可能,失之交臂。


    他們的心中,雪珂公主是大慶皇後所出的嫡女,身份高貴,唯有皇子足以匹配。


    所以,根本沒有想過,雪珂公主會看上一個尋常大臣之子。


    可,往往有些事情,總會失控,超出他們意料。


    例如,此刻——


    雪珂公主給明帝行禮問安後,落座。


    明帝直奔主題道:「朕,皇子頗多,不知雪珂公主,可有如意人選?」


    連明帝,也自然而然的以為,雪珂一定會選皇室中人。


    唯有蘭陽,宴會還未開始的時候,雪珂便攔住她說:你做好準備了麽?你的男人,本宮要定了!


    而此刻,蘭陽目光淡然的盯著酒杯,心中卻極為緊張。


    冰冷的手,被溫熱的手握住,一根一根的扳開她緊掐在手心的手指。


    柳自清垂目,注視她手心月牙般的印痕,「不要傷害自己。」


    蘭陽一怔,耳邊傳來雪珂的話:「皇上是優秀的帝王,您的皇子,自然不差。可雪珂自小在宮禁中長大,嚮往平凡的生活。」


    蘭陽手陡然捏緊,柳自清卻握著她的手,十指緊扣。


    望著她微微發白的臉,柳自清貼耳道:「不必擔心。」


    蘭陽不可能不擔心。


    此刻,她的心提到嗓子眼。


    明帝自然聽出她的弦外之音,並不會擇選皇子為夫婿、


    大臣們,心中不解,卻也緊張,不知公主看中誰家兒郎。


    齊齊看向雪珂。


    雪珂卻望向一處。


    眾人順著她的視線望去,落在蘭陽的席位上。


    眾人微驚,卻又覺得多想,不敢妄自揣測。


    蘭陽清晰的看見雪珂眼底的挑釁,隻見她纖細的手指,指向柳自清,紅唇微啟:「翰林院編撰柳自清。」


    ------題外話------


    咳咳咳~不知道咱們蘭陽能搶過雪珂不,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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