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氏不顧乳母的勸告與阻攔,抱著孩子離開莊子,迴將軍府。


    隔壁院子裏,隨著齊氏一同而來的馮姨娘,則是滿臉慈祥的坐在床榻邊的繡墩上,溫和平靜的眸子裏透著心疼,「少夫人,你吃苦了,遭這麽大的罪,得好好將養身子。」將沈氏的手放進被子裏,掖好被角。睨一眼旁邊的鄭遠修,嘆聲道:「夫人聽見孩子不大好,心裏憂心,所以……少夫人,你莫要往心裏去。」


    沈氏對齊氏並不抱多大的期望,她本就瞧不起自己的出身,暗自下藥,使她多年未曾有孕。她懷上孩子,也不見齊氏多歡喜,她生產那日未曾來,隻是打發丫頭過來看生的是哥兒或是姐兒。


    她肚皮爭氣,齊氏來了,也是奔著孩子而來,未曾將她放在眼裏,意料之中。


    從不曾想過她能夠母憑子貴。


    「姨娘,我心中有數。」沈氏臉上露出真摯的笑容,整個將軍府中,唯有馮姨娘是真心待她。齊氏當初刁難她時,多有馮姨娘替她求情解圍。


    「少夫人,你是個好的。」馮姨娘見沈氏聽進去,心中十分高興。轉瞬,臉上的笑意斂去,布滿憂色道:「少夫人,你剛剛生產完,身子虧空嚴重,莫要憂思過重。哥兒有姨娘與乳母看著,你隻管調理好身子,莫要留下病痛。」


    沈氏點了點頭。


    這時,聽見隔壁傳來喧鬧聲,沈氏朝外望去,屏風阻隔她的視線,心中著急,撐著身子坐起來,不顧傷口的疼痛,便要下床出去看情況。


    「少夫人,你別動,姨娘去看看。」馮姨娘按住欲起身的沈氏,還未動身,冰月滿臉急色地跑來,慌張說道:「小姐,夫人她把哥兒帶走了!」


    「什麽?」沈氏大驚,再顧不上其他,趿著繡鞋跑出來,正巧瞧見齊氏抱著孩子走出院子的背影。「站住!把孩子還給我!」


    沈氏稍稍恢復一點血色的臉,霎時蒼白若紙,快步朝她走去。目光死死盯著齊氏的後背,似要透過她看清懷中孩子的狀況。當走進些,瞧見齊氏隻將孩子從被子裏抱出來,並未加一件衣裳,甚至拿小被包著,小拳頭露在外邊,臉被齊氏緊緊悟在懷中,發出貓兒般細弱的哭聲。


    沈氏心都快要碎了,氣得渾身發抖。咬緊牙根,冷聲說道:「把孩子給我!」


    想要搶,不敢搶,孩子這般嬌弱,傷著如何是好?


    可齊氏卻不這樣想,孩子身體本就嬌弱,多哭兩聲於他發育有裨益。看著沈氏一副割她肉的神情,冷笑道:「如今知曉心疼了?你任性跑莊子上來時,可又想過腹中的孩兒?」隨即,不滿的訓斥道:「你這是什麽表情?哥兒是我的孫兒,我會吃了他不成?」


    「夫人,少夫人隻是擔心孩子。」馮姨娘走過來,溫和的說道:「您少說兩句,旁人都瞧著呢。」


    齊氏掃一眼,這才發覺莊子裏頭的僕人在看熱鬧,冷哼道:「行了,你在莊子上養病,我帶著哥兒迴府,這裏環境太差,不利於養病。」


    沈氏雙眼通紅,孩子大約被抱著不適,不斷啼哭,心因他的哭聲而緊揪著。


    「他還這麽小,這麽脆弱,還未度過危險期,你行行好,將他還給我,還給我!」沈氏情緒陡然激動,最後一聲嘶吼而出。再也顧及不了其他,衝上搶奪。不敢硬來,不如齊氏心狠,沈氏孩子的手都未曾碰到。


    齊氏將沈氏推開,尖刻道:「你看看你,成何體統!言行舉止,哪裏像當家主母!與潑皮無賴,有何分別?」似乎還不解氣,猶自怒罵道:「這樣多的人瞧著,你隻著寢衣出來,臉都丟盡!若非念在你生下哥兒的功勞,就憑你今日德行,休你也不虧心!」


    沈氏瞧清孩子哭得漲紫地臉,當真碎了心肝,腹部傷口被齊氏推搡裂開,滲出血來,也毫無覺察。撲通,跪在地上,滿麵淚水,哀求道:「母親,你把孩子還給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了!」嘴裏不斷呢喃:「孩子,我的孩子,他經不起折騰。你把他還給我,讓我做什麽都可以……」


    馮姨娘不忍看沈氏,側過身去。齊氏願意聽她的話,可是在帶走孩子這件事兒上,她勢在必行,斷然不會聽勸。


    鄭遠修其實也覺得孩子被帶迴府中較好,環境好,東西都齊全,能夠精心餵養。


    而留在莊子上,沈氏心裏牽掛乳母帶的不周到,沉不下心養病。


    所以,並未阻止他母親將孩子帶走。


    可瞧見齊氏推開沈氏,傷口崩開的一瞬,心提到嗓子眼,隻見沈氏跪下求饒。連忙將她扶起來,安撫道:「香兒,哥兒跟著母親迴府比莊子上好,你阻止下去,秋日裏風涼,哥兒會灌冷風……」話未說完,沈氏猛然推開他。


    「鄭遠修,你把孩子給我抱來,我不計前嫌,重新開始。要麽,我們和離!」沈氏若說念在孩子的份上,不想要他剛剛出生,便失去父親,所以隱忍著不曾和離。


    可今日裏,她太失望了。對鄭遠修,不再抱有任何的期望!


    孩子是何情況,他一清二楚,卻任由他母親將人帶走,他是想要逼死她和孩子麽?


    鄭遠修心中一震,沈氏決絕的神情,令他麵色一肅,身側的手緊握成拳。良久,目光移向齊氏的身上,她神情盡是對沈氏的不屑。


    「遠兒,她敢對婆母動手,本就有失婦德,她要如何,隨她去。隻須她明白一點,這是鄭家的子孫,休想帶走!」齊氏心中想商戶出身便是低賤,毫無度量。當年是妒婦,懷有身孕後,倒是有所轉變,替鄭遠修納妾,她也便不刁難她,哪知敢與她對著幹!


    她下藥不許她有孕,這一事被查出來又能如何?


    左右沈氏懷有身孕,她並無大過,老爺不過禁足一些時日罷了。


    沈氏怨不得他們,要怪就怪自己的出身,身世註定她這輩子隻能伏低做小,離了定國將軍府,她就不信,沈氏能翻了天去!


    鄭遠修是孝子,他做不出有悖齊氏之事。何況,這事兒他認為是對的。


    可他也不想要失去沈氏,一時進退維艱。


    院子裏,霎時一片寂靜。隻聽聞孩子嘶聲裂肺的哭聲轉至斷斷續續,聲音漸漸小下去。


    沈氏的心絞擰成一團,痛恨自己未能保護好他。


    半晌,鄭遠修想出一個折中的法子,「香兒,你的身子也好得差不多,我們與哥兒一同迴府。」


    沈氏如墜冰窟,冷笑幾聲,聲音出奇的平靜淡然:「鄭遠修,和離罷。」


    齊氏轉身就走。


    沈氏的聲音幽微低啞,透著一絲詭異:「將軍夫人,你說對了,屋子裏放著你的藥,我與少將軍同房如何會有身孕?這個孩子,還真的不是你鄭家的子孫。」


    齊氏麵色驟變。


    鄭遠修臉色亦是冷沉下來,幹澀道:「香兒,你莫要胡說。」


    沈氏看都不再看他一眼,微微笑道:「將軍夫人想要替別人養孩子,讓我的孩子占去將軍府嫡長孫的名份,是他的福氣。我做母親的與他分離雖然不舍,可也不能阻他前程。」


    齊氏心知沈氏刻意激將,欺瞞她!


    可又不得不再次想她心中的猜疑,何況,這個孩子提前出生——


    莫不是她到生產,刻意到莊子上,導致早產,故意為之?隻是為了蒙蔽孩子真實的月份?


    眼睛微微一眯,當真是如此,也便能夠說通她為何執意來莊子上。


    垂目,望著懷中的嬰孩,這樣小,倒有幾分像早產。


    可自古以來,早產的孩兒沒幾個活的成。


    一旦猜忌孩子的身份,齊氏心中疑點被擴大。


    沈氏一改之前的緊張,眉宇間的憂色散去,染上點點笑意,拂去潔白裘褲上的泥塵,渾不在意道:「你要帶走便帶走罷。」說罷,轉往迴走,突然,腳步一頓,側頭對宛如被定住的鄭遠修道:「少將軍盡快將和離書給我。」


    「你站住!將話說清楚!你偷男人生下賤種,方才那麽緊張,又為何不要了?」齊氏的手驟然收緊,孩子放聲大哭。


    沈氏尖利的指甲紮破手心,疼痛令她更加清醒:「我再不生孩子,便要被休,我想要坐穩少將軍夫人的位置。可剛才突然發現,這個位置毫無用處,不能給我帶來任何的利益,反而受到牽製,所以我不要了,什麽都不要了!」


    她一字一句,化作細綿的針,戳進鄭遠修的胸口。


    不要了——


    她不要他了——


    鄭遠修知道她是騙他母親的,就是想要將孩子帶走。語氣艱難地說道:「香兒,你何必作踐自己。」


    沈氏還未來的急開口,瞳孔驟然一縮。


    「賤人!」齊氏舉起孩子朝地上砸去,麵目扭曲,恨聲道:「一個賤種做將軍府嫡長孫,做夢!」


    「不要——」沈氏腦子裏一片空白,渾身的血液似乎凝固,手腳發麻。想要撲過去,可渾身被定住一般,挪動不了半步,眼睜睜看著孩子呈弧線落下。


    驟然,一道黑影飛掠而過,穩穩接住孩子。


    沈氏癱軟在地上。


    鄭遠修反應慢半拍,不及黑衣人快,張開的雙手緩緩落下,握成拳頭。


    暗衛將孩子遞給謝橋。


    謝橋聞訊趕來,不料見到驚心動魄的一幕!目光森冷的射向齊氏,心狠手辣!對一個孩子下毒手,「將軍夫人,為子孫後輩積點陰德。」


    接過孩子,觸手冰冷,麵色一變,明秀將鬥篷遞過來,將凍紫的孩子裹起來,快步迴到燒地龍的屋子裏,吩咐明秀:「水囊灌好熱水送來!」


    沈氏匆匆進來,略有些踉蹌,看著哭不出聲音的孩子,淚水豆大滴砸落下來。


    她說那一番話,不過是想要孩子跟著她。留在將軍府,旁人如何會善待他?


    可她低估齊氏的狠毒,竟想要摔死孩子!


    「郡王妃,孩子他無事罷?」沈氏焦急的問道。


    謝橋撫摸著身體漸漸迴溫的孩子,目光冰冷,「鄭遠修難道不製止他母親?任由她胡來?孩子的情況,遠比你們想像要嚴重,這兩日情況穩定,但是並不表示他可以吹風。抱迴去,也得包裹好!」


    沈氏緊咬著唇瓣,泛出一縷血絲。


    「今日孩子受到驚嚇,又見風冷著,得格外小心。」謝橋麵色凝重,孩子本就早產,各個器官都為發育完善,特別是肺部。受風寒,便直接入肺腑,而且,他這樣小,不宜用藥。


    吩咐明秀去將薑切成末,炒熱後,用布包裹好,綁在孩子的腳心。


    「多餵一點熱水。」謝橋叮囑乳母,親自挑選蔥白,熬成水,餵孩子喝下兩小勺,這樣可以散寒。


    沈氏抱著啼哭的孩子,跪在謝橋的腳邊,乞求道:「郡王妃,求你幫幫我。」


    謝橋心下一驚,連忙扶她起來,「你有話好好說,跪下作甚,仔細你的身子。」將孩子遞給乳母,給她重新清理傷口。


    沈氏隱忍著傷口的疼痛,平靜的說道:「替我拿到和離書!」她知道,鄭遠修不會輕易和離。「實在不行,休書也可以。」


    謝橋為今日之事,心中感到憤怒,「離了也好!」若非今日鬧的事,沈氏為了孩子,定不會和離。


    她是要強的人,鄭遠修為衛如雪做出來的事,對她傷害太大,難以原諒。


    為孩子,忍氣吞聲。


    如此,她還有罪可遭。夫妻不和,未必對孩子來說便是好的。


    開始日子或許不好過,以沈氏的性子,她熬過去,今後隻會比眼前好!


    「我不同會同意和離,香兒,我不相信你會背叛我。母親已經迴去,等孩子好了,我們再迴府。」鄭遠修雙目赤紅,他不認為他們之間難以修復,走到和離這一步。今日母親做得太過分,可也是因為被她那一番話激怒。


    沈氏側頭,不願看他一眼。


    「香兒,你現在在氣頭上,先冷靜想一想。你執意和離,今後於孩子的聲譽不好,你忍心他被人說成……」鄭遠修輕咳一聲,那個詞,他說不出口。


    沈氏嘴角凝著一抹冷笑,透著譏誚,這麽些年,她竟未發現他如此可恥!


    用孩子要挾她,妥協。


    「你出去,我累了。」


    「香兒,你最明事理的人,不會因為一點小事,任性妄為。你哥哥要的鋪子,我已經給他拿下,你不必為家中擔憂,一切都好,好好休息。」鄭遠修留下這句意味頗深的話,轉身離開。


    拿哥哥敲打她麽?


    沈氏胃裏突然泛起噁心,連與他同唿吸一片空氣,都令她如此難受!


    過往的一切浮光掠影般地繞過心頭,心中千般滋味,酸甜苦辣皆有之。憶起往昔,竟不知當年那百般護著她的人,為何變得這般麵目可憎!


    沈氏睜大雙眸,盯著帳頂,悲涼一笑,爹爹說得對,嫁給鄭遠修,她終會後悔。


    原來,爹爹早已看透。


    看不透的人,是她。


    好在,如今夢醒。


    ——


    謝橋觀察孩子的情況,並無不適之後,走出屋子。便見秦驀攏著袖子站在院門口,兩人目光交匯,微微一怔。


    秦驀看到她驚詫的模樣,雲淡風輕地笑了,踩過地上枯黃落葉踏步而來,被月色扯出長長的影子,緩緩向她靠近。


    謝橋一瞬不瞬盯著他,似乎在等著他行至她的身前。


    銀白的月,寂靜的夜,幽香的木樨花,微微搖曳的燭光下,他臉上的笑帶著溫暖之意。


    謝橋的手,放在他寬厚的大掌上,纖細的手指纏繞上他粗礪的手指,十指緊扣。


    「你怎地來了?」謝橋話雖是這麽問,可眸子裏漾著地淺笑,泄露出她此刻極佳的心情。


    「來看看。」


    「沒事了。」謝橋迴頭望一眼門扉緊閉的屋子,眉眼間染著淡淡的疲倦。沈氏也是被逼急,方才詆毀自己聲譽。


    沈家與定國將軍府相比,處在勢弱一方。


    鄭遠修不肯放人,沈氏的確難辦。


    秦驀目光深幽的望著她身後的屋子,片刻,收迴視線,二人並肩往院子裏走。


    謝橋抱著他的胳膊,仰著頭,看著他線條柔和的側臉,輕聲說道:「我有一事需要你幫忙。」


    秦驀駐足,目光落在她雪白如皎月的臉龐上,淡聲道:「何事?」


    「不是一樁好事。」謝橋指尖摳著他大掌上的厚繭,想了想,道:「幫沈氏拿到和離書。」


    秦驀瞭然的點頭,漆黑的眸子裏蘊含笑意,「你如何謝我?」


    謝橋撇了撇嘴,「你說我有事不知找你相助,如今有事相求,你又提起謝禮。旁人都說女人心,猶如海底針,難以琢磨,我倒覺得此話最適合你不過。」


    庭院裏,突然安靜下來,秦驀靜靜地看著她。


    「做什麽?」謝橋瞪著他。


    秦驀居高臨下道:「你不是說天下沒有白吃的餡餅?」


    謝橋咬牙,這人,太可恨!


    四處看一眼,無人,猛然一頭紮進他懷中,點起腳尖,紅唇輕觸他柔軟地薄唇,力道沒有把握好,重重磕上牙齒,痛得眼皮子一顫,朝後退一步。


    他卻不容她退縮,不斷加深,溫柔纏綿。


    良久,他的唇貼在她耳邊道:「這是利息。」


    謝橋盯著他薄唇,磕破一塊皮,從袖中掏出精巧的盒子,挖出藥膏,抹在他唇上:「給你生個大胖閨女,這謝禮夠重誠意吧?」


    秦驀麵色一頓,目光發緊,盯著她的腹部。


    謝橋躲開,雙手掩著肚子,一臉窘境:「這不是禮物還在準備嘛……」


    秦驀薄唇緊抿,方才誤以為她有身孕時,心中湧現的激盪,此刻仍舊殘留波瀾。


    「我等著。」


    秦驀撥弄她額角一縷碎發,她清亮的眸子宛如星辰熠熠生輝,盈滿笑意。嘴角不自覺牽動,浮現一抹淡笑:「明日迴府。」


    「不行,沈氏與她兒子的情況,我怕要在莊子上留一陣子。」謝橋輕嘆一聲:「你有事便先迴去,不必刻意陪我,待他們情況好轉,我讓人過來接替。」


    秦驀『嗯』一聲,算是應允。


    謝橋坐在銅鏡前,拔下頭上玉簪,一頭如瀑長發傾瀉而下。目光落在一隻玉碗上,裏麵盛著細末,旁邊擺著一碗羊奶。


    明秀端起玉碗,倒入牛奶調勻細末,塗抹在謝橋的臉上:「郡王妃,這是郡王碾碎的珍珠粉,羊奶是英姑擠出來的。」


    謝橋側頭看向秦驀,他慵懶臥於榻上,手執一卷泛黃的兵書,一腿微屈在床沿,目光落於書中,襯得他眉宇矜貴散漫。


    明秀塗抹均勻,謝橋頂著一張煞白鬼麵,自他腿邊爬過去。


    下一瞬,他的大掌扣著她的下巴,往外推,微涼地嗓音裏透著一絲嫌棄:「臉洗幹淨再上來。」


    謝橋直接撲到他身上,惡作劇往他臉上蹭去。


    讓你嫌棄!


    腰間一緊,被他拎著丟迴床裏側。


    「躺好。」


    他低沉地嗓音自她頭頂響起,雙腿被他修長腿腳纏繞束縛住,「再胡鬧,明日隨我迴府。」


    「你比我大九歲。」謝橋一手托腮,一手指尖點著他俊美的麵龐,勸說道:「不養護好,比我老許多,會遭嫌棄的。」


    聞言,秦驀低笑揶揄:「無人覬覦我,你不該高興?」


    不要臉!


    謝橋推開他湊過來的臉,側身睡去,卻被他拎著丟下床:「去洗臉。」


    謝橋咬牙切齒,手指摳一塊剩下的珍珠粉麵膜,趁其不備,塗抹在他的臉上,得意笑道:「這裏讓給你,我去隔壁啦!」說罷,一溜煙的跑了。


    秦驀拇指揩下臉頰上的珍珠粉,望著她消失在門口的身影,不禁失笑,無奈的搖頭。


    膽子越來越肥了!


    ——


    砰砰砰——


    天蒙蒙亮,門扉被急促敲響。


    謝橋睜了睜眼,自他懷中抬起頭。


    砰砰砰——


    伴隨著緊急地敲門聲,傳來冰月焦急的聲音:「郡王妃,不好了,小公子他驚厥了!」


    謝橋猛然清醒過來,自他身上翻過去,抓起一件衣袍,邊走邊穿,打開門,快速去往沈氏屋子裏。


    隻見孩子麵部青紫,四肢抽搐,觸手滾燙。


    高熱引發驚厥。


    「他發熱你們無人發覺?」謝橋立即將孩子側躺著,讓他唿吸順暢,隨即,準備熱水餵他喝下,如今情況嚴重,沒有辦法,隻得讓明秀煎藥,小劑量的給他服用下去退燒。


    沈氏嚇得麵無人色,站在一邊直掉眼淚。


    對齊氏,心生恨意。


    若不是她,孩子何至於如此遭罪?


    天光大亮,孩子的高熱方才退下去。


    沈氏心神俱備,輕哄著啼哭不止的孩子,交給乳母,她不放心。


    謝橋覺得莊子上並不大好,許多東西缺失,不大方便得迴府去。


    當即吩咐人將舒適溫軟的馬車停在院子門口,謝橋抱著包裹得密不透風的孩子,快速上馬車。


    「郡王不迴去?」沈氏躺在馬車上,緊擁著嬌小的孩子,為他供暖。


    「他一早離開了。」謝橋靠在車廂上,揉了揉眼角,打著哈欠:「你們住在郡王府,等你出小月子後,再另行打算?」


    「叨擾你了。」沈氏神色黯淡,她這些年幫助爹爹製香,有一些個體己銀子,能夠置辦一座小宅院。


    娘家是迴不去了,家中有兩個哥哥,他們待她極好,可兩個嫂嫂卻是算盤掛在腰上,吃不得半點虧。她和離迴去,隻怕以為她會與哥哥爭家產,必定不會歡喜。


    馬車突然停下來,速度放慢行駛。


    明秀掀開簾子,探頭進來說道:「郡王妃,昨夜裏有馬車自這裏墜落山崖。山路塌方,這一段路要慢一點。」


    謝橋聞言,目光微微一閃,此路直接通往莊子上。日後還未落山,蘭陽洗清嫌疑,便立即告辭迴去。夜裏隻有匆匆離去地納蘭清羽……


    掀開窗簾,朝山崖下望去,雲縈霧繞,一眼望不見底,墜下去,還有活路?


    若真的是鄭遠修……


    謝橋望向身側的沈氏,輕嘆一聲,他雖然在意沈氏,可他更看重他自己。放下簾子,「慢一些也無妨。」


    馬車直接駛進郡王府內,停在為沈氏準備好的院落前,屋子裏早已燒好地龍,溫度不高,正好適宜。


    沈氏還未舒一口氣,孩子的體溫又升上來。


    溫度並不是很高,謝橋不再給他餵藥,採取物理降溫。


    用溫毛巾擦前額、頸部、腋下、四肢及大腿根,隨後用毛巾覆在他的額頭。


    沈氏心中焦灼,帶著哭腔道:「他會不會燒糊塗?」


    「發熱會反覆幾次,隻要能夠控製,便不用擔心。」謝橋覺得大約是灌了冷風,受涼發熱,隻要沒有入肺腑,那便不必擔憂。


    沈氏心放寬一半,直到高熱退下去,與孩子一同沉沉睡去。


    謝橋退去出,交代明秀,「如果再發熱,按照之前的法子降溫。」


    明秀點了點頭。


    謝橋迴到無字樓,便聽見管家向秦驀稟報:「郡王,納蘭小姐的婢女在門口求見。」


    秦驀挑眉,冷漠道:「不見。」


    管家遲疑道:「聽說納蘭小姐落崖,昏迷不醒,請大夫醫治,全都束手無策,請郡王出麵讓郡王妃診治。」


    秦驀冷笑幾聲,摔下手裏的公文:「聽不懂本郡王的話?」


    管家心中一顫,立即退下去,見到謝橋,匆匆行一禮。


    當真是納蘭清羽墜崖了?


    「聽說納蘭述要迴京,他愛女出事,你當真不救?無論如何,他於你有恩情在。」謝橋可沒有忽略掉管家說大夫束手無策的話。


    莊子裏頭的事,並無幾人知曉。


    反倒是納蘭述是秦驀救命恩人,京中倒是人盡皆知,若無半點表示,定會掀起風浪。


    秦驀默然不語。


    「你派人進宮去請林太醫給納蘭小姐醫治,至於治不治得好,與我們無關。」謝橋站在他的身後,力度適中地給他按揉肩膀:「夫君,你說是不是?」


    「嗯。」秦驀靠在椅背上,吩咐藍星去請林太醫。


    而等在門口的寒梅,卻是心急如焚。


    突然,見到管家出來,眼前一亮,急忙上前道:「郡王怎得說?」


    「郡王不在府中,姑娘請迴吧。」管家留下這句話,轉身離開。


    寒梅麵色驚變,她打聽到郡王迴府,方才過來求救,管家這番話,定是被郡王拒絕了!


    心中大恨郡王忘恩負義,老爺救他一命,他卻是見死不救!


    匆匆迴府,屋子裏一陣刺鼻的藥味,納蘭清羽左臉一大片擦傷,血肉模糊,雙臂雙腿被紗布緊緊纏繞,了無生氣的躺在床上。


    「小姐,您快快醒來,郡王聽說您快死了,都不願讓郡王妃給您治病。莊子上麵,您所作所為,也不曾給郡王妃帶去傷害!罔顧老爺救命之恩,當真是狼心狗肺!您要有個好歹,奴婢定要宣揚天下人,看看他是如何忘恩負義!」寒梅憤懣道。


    納蘭清羽毫無反應。


    寒梅無助的哭喊道:「小姐,您要活下來,千萬不要有事,老爺快要迴京,到時候讓他給您做主。」


    這時,門仆帶著林太醫進來,看著涕泗橫流的寒梅,眉頭一皺,目光落在納蘭清羽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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