唿吸越來越薄弱,脖子隨著他的手不斷收緊,發出『哢哢』聲,仿佛脆弱的喉骨移位。


    納蘭清羽的臉漸漸透明,泛著青紫的顏色。雙手大力掰扯秦驀的手掌,宛如鐵掌一般,撼動不得半分。


    大腦因為空氣稀薄而無法運轉思考,納蘭清羽感覺她的身體都仿佛輕飄飄的飛起來,靈魂似乎也剝離肉身,痛苦的窒息感漸漸麻痹。


    桌上的燭火發出微弱地『劈啪』聲,似乎驚醒震驚中的納蘭清羽。


    猛然踢蹬掙紮,自胸腔深處擠出一句話,「爹爹舊疾發作,那兒有藥,我死了,你給他送過去……」無力抬起手,指著壁櫃上的箱籠。


    隨即,緩緩閉上眼,放棄掙紮,隨他處置。


    下一刻,身子如破布一般,被重重摜在地上。劇烈的痛楚自下肢上湧,席捲全身。


    那樣大的力氣,將她狠狠擲下,恨不能將她摔成泥醬,半點動彈不得。


    納蘭清羽倒在地上,趴伏著身子,捂著幾乎要斷裂的脖子,急促的喘息。一頭如瀑的長髮散落,遮掩住她蒼白的臉龐。嘴角,微微上揚,勾出一抹死裏逃生,得逞的笑意。


    她賭對了。


    他欠父親一條命,所以不會殺她。


    即便,狂怒到極致,聽到父親的舊疾,他都不得不壓製住幾欲迸發而出的暴戾。


    眼淚成串墜落在地上,可她也徹底的毀掉他今後對她的容忍。


    到底,她將父親於他的恩情,在這一刻,消磨掉。


    微微側頭,他站在她三步遠的地方,燭光照在他的身上,臉上毫無表情,冰冷陰鷙。


    他居高臨下望著她,漆黑的眸子裏沒有半點溫度,充斥著一絲厭惡。


    「一命換一命!自此,你好自為之!」


    秦驀冷冽的聲音,不帶絲毫感情,轉身大步離開。


    「不,不要——」納蘭清羽伸手要抓住他飄飛的袍擺,卻從她指尖劃過,啜泣道:「驀哥哥,我錯了,不要這樣。你不如殺了我!殺了我罷!那是你欠我爹爹的,不能相抵,你若不殺我,此後便是我欠你。」


    秦驀充耳不聞。


    納蘭清羽心裏慌了,她所仗持的,不過就是他欠納蘭家的恩情。


    可今後,兩清……


    納蘭清羽心沉到穀底,手腳並用的爬起來,追出去,大聲喊道:「驀哥哥,我欠你——」


    秦驀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


    納蘭清羽渾身的力氣似被抽離,軟軟地滑倒在地上,目光呆滯的望著他離去的方向,失了魂魄一般。


    好自為之——


    納蘭清羽撫上疼痛的脖頸,那冰冷充滿戾氣的殺氣令她忍不住心生顫抖。


    毫不懷疑,她再招惹謝橋,他定不會手軟饒過她。


    「小姐,您怎得坐在這裏?」寒梅眼底終於帶著一絲笑,走進院落,見到坐在門口的納蘭清羽,心中詫異,高興地說道:「小姐,將軍來信了!」


    納蘭清羽蒼白的臉色,月光映照下,一片慘澹之色。


    撕開信,展開信紙,一目十行,越看臉色越難看。


    「小姐,將軍說什麽了?」寒梅見納蘭清羽麵色突變,不由得揣測,是否情況不妙?


    納蘭清羽驟然將信紙緊捏在手心,揉成一團。


    爹爹身體不適,不再鎮守邊關,念起軍功赫赫,官升一品,迴京述職,兵權已經上交給朝廷派去接替的人,不日將迴京。


    一夜之間,仿佛所有都變了!


    爹爹由手握重兵的大將軍,變成一個空有頭銜,並無實權的太子太保。然則,明升暗降。


    他恐怕也明白是京中有人動手,將他調至京城,怕是政敵所為。預備迴京之後,以恩師之身份,出麵讓秦驀娶她為側室,為她求庇護之所。


    雖為妾,可秦驀念在恩情的份麵上,不會虧待她。


    哈哈哈——


    納蘭清羽放聲大笑,笑得淚水自眼角滾落下來。命運弄人!


    自今夜之後,秦驀再不欠他們納蘭家恩情,他又怎會娶她?即便他念在父親的情麵上娶她,她又怎還會有出頭之日?


    他要殺她!要殺她啊!


    「小姐,小姐——」寒梅看著笑得癲狂的納蘭清羽,心中發怵。


    納蘭清羽眼底閃過冷光,突然,爬起身來,快步走到內室,將包袱收拾好,「下山!」


    她要迴去,另想法子,不能這樣認命了!


    ——


    「郡王妃,納蘭清羽下山了。」明秀對謝橋說道:「你就這樣放了她?」


    謝橋替沈氏傷口換藥,聞言,睨一眼旁邊正在端著香茗淺啜的鄭遠修,但笑不語。


    這裏頭,比她更迫不及待的想要解決納蘭清羽的人是他!


    鄭遠修接收到謝橋的視線,放下茶杯,詢問道:「香兒何時醒來?」


    話落,沈氏眼睫微微顫動,睜開雙目,「孩子呢?」望著帳頂,神色恍惚,掙紮著要起身,小腹傷口傳來一陣疼痛。


    鄭遠修霍然起身,動作太急,身後的凳子翻到,發出碰撞聲。


    「香兒,你醒了,身子怎麽樣?」鄭遠修衝到床邊,撐在床沿的手微微發顫,一瞬不瞬的盯著她,生怕眼前的這一切都是幻覺。


    「孩子……」沈氏呢喃一聲。


    「很好,他很好。」鄭遠修布滿厚繭的手觸上她的麵頰,卻被沈氏避開,他的手一頓,眸光黯淡。


    她那日對他態度溫和,原以為,她念在孩子的份兒上,原諒他,一家人好好過日子。


    可是,沒有。


    她還未曾原諒他!


    到底是多恨,經歷生死,她對他一時的過錯,仍舊不能釋懷。


    「冰月,扶我起身。」沈氏虛弱的吩咐站在一旁的冰月。


    冰月看向謝橋,「郡王妃,小姐她能起身麽?」


    謝橋頷首:「可以下床行走,莫要撕裂傷口即可。」


    冰月連忙伺候沈氏起身,替她穿上外袍,帶著去隔壁的屋子裏見孩子。


    孩子吃的少,胃口不大,比起剛出生時,皺巴巴的臉蛋兒略微飽滿。沈氏坐在床邊,目光溫柔的盯著躺在床榻上的嬰孩,摸一摸他的小手兒,皮膚柔嫩絲滑,俯身在他臉上親一口,還不夠,連親幾口。一顆心幾乎要化了,嘴角含著淺淺的笑意,詢問著一旁的謝橋:「我可以抱抱他麽?」


    「可以抱一會。」謝橋看著她期待的模樣,臉上露出一抹笑容。眸光,逐漸黯淡,她得知秦驀去往納蘭清羽那兒,等在門口,被鄭遠修喚來,餵沈氏服藥換藥。


    納蘭清羽走了,他也該迴屋子了吧?


    目光柔軟的望著沈氏懷中的孩子,不由得撫摸著腹部,心中竟也是隱隱的期待,不知她與秦驀兩個人的孩子,會生成什麽模樣?


    像他多一些?還是像她多一些?


    謝橋緩緩轉身,退出去。踩著清冷的月色,去往院子裏。


    秦驀滿麵倦色的躺在貴妃榻上,雙目緊闔,氣息均勻,似沉沉睡去,眉心卻皺成幾道深深的摺子。


    謝橋站在他身旁,靜靜望著他的睡顏,良久,指尖觸上他的眉心,輕輕撫平皺褶,順著他的輪廓往下,落在他緊抿成一線的薄唇上,嗓音溫軟:「都說嘴唇很薄的人,最無情。可在我看來,不盡然。」


    睡著的人,仿佛不受任何的幹擾,依舊睡得深沉,眼珠子都不曾轉動一下。


    「我沒有不信任你,我怎麽會不相信,一個將我視作生命的人呢?將你支開,我隻是不想要你為難。她是你恩師之女,我是你的妻子,你夾在我們之間,對她陷於為難見死不救,旁人會說你薄情寡義,我不在意你是什麽人,隻要對我好就行,但是我不想別人這般說你、議論你,背負這莫須有的罪名。」


    「誠然,你想要將我護在你的羽翼之中,可我認為最好的相處方式,便是平等,我們遇到困難之時,攜手麵對。可是眼下的情況不同,我能夠做好,所以替你去做了。就像,你想要為我打點好一切。」謝橋指尖順著他的唇線描繪,手驟然被他緊握住,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我不如你想的那麽脆弱,我搞不定的事情,會交給你來處理。你要相信我。」


    秦驀漆黑的眸子裏,波瀾不興。麵無表情的麵龐,依舊冷峻如降寒霜,略略瞥她一眼移開視線。


    突然,謝橋一雙手捧著他的頭,微微用力,強行逼著秦驀轉過頭來看著她,悶聲道:「我說了這麽多,你不表態麽?」


    秦驀的眉頭擰起來,一雙眸子,烏沉沉地望著她。


    「終於肯看我一眼了?」謝橋微微一笑,摸了摸自己的臉:「我還以為你開始嫌棄我了。」


    謝橋姿容中等,勝在她笑的時候很美,如雪後初陽,明媚透著融融暖意,令人心曠神怡。


    此刻,帶著一絲討好。


    秦驀諷刺道:「我哪敢嫌棄你,你不將我一腳蹬開,已算是前世積福。」


    謝橋微微一怔,不知何處又惹怒他了。


    「你這是怎麽了?」謝橋這話,問的有些小心翼翼,細細迴想之前的話,突然迴過神來,難道之前那句說笑的話,觸到他的痛處?連忙解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你不要誤會,今晨的事是我不對,方才我已經向你解釋了。」


    秦驀平復一下心緒,沉聲道:「你全都考慮周全,還要我說什麽?隻怕我未曾想過的事,你都想到了。謝橋,你可有將我當作你的夫君?夫君於你來說又是什麽?你冒險做這些事情,是,你心中有把握,可有想過我聽聞時是何膽戰心驚?唯恐你一著不慎出事,而我依舊被你蒙在鼓裏,即便要出手相助,也來不急。」


    害怕見到的是了無聲息的一具冰冷屍首,不過一想,便如萬箭穿心。


    謝橋張了張嘴,被他問的啞口無言。


    「從來都是你想,你說,你解釋。你覺得讓你以身犯險,換取納蘭述之於我的恩情,我會開心?」她所說所做,如持劍在捅他的心口。


    她的多謀,來自他的無為!


    「我,我沒有……」謝橋知道他為何生氣了。


    「是你做太多,還是我做的太少?我想要將你護在羽翼之下,保護你,可你太自強,根本就不需要我,反而因我,使你陷入重重危難中。」秦驀緩緩鬆開她的手,盯著她的眸子,低沉地說道:「我不知,當初做的決定是對是錯。」


    「不是這樣,我沒有依賴的習慣。這些年,都是我一個人,不論做什麽,都是我一個人麵對。如果遇到任何事,不論是能夠解決,還是不能處理,都尋求幫助。我怕,有一日,剩下一個人,我隻能為魚肉。」謝橋沒有想到他們看似極好的感情,卻脆弱到如此不堪一擊,不過一件小事,便將潛藏起來的問題,一一牽引出來。


    他後悔了?


    後悔將她捲入爭鬥裏?


    嘴角不禁露出一抹苦笑,隻有她看不透罷了,即便不嫁給他,她又如何能自泥潭抽身而出?


    「你已經招惹我,後悔也沒有用。」謝橋耍起無賴來,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他應該知道她的態度。


    下一瞬,一股拉力,跌倒在他的身上。


    「我遲早會被你逼瘋。」


    一陣天旋地轉,她被壓在身下。


    他狠狠的吻住她微張的紅唇,猶如一頭野獸,迫切的渴求著。


    衣衫盡褪,他的身軀火熱無比,似要將她給整個點燃,與他一同燃燒。


    秦驀重重的在她身上啃咬,每一個吻,似乎要在她身上刻下他的印記,此生難以磨滅。


    秦驀眸光火熱燙人,低吼道:「叫我的名。」


    他的攻勢越來越猛烈,謝橋宛如一葉小舟,在深海中沉浮飄蕩。


    「秦驀,阿驀……」她的語調支離破碎。


    雲收雨歇,謝橋慵懶的躺在榻上,被他緊緊擁在懷中,經歷一場蝕骨*的歡愛,昏昏欲睡。


    「噝——」謝橋忽然倒吸一口冷氣。


    「怎麽了?」一雙大掌將她身子扳轉,麵朝向他。


    謝橋手點著後背肩胛中間一處,皺眉道:「這裏痛。」一雙秋水般水潤的眸子裏,籠罩著朦朧煙霧,媚眼如絲,瞪他一眼道:「都怨你,下手不知輕重。」


    秦驀嘴角微微一樣,輕柔的給她按捏。


    謝橋手裏抱著錦被,遮掩住胸前的春光,腦中突然閃現一句話:能在床上解決的問題,不是事兒。


    此刻,於她來說,到真是有幾分道理。


    「別亂動。」秦驀按住她不老實扭動的身子,嗓音沙啞。


    謝橋頭埋在被子裏,悶聲笑道:「你力道可以重一些,太輕了……癢……」


    秦驀沒有說話,隻是將她拉到懷裏,與自己緊緊相貼,感受到他某處的異樣,謝橋頓時沒聲了。


    ——


    沈氏依依不捨的放下孩子,迴到屋子裏,方才一躺下,外頭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孫兒呢?我的孫兒在何處?」


    緊接著,『嘭』地一聲,齊氏推門進來。


    一雙閃爍精芒的眸子,四處掃一眼,落在床榻上沈氏,快步走來,朝內裏一探,並不見孩子的身影。


    眉頭一皺,臉一沉,「我孫兒呢?怎麽不在?」


    心裏雖然疑惑沈氏死了,如今為何又好好在這裏,可更迫切見到孩子。


    鄭遠修不滿他母親眼底隻有孩子,對沈氏一句問候都不曾有,不悅道:「母親,香兒她剛剛生產完……」


    「生個孩子怎麽了?誰不生孩子?」齊氏不以為然。


    這時,有人通報導:「夫人,孩子在隔壁。」


    齊氏一眼都不曾看向沈氏,匆匆去往隔壁看望孩子。


    見到孩子的一剎那,齊氏一臉心疼,抱著瘦弱的孩子,連聲道:「我的乖孫,你怎得這樣瘦?你母親好的沒少吃,倒全補她自個身上去了。」


    乳母笑著說道:「夫人,小公子早產,未足月,所以比起尋常孩子要小。」


    一說起這個,齊氏便來氣,怒道:「你說她大著肚子,跑到這麽遠的地兒來,這山路顛得我的心肝兒都要出來了,更何況一個孩子?她不顧著自己,也要為我寶貝孫兒著想!」


    乳母臉上的笑一僵,不再接話。


    齊氏掃一眼四周,隻覺得屋子太過簡陋,沈氏生的突然,嬰孩要用的東西準備得不齊全,當即道:「乖孫,祖母帶你迴府。」說罷,抱著孩子就走。


    乳母麵色一變,擋在前麵道:「夫人,您不能帶小公子走,他還小,會冷著。郡王妃說,小公子不能見風。」


    齊氏冷聲道:「我是孩子的祖母,愛他來不及,豈會害他?」給嬤嬤使個眼色,攔住乳母,抱著孩子避開她朝外走去。


    ------題外話------


    親們,抱歉,今兒個煙兒爹要去內蒙,迴去和他吃個飯踐行,寫的有點少,淚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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