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橋這一聲,氣勢陡變,淩厲不可逼視。


    藍玉將人帶過來。


    婦人望一眼花廳裏的人,嚇得雙腿發軟,跪在地上。


    謝橋問:「我可有謀害你夫君?」


    婦人臉上血色盡失,從未見過達官顯貴齊聚的場麵。渾身抖得如糠篩,搖頭否認。


    蜀王妃腦袋越來越重,身子卻似乎將要飄起來,有無數個謝橋在眼中晃動。


    突然,目光一頓,落在婦人身上。


    眼睛裏仿佛蒙上一層迷霧,看不真切,睜了睜眼,婦人驚惶失措的模樣的映入眼底,麵色瞬變。


    她怎麽會在這裏?


    不,不!


    謝橋怎麽會將她抓來帶到這裏?


    酒氣似乎散了些,整個人也清醒不少,身體卻無力,染著蔻丹,保養得宜的手,撐在桌子上,穩住身形。唇邊凝著譏誚冷笑:「怎麽?郡王妃將人抓來替你開脫?指認你並非是殺人兇手,而是他們聯手陷害你?」


    突然,傾身到謝橋的麵前,一字一頓道:「你這是屈打成招!」


    謝橋眸眼裏蘊含著諷刺,輕飄飄的目光落在婦人身上,勾唇道:「蜀王妃的話,我是愈發聽不明白。何謂殺人兇手?何謂屈打成招?」居高臨下的掃過跪在地上膽戰心驚的婦人,冷笑道:「我可有對你用過刑?」


    婦人頭搖的似撥浪鼓,怯聲道:「沒,沒有。」


    不見半分,昨日裏醫館門前撒潑時的氣焰。


    蜀王妃心中一驚,不知謝橋使了什麽手段,竟讓這婦人如此怕她?


    那時,婦人收下銀子,爽快的答應,一口咬定謝橋謀害她的夫君。


    不過轉眼之間,情況反轉。


    若非動刑,為何見著謝橋,如鼠見貓?


    蜀王妃抓住婦人的手,拉開她的衣袖,手臂上並沒有傷痕,臉色一沉,正欲去解她的衣裳。


    「啪——」太子一掌拍在桌子上,嗬斥道:「夠了!」


    婦人抱著雙臂,蜷縮一團,麵無菜色的看著眾人。


    心裏悔得腸子也青了!


    她以為謝橋很好糊弄,蜀王妃又信誓旦旦的保證,保她性命無憂。


    待她坐著牛車要跑的時候,被郡王妃身邊的人給逮住了。


    她沒有動刑,卻被受刑更可怕!


    餵她服用毒藥受折磨,承受不住,真真假假的交代出來。未曾料到,謝橋並不相信她的話。能夠控製人的意識,讓她意識很清楚,卻不受自己控製的將心頭的真話全盤托出。


    她老老實實沒有按照蜀王妃安排的所做,隻是沒有必要。謝橋隻要控製她的意識,一切謊言都無所遁形。


    「太子,定是她威脅受害者,不敢如實交代。」蜀王妃亂了心神,她太過迫切想要將謝橋自高處拉下來,卻屢次著道!


    她之所以這些時日,按兵不動,在籌謀這一次的算計!


    可結果……


    不,絕不能功虧一簣!


    太子看著謝橋臉上坦然自若的輕鬆神情,揉了揉突突跳動的額角。


    「自這婦人上來,一直是你在將諸多罪名往郡王妃身上堆,好話,歹話,她一句都不曾說。隻是問你所說的受害者,並未威脅恐嚇,到你嘴裏全都換了說詞。」太子隻覺得荒唐,心下認定是蜀王妃陷害謝橋,不過將當事人帶過來,蜀王妃自亂陣腳。目光冷厲的說道:「季雲竹的一事,早已是陳芝麻爛穀子的舊事,你如今翻出來,顛倒黑白,是想要挑起本宮與郡王妃之間的仇怨?」


    謝橋看著麵色熏紅的蜀王妃,心中冷笑,吃點酒,便會受不得激,沉不住氣。


    若是沒有她一來,蜀王妃罰她飲酒,玩飛花令看她出醜,倒想不出這個主意。


    隻怕還需要與蜀王妃多費口舌。


    「我要殺人滅口,豈會等到現在?」謝橋清冷的麵容上露出一絲疑惑不解,詢問道:「我不曾得罪過蜀王妃,為何您一而再再而三的陷害我?幸而太子是明事理之人,並未相信你的話。」


    蜀王妃氣得渾身發抖,眼底閃過怨毒之色,還未辯解,便聽謝橋繼續說道:「好在這位大姐是實誠人,良心發現,說了真話。否則,我百口莫辯。」


    太子眼底閃過陰霾,他心裏自然明白蜀王妃與謝橋之間的恩怨。


    她最開始不滿謝橋的出身,輔國公府日漸衰敗,無法給蜀王帶來利益。想要逼迫秦驀將謝橋休掉,娶妻納蘭氏。


    計謀未成,卻在謝橋手中吃了虧,自然是不甘。


    她與謝橋之間如何算計,他都不管,可千不該萬不該,算計到他的頭上來!


    蜀王妃捕捉到太子眼裏的陰鷙,心中慌亂,搖頭說道:「不,不是的!太子,你莫要給她矇騙了!受害者真的是被她逼迫吞刃。你不相信,可以將人找來,讓仵作檢查他體內可有刀刃。」


    謝橋麵色陡然微變,轉瞬,恢復如常。


    這細微的變化,並未逃過一直注視她的太子。目光微微一暗,視線移到婦人身上,她看著謝橋的時候,眼睛裏帶著恐懼,難道當真是她使了手段?


    「傳仵作!」太子一擺手,他的隨從便去尋人。


    婦人磕磕巴巴的說道:「他還沒有死。」


    蜀王妃目光凜然,還未死?


    謝橋昨日裏拒絕醫治,不是因為人快要死了?


    心思翻轉,蜀王妃冷靜下來,心中冷哼一聲,沒死更好!


    「將人帶過來!」太子沉聲吩咐道。


    納蘭清羽將他們之間的對話都聽進心裏,已經明白幾分,目光盈盈的落在秦驀的身上,站出來說道:「嫂嫂的話有幾分道理,季公子的事情,我也有耳聞,已經過去大半年的時間,當真有人撞破,早早的滅口了,何須等到現在?說句不中聽的話,季公子都化成白骨了,推翻了又能如何?何況,他不過一介白身,季公子設計一概貴人,想要翻案談何容易?」頓了頓,清淺的笑道:「清羽拙見。」


    蜀王妃冷眼掃過納蘭清羽,挑了挑眉,冷笑一聲,她以為替謝橋說好話,秦驀便能對她高看一眼麽?


    簡直做夢!


    納蘭清羽眼角餘光撇向一旁的蜀王妃,眼睫顫了顫,垂目飲茶,一片坦然,仿佛隻是說一句公道話。


    褚明珠目光自蜀王妃身上落在謝橋的身上,眼底閃過思慮,起身走到太子的身旁,纖柔似無骨的手輕輕擱在太子的肩膀上,輕輕柔柔的說道:「太子殿下,妾身以為清羽姑娘那番話說得對極了。許是蜀王妃與郡王妃之間有誤會,或者是受人挑撥,所以才會認為是郡王妃所為。」


    太子順勢握著她的手,眉眼溫和的說道:「我心中自有定論。」


    褚明珠麵頰微微發紅,看一眼謝橋,安安靜靜的坐在太子的身旁。


    蜀王妃一時間,孤立無援,臉色極為難看。


    燕王妃作為主人,打著圓場道:「待將人請過來審問一番,事情究竟如何都有分曉了。」


    蜀王妃飲了幾杯茶,因為緊張,後背沁出冷汗,倒是醒了酒氣。扶著桌子坐下,開口道:「也算燕王妃說了一句公道話。」


    秦驀的手,至始至終,被謝橋摁住。聞言,劍眉一揚,換個姿勢,後背靠在椅背上,「蜀王妃對內子頗為關照,事事你都十分清楚明白。隻是不知,今日一事,蜀王可知?」


    蜀王妃緊了緊袖中的手,她是瞞著蜀王來的!


    蜀王早已警告她,不許動謝橋!


    若是得知,如何會準許她出門?


    「我與王爺是一體,他自然是知道。」蜀王妃鎮定自若,心中忐忑,麵上卻不顯分毫。


    秦驀勾了勾唇,闔眼假寐,似乎並不替謝橋感到擔心。手指微微一動,薄刃已經收去,溫涼的大掌包裹著她的手,放在手心裏把玩。指尖觸到她手裏的玉珠手鍊,細細密密的纏繞在她的手腕上,掛著的墜子手感像極一隻兔子。


    驀然間,腦海中閃過一句話——兔子急了也咬人!


    憶起初見時的她,與如今的她做對比,可不就是逼急了,心狠手辣了?


    這時,男子被帶抬進來,他身上的血衣已經換了,麵色慘白,唇瓣泛著青白色。嘴角結著黑色的痂,血已經止住了。


    蜀王妃看著氣若遊絲的男子,指著謝橋道:「你說,是不是她害你的?」


    男子費力的睜開眼,張嘴說話,聲音輕的沒有人能夠聽得清楚。


    太子湊到他邊上,男子卻是沒有多餘的力氣說話。倏然看向謝橋,沉聲道:「你可能讓他說話?」


    「不能。」


    太子皺眉。


    蜀王妃眼底閃過狠唳,冷聲道:「反正活不成了,直接切開肚皮看便可以了。」


    眾人麵色驟變。


    此人活不長久,可到底還有氣息,蜀王妃仿佛說的是一隻阿貓阿狗,可見並非善人!


    太子眸子幽深,這也是一條人命,雖然他不曾放進眼裏,可也不能如蜀王妃這般無腦的說出來。


    納蘭清羽看向謝橋道:「嫂嫂醫術高絕,當初將一對身體連在一起的小孩分開,想必這開膛破肚的事難不倒你。」環顧一眼眾人,方才又道:「蜀王妃為了捉住兇手,提出這個建議。嫂嫂便盡力將他體內的東西取出來,實在救不了,也算是他命該如此,救活了,算作積福了。」


    積福?


    謝橋覺得她的確該積福,前世風光無限,恐是祖上未曾積德,方才讓她穿越時空,遇上一堆牛鬼神蛇!


    「明秀,我的規矩,說給他們聽一聽。」


    明秀清脆的說道:「郡王妃頭一條規矩,不救找死之人,第二條規矩,不救仇人。」


    納蘭清羽目光微微一閃,便聽謝橋道:「他占全了,你們說我會救他?」


    「嫂嫂,他怎得求死了?」納蘭清羽好奇的問道。


    謝橋目光看向蜀王妃,含笑道:「這得問蜀王妃了。」手指撫上手腕上秦驀擺弄的珠鏈上,解下來,垂目望著晶瑩剔透的玉兔,微微晃動,泛著玉色光澤。吸引著蜀王妃的視線,盯著那玉兔,跟著它轉動。


    蜀王妃心中驚慌不安,她想要收迴視線,可那玉兔仿佛帶著某種魔力,她無法撤迴。失聲說道:「他說他肚子裏吞下去的是你動手術的薄刃!若他腹中沒有薄刃,這條命算在我身上。如果是你,這條命便是喪在你的手裏!」


    躺在地上的男子,早已在聽見謝橋說的那句話,寂滅的眸子裏迸發出亮光。蜀王妃並沒有冤枉謝橋,他是那一群幫忙打撈藥材的其中一人,隻是為了還賭債,被蜀王妃收買。


    被逼得走投無路,聽到蜀王妃的安排,他並不覺得如何,隻要不累及家中,他死了也可以。


    但是,這要死不活的樣子,在痛苦中等死,他怕了!


    他怕死,想活!


    可謝橋不願意救他,他心生絕望。


    如今,聽到謝橋道出不願意救人的目地,心生希翼,不知哪裏來的力氣,張口道:「王妃收買我誣陷郡王妃。」頓了頓,憋足一口氣道:「我偷拿了郡王妃的刀,弄斷吞下去了,另一段藏在別處。」


    花廳裏,一片寂靜。


    所有人,齊齊望向蜀王妃。


    蜀王妃麵色大變,緊緊咬著牙根:「你胡說八道!我收買你,為何你又出賣我?」


    男子無力的倒在地上,手指捏成拳,積攢著力氣道:「我想活……」


    蜀王妃氣急敗壞。


    謝橋手指緩緩敲動玉兔,玉兔跳動幾下,蜀王妃的眸子變得呆滯無神。


    婦人見狀,心中大驚,又是這一招!


    連忙說道:「對!曾經在郡王妃手下做事,不知如何,喜歡賭博,欠下賭債,地下莊的人要抓走他的妻兒,這時候王妃找上他,替他還清賭債,就是要他的命!」


    蜀王妃心中焦急,想要反駁,可是一句話說不出口。


    眾人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太子眼底閃過冷光,他險些被蜀王妃耍了!


    有一刻,他真的懷疑。


    謝橋看著識時務的婦人,微微一笑,轉而,對蜀王妃說道:「你為什麽和我過不去?幾次三番的陷害我?」


    蜀王妃心中想,「為什麽?因為你令人討厭!阻擋王爺完成大業的礙腳石!」


    花廳裏,發出抽氣聲。


    蜀王妃意識到不對,方才反應過來,她將心裏所想說出來了!


    太子臉色驟變,有她這一句話,還有什麽好審問?


    燕王臉色十分古怪,對於誰覬覦那個位置,他們都心照不宣。


    可蜀王妃直白的說出來,替蜀王捏一把冷汗。


    「你知道太子與季公子交好,利用他一事,挑撥我與太子之間的關係。今日我若著你的道,你接下來要對付的是太子了罷?」謝橋晃了晃手裏的珠鏈。


    太子緊了緊垂在身側的拳頭,看向蜀王妃。隻聽她道:「這是自然,他……」


    「住口!」


    匆匆趕來的蜀王,厲聲打斷蜀王妃的話。一個箭步進來,揚手一巴掌打在她的臉上,斂去臉上的慍怒,歉意道:「抱歉,掃你們的興致!」一甩袖袍,冷聲吩咐護衛道:「將王妃帶迴去,她瘋了!」


    「瘋了?」謝橋將玉兔握緊在手心,疑惑的說道。


    蜀王咬牙:「她瘋了!」


    謝橋點了點頭,大度道:「既然是瘋了,我們也不好與一個瘋子計較!」


    蜀王妃被一巴掌打的迴過神來,聽到蜀王的話,難以置信。


    他說她瘋了!


    代表著,今後她不再可以出現在人前。


    「王爺,這個賤人——」蜀王妃的話還未說完,蜀王牙齜目裂道:「還不快將王妃拖下去!」


    護衛不敢耽擱,將蜀王妃拖下去。


    「王爺,你聽我解釋,她是個妖孽,我受到她蠱惑——」蜀王妃掙紮著揪出謝橋,拉扯間髮髻散亂,衣襟淩亂,雙目含恨,倒真有幾分像瘋子。


    蜀王如何肯聽她多說?多次警告她,不可招惹謝橋,她卻不聽,到如今這地步,她竟嚷嚷著謝橋是妖孽!


    她才是個孽障!


    不但得罪郡王府,就連太子也一併得罪去了。


    如此處境,倒比在蜀地還不如!


    蜀王妃已經被拖走,蜀王拱手道歉道:「讓各位受驚擾了,今後內子再不會出現。」


    這是承諾。


    秦驀冷聲道:「下不為例。」說罷,帶著謝橋離開。


    經過地上躺著的男子時,謝橋腳步一頓,「將他帶到醫館。」


    太子陰陽怪氣道:「本宮受不起皇叔的大禮。」話雖如此說,卻是生生受了他一拜。


    蜀王拳頭捏得哢嚓作響,他這個王爺太窩囊。


    想到拜誰所賜,蜀王眼底閃過陰狠,怒火衝天的迴蜀王府。


    ------題外話------


    抱歉,抱歉,煙兒今天有點事,隻能寫這麽點了,明天煙兒補上一點,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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