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幾乎是在反應過來的同時,跳下欄杆,拿起桌子上的洮硯。來迴摩挲,又是對著光鑑定,眼底的陰沉在見到這硯台之時,已經被炙熱的光亮取代。


    「這是我的誠意。」謝橋對燕王的反應感到十分滿意,嘴角微微上翹。


    他若無動於衷,那才難搞。


    說明他十分的看重這塊洮硯呢!


    太子的地位如今岌岌可危,朝堂上發出不同的聲音。若是拿出這塊洮硯贈送出去,太子為討好皇上,贗品冒充,無疑雪上加霜!


    燕王如何不知這洮硯的價值?正是知道,所以這麽激動!


    「你的這塊是真是假?」燕王話一出口,當即後悔。皇上手裏的是真的,謝橋定不會再拿出一塊假的。


    她既然能夠拿得出手,必定是真的!


    「你說本王將洮硯贈給父王,太子是何下場?」燕王仿佛已經看見明帝震怒,嚴懲太子。這可是欺君之罪啊!


    謝橋豎起食指,搖了搖:「不可取。」


    燕王麵色一沉。


    「皇上向來多疑,太子進獻洮硯在先,即便是假的。此刻你再送上真的,豈不是刻意與太子做對?皇上知道你與太子對立,那都是暗地裏的事,一旦將這洮硯呈上去,那便將事兒攤到明麵上來。」謝橋起身,雙手撐在桌子上,傾身靠近燕王的耳旁說道:「皇上的皇位是不擇手段,弒兄得來。此事落在他的身上,他也怕會出現手足相殘之事,而你這一舉動,不管是成心或者無意,都觸碰到他的禁忌之處。」


    還有一句話謝橋沒有說,明帝害怕的是兄弟倆鬥到白日化,一旦做出手足相殘之事,會擔心殺了他,威脅到他的皇位。


    所以,太子犯了大錯,不痛不癢的處罰,不提廢太子。


    意在牽製!


    一旦燕王勢頭過猛,明帝便會打壓燕王,抬舉太子,兩相牽製,他的皇位才無憂。


    燕王一怔,長公主提點他一句話,不爭不奪不出頭。事事妥善做好,亦不邀功,反而受到父皇的重信。


    「你說該如何做?」燕王的興致淡了,不能送出去打太子的臉,留在手裏頭髮黴?


    「你將洮硯給太子。」謝橋麵色一肅,沉聲道:「必須殿下親自送去東宮。」


    燕王想要長久得明帝的心,便要做到『不爭』!


    促使太子卯足勁的出頭,方能鬥敗他!


    燕王麵色一沉:「那豈不是」


    「皇上還年輕,忌諱你們鬥到明麵上。粗粗一算,他至少還能親政十幾年,這期間你隻需『恭維』太子,處處替他說情,以他為主。」謝橋意味深長的說道。


    燕王醍醐灌頂,不爭,就是最大的爭!


    父皇老當益壯,自然無法忍受兒子們打他皇位的主意。他隻消捧高太子,將他送到風口浪尖,成為眾矢之的。


    隻是,讓他將捏著太子把柄,給太子重重一擊的機會放過,著實不甘心!


    謝橋眸光微閃,燕王緊握著洮硯,顯見得並未將她的話聽進去。


    捧起石桌上的一杯清茶,目光悠揚的望著波光粼粼的池塘。熾烈的日光,破碎在水麵上,閃耀灼目。


    眼睫微微一顫,遮住眼底的光芒。太子對她是有仇怨,所以在他還沒有抽開身來料理她之時,與燕王同盟,扶植起他對抗太子。


    這廂,謝橋心懷著算計。


    那邊,也有人同樣不安好心。


    秦玉從謝橋一進來花廳,目光就沒有從她的身上移開過。當她聽見太後的懿旨仍舊賜下來的時候,不知道有多氣憤!今日裏,看著謝橋臉上的笑容,就恨不得將她的笑容擊碎。


    給淑妃與西伯老夫人請安後,遠遠的看著姬瑜帶著她鬼鬼祟祟的朝後院行去,她就知道一定有貓膩。一路小心隱秘跟來,來到一排假山石,隻見姬瑜離開,謝橋與燕王單獨在一起。


    秦玉臉上露出一抹冷笑,果真是寡義廉恥!


    與秦驀定下婚約,還與旁的男人勾勾纏纏!


    就該浸豬籠!


    秦玉心中一番盤算,捉姦捉雙,她一個人當不得證明。放開嗓子喊叫,待人過來,隻怕他們早已躲開了。


    不動聲色,悄悄地原路離開。


    心裏謀算著該尋誰去撞破?


    突然,遠遠地瞧見秦驀與玉傾闌並肩行來。秦玉心中大笑一聲,真是瞌睡來了有人遞枕頭。正愁不知尋誰,叫秦驀自個兒捉姦才精彩,燕王定討不得好!


    「哥哥!」秦玉一臉驚喜的跑過去,高興的說道:「容妹妹果真沒有騙我,說你今日裏會來,讓我在這裏等你。」


    秦驀目光在她身後搜尋,並不見謝橋的蹤影。


    「容妹妹在池塘那裏賞景,我們一起過去。」說話間,秦玉的視線落在玉傾闌的身上,一襲白色廣袖的錦袍,映襯得他更加清俊如玉。他垂目把玩著手中摺扇,一眼都不曾看向她。


    心中嫉恨轉瞬即逝,眼下還有要緊事!


    秦驀目光一沉,調轉腳步朝池塘那邊去,想看秦玉又耍什麽花招。


    「今日太子來西伯府。」玉傾闌的聲音自身後響起,平淡而輕緩,無端令秦玉頭皮發緊。


    秦驀腳步一頓,逕自離去。


    玉傾闌目光薄涼的掃過秦玉,沁出的寒氣仿佛要將她凍結成冰。


    秦玉笑容僵硬的堆在臉上,朝一旁讓了讓,給玉傾闌先行,隨後緊跟在他的身後。


    待一行人來到秦玉所言的池塘邊,伸展台空無一人,石桌上擺著瓜果茶水,並沒有被人動過的痕跡。


    秦驀陰冷的看向秦玉,負在身後的手緊握又鬆開,骨節哢哢作響。


    秦玉麵色亦是大變,怔然的說道:「怎麽走了?」


    玉傾闌嘴角微揚,透著譏笑,看著她自導自演。


    秦玉心中慌亂,玉傾闌的眼神分明就是說她在做戲,怕秦驀對她更加失望透頂,秦玉六神無主的四處張望,心裏頭後悔沒有第婢女,否則她就能盯著謝橋的行蹤。看見一個婢女端著點心行來,連忙問道:「你可看見坐在這裏的人去何處了?」


    婢女朝一個方向指了指:「他們朝前頭的竹林去了。」


    秦玉看著秦驀與玉傾闌頭也不迴的離開,心涼了半截,不敢再攔。憤恨的朝前頭的竹林跑去,蔥蔥鬱鬱的竹林安靜得隻聽見微風吹拂著枝葉翻成碧浪的沙沙聲,小徑左邊前麵有一塊巨石,石頭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突然,輕薄的碧紗散落在地上,仔細一看是挽在手臂裏的披帛。


    秦玉眼前一亮,聽到裏麵傳出『不要』的細小聲音,忽略掉其中透著的害怕與驚懼,心中暗罵謝橋*。放輕腳步走過去,看到相擁在一起的二人,秦玉受到驚嚇,放聲尖叫。


    「啊——」


    這一迴並非是她作態,而是真的受驚。秦玉難以置信的看著相擁在一起的太子與蘇素馨,隻覺得頭暈目眩。


    不是謝橋和燕王!


    太子和蘇素馨!


    怎麽會這樣?


    秦玉心裏亂了!


    不待她理清頭緒,聽到陣陣腳步聲傳來,迴頭望去,隻見姬瑜與謝橋打頭,帶著人朝這裏直奔而來。


    太子慌張的鬆開蘇素馨,目光陰戾的瞪著秦玉,臉色陰沉難看。


    他想迎娶蘇素馨,拉攏丞相做後盾。無論他如何威逼利誘,都無法讓丞相鬆口。他隻好從蘇素馨身上下手,好不容易將人騙來,打算生米煮成熟飯,哪知被秦玉壞好事!


    若非怕身邊人帶的太多,招眼,並沒有安排人守在外頭。


    哪知正是如此,壞了機遇!


    蘇素馨抱著雙臂,靠在石頭上,渾身瑟瑟發抖,麵色驚惶,眼淚啪嗒啪嗒的落下來。


    太子說林子裏有兔子,帶著她來捉兔子。她知曉太子想要拉攏父親,原以為是想要討好她,得到她父親的支持,哪裏知曉太子對她起齷齪的心思。


    見到謝橋一行人,蘇素馨哭得更厲害,伸出手喊道:「救……救救我……」


    謝橋見她素白的手腕上被勒成紅痕,目光微眯,覺得太子當真是不成器,之前對她也是懷著齷蹉算計。如今,更是故技重施的對待蘇素馨,一點不長進!


    「馨兒,你快過來!」姬瑜招了招手,看向她身邊的太子,麵色冰冷。


    蘇素馨淚眼朦朧的看著衣冠楚楚的太子,害怕的渾身打顫:「我……我腿軟,走不動。」


    姬瑜拉著謝橋的手一同走上去,攙扶著蘇素馨,便聽到太子森冷的說道:「你們這是做什麽?本宮帶蘇小姐抓兔子,嚇到她而已。」轉而,語氣透著威脅的詢問蘇素馨:「蘇小姐,你說是不是?」


    蘇素馨點頭,又搖頭。


    太子推開姬瑜,握著蘇素馨的手,含笑道:「嚇傻了?又是點頭,又是搖頭,她們可不知道你想說什麽。」頓了頓,太後陰鷙的目光掃過眾人,沉聲道:「本宮說一句,對了,你點頭,錯了,你搖頭。」


    「本宮是不是帶你來抓兔子?」


    蘇素馨點了點頭。


    「你受到驚嚇?」太子嘴角微揚,凝著笑,笑容透著森然,仿佛她不點頭,下一瞬就露出尖利的獠牙。


    蘇素馨點了點頭,隨即似撥浪鼓一樣的搖頭。太子說的對,可是卻模糊了他的惡行!


    「我是受到驚嚇,那是因為……因為……」蘇素馨咬住唇,說不下去。若說太子輕薄她,那麽便正中他下懷!他這麽費盡周章的對她做下流的事,無非就是想要生米煮成熟飯,父親無奈將自己嫁給他!腫成核桃眼,憤恨的瞪著太子,恨不得要抓花他的臉,看他還笑不笑得下去!


    太子眼底的笑意更盛,蘇素馨是聰明人。迴到府上隻怕也不會告訴丞相,就怕丞相會因為她損壞清譽將她嫁給他!


    本來他也希望順勢鬧開,可他知曉鬧得人盡皆知,丞相會將蘇素馨嫁給他。但是丞相極為好臉麵且極為頑固,心中必定會有芥蒂,不會支持他!


    所以他設計蘇素馨,並不想被人撞破。隻待事成,哄騙蘇素馨自己求丞相答應婚事。


    一切按照計劃進行,卻節外生枝。


    「因為你方才看到一隻大鷹,嚇得你跌一跤,本宮將你扶起來。」太子替蘇素馨將話說完,不待蘇素馨開口,對眾人說道:「幸好你們來了,誤會必定要說清楚,免得被人瓜田李下。」意有所指的目光落在秦玉身上,其中蘊含的煞氣,令秦玉麵色發白。


    太子可不是秦驀,壞他計劃,會饒恕她!


    想要辯解,可又無從辯解。太子與蘇素馨並沒有發生什麽,她的解釋反而更招太子嫉恨。


    可是不說,太子也將這筆帳記在她的頭上。


    這個鍋,她是背定了!


    秦玉握緊拳頭,死死瞪著謝橋,她不知哪裏出差錯,誤打誤撞得罪太子!


    蘇素馨抹幹眼淚,將屈辱盡數吞咽迴肚子裏。


    謝橋睨一眼太子,視線落在蘇素馨發紅髮亮的唇,心中冷笑,有眼的人都知太子對蘇素馨做了什麽。可是不能說,也不會說。


    這裏的人,誰也不會得罪太子。


    隻是秦玉……


    謝橋眼底閃過刺骨的冰芒,燕王是習武之人,有人靠近的時候便發現了,燕王帶著她從暗道裏離開。


    誰也不知道,伸展台的石桌底下有一條暗道。


    更耐人尋味的是西伯府,一個伯府裏,為何會有暗道?


    燕王肯將西伯府的暗道展示在她麵前,說明他已經將她當作『自己人』。


    也算今日裏一個好消息。


    眾人散去,姬瑜狠狠剜太子一眼,扶著蘇素馨迴到她的屋子裏。


    蘇素馨趴伏在榻上痛哭流涕,雖然太子威脅眾人,可她被輕薄之事,卻是事實。心裏恨透太子,他這麽說無非是篤定她不敢告訴父親。可她寧願一輩子守在家廟裏,也不想陰險狡詐的太子得逞!


    「打水。」蘇素馨胡亂擦幹淚水,洗臉後重新上妝,迴到西伯老夫人的屋子裏,走到蔣氏身旁附耳說了一通。


    蔣氏麵色陡然大變。


    淑妃品著茶,透過裊裊煙霧,瞧見變色的蔣氏,眼一眯,臉上漾著一抹淺笑:「本妃許久不曾見過蘇小姐,出落得這般標緻,不知可有說親?」


    蔣氏臉色氣得發白,搖頭道:「我捨不得馨兒,想多留在身邊兩年。」她也不是個傻的,淑妃這樣問,顯然是有意結親的意思:「隻是,這姑娘留來留去留成仇,眼下已經及笄,我便帶她出來走動走動。」


    淑妃眼底閃過精光,太子那蠢貨,倒是成全了她。


    丞相門生遍布朝野,她如何不心動?早就打過主意,但是丞相放話並不願將女兒嫁進皇室。眼下,蔣氏卻是鬆了口。


    「這麽水靈的姑娘,想必門檻早已被人踏破。」淑妃招了招手,示意蘇素馨到跟前來。


    蘇素馨也知曉淑妃話中的意思,杵著沒有動。


    蔣氏暗中推一把,蘇素馨忸怩的走過去。


    淑妃拔下手上冰紋翡翠玉鐲,套進她的手腕:「越看本妃越喜歡,日後常進宮與我說說話。」


    在座的夫人們變了臉色。


    蘇素馨低垂著頭,並未發現,乖巧的點頭。


    蔣氏知道淑妃這是要定下蘇素馨的意思,與其嫁給太子,她倒中意燕王。可發生這樣的事,蔣氏呆不下去,尋了由頭帶著蘇素馨迴府。


    蘇素馨撥弄著手腕上的鐲子,嘟囔著說道:「淑妃她手頭不寬裕?」有瑕疵的鐲子也戴出來,還拿著送人。想起西伯府的拮據,覺得應該是窮。很多世家多是不寬裕,看著光鮮體麵,不過是拆東牆補西牆罷了。


    今日排場並不大,太子來祝壽恐怕是奔著她來。想到此,狠狠擦了擦蛻一層皮的唇,心下犯起一陣噁心。


    「這是皇上送給淑妃的定情物。」蔣氏解釋道。


    蘇素馨手一頓,久久沒有說話,接著快速的撥動鐲子。


    蔣氏看了,知曉她心情不好:「母親自會讓你父親給你公道。」


    蘇素馨趴在蔣氏的肩頭,許久沒有抬頭。


    蔣氏察覺肩頭的濕熱,心中長嘆,迴府將今日發生的事告訴丞相,丞相勃然大怒。待到天黑,命人將燕王求了許久的字帖送到燕王府。


    算是允諾了婚事。


    而西伯府,並未因為蔣氏的離開,有任何的影響,依舊熱熱鬧鬧。


    太子的確是為蘇素馨而來,她不輕易出府,他難尋機會。今日裏好不容易出來,他自然不會放過機會。隻是今日事未成,隻怕會更加防備他!


    陰冷的目光看向秦玉,秦玉隻覺得後背陰颼颼的,想像蔣氏一樣離開,可她不能,越是這樣越心虛,隻怕她還沒有迴到李府就被弄死。


    此時此刻,她倒希望能夠迴邊關!


    可是……


    秦玉抬眼朝謝橋的方向望去,她臉上依舊是淺淡得宜的笑容,那樣的刺目,令她想要毀去!


    她怎麽還能笑出來?就是因為她,自己才被太子恨上!


    秦玉偷偷朝一旁無人的花園走去,『啊』地一聲,被人拽著扔在地上。


    太子居高臨下的看著秦玉,她臉上並無一處與秦驀相似,可兩兄妹都讓人厭惡。


    「不,表哥,不是我!我是被人陷害的……」秦玉利落的翻身跪在太子的腳邊,梨花帶淚的說道:「我是遭人設計,不是有意要撞破你們。我……我是看見容華和燕王在一起,她已經是我哥哥的未婚妻,還與旁人勾纏,找我哥哥來看穿她的真麵目,不知道怎麽迴事,來的時候他們不在那兒,問一個丫頭,她指著小竹林……」


    秦玉見太子依舊一臉陰霾,渾身發顫,咬牙道:「現在迴想起來,他們肯定發現我了,所以故意陷害我。讓我撞破你的計劃,蘇小姐肯定對你生恨,這樣豈不是如燕王的心意?」


    太子並不知道淑妃與蔣氏的話,眉頭緊皺,便聽秦玉繼續說道:「蔣氏已經同意淑妃口頭婚事。」


    「啊——」


    太子一腳踹翻秦玉,他相信她最後一句話,秦玉沒有這個膽子敢再撒謊!


    燕王、謝橋?


    真的是他們設計?


    若不是他們設計,為何他這邊事出,那頭淑妃趁熱打鐵,定下蘇素馨?


    秦玉大氣不敢出,捂著被踢痛的心口,動也不敢動,就這麽仰躺在地上。眼底喊著淚水,她還不曾被人這麽對待過。倏然,眼角餘光瞥到站在不遠處的玉傾闌與謝橋,他們二人遙遙望向這邊,全身的血液沖向頭頂,秦玉隻恨不得昏死過去。


    她的醜態,被玉傾闌瞧見了!


    她的狼狽,被謝橋看進眼裏,此刻肯定在心裏嘲笑她吧?


    玉傾闌隻聽見秦玉說的最後一句話,便見太子踢翻秦玉,想必前麵的話也並非好話。彈了彈纖塵不染的袍子,站在秦玉幾米之遠,嗓音微涼的說道:「太子這是在做什麽?」


    「本宮在收拾賤人,你要管麽?」太子忌諱秦驀,可不怕秦玉。秦玉自以為她所作所為秦驀不知,把秦驀當作傻子來算計。可實際上秦驀早已知曉,不過是顧念手足親情罷了。隻有這個蠢女人,自以為是天衣無縫。


    他就算殺了秦玉,秦驀也不會眨眼。


    所以,太子教訓秦玉,絲毫不給臉。


    「太子何時這般心慈手軟了?」玉傾闌輕笑一聲,似譏,似諷。


    太子麵色驟然一變。


    玉傾闌溫潤如玉的說道:「我若是太子,被打攪好事……」目光若有似無的掃過太子的腰胯間,臉上的笑容愈發的清雅:「如何也不會隻這一腳。斷一條腿,也是不為過。」


    秦玉聞言,麵色慘然:「表哥,我是玉兒,你與哥哥是好友,怎能說這樣的話?」


    玉傾闌避開秦玉伸過來的手,嗤笑道:「兄妹都反目,你之於我不過好友妹妹,再親近一些,算的上表妹。但是,太子即是我好友又是表兄,你說我該幫誰?」


    太子麵色稍霽:「阿玉,她是表妹不好太過份。」


    玉傾闌拍了拍他的肩頭:「心慈手軟可並非好事。你有事要忙,不打攪。」說罷,帶著謝橋從一旁離開,便聽見玉傾闌嗬斥她道:「你今日見燕王了?」


    「嗯。」謝橋心虛的應一聲。


    太子隻見玉傾闌抬手敲打謝橋的後腦勺:「你已經定親,與外男要避嫌。」


    「有人告訴我秦驀在那裏,有要事與我相商,心裏琢磨著許是商議婚事,哪知是燕王。」謝橋此話說得極委屈。


    玉傾闌腳步倏然一頓,目光冰冷銳利的射向秦玉,秦玉頭一縮,不敢直視他。


    良久,隻聽玉傾闌譏諷道:「是麽?也有人告訴秦驀,你在伸展台等他!」


    謝橋一怔,似乎知道被算計,沒有再說話。


    太子眼微微眯起,這番話與秦玉所言有悖。見她心虛不敢直視玉傾闌,便知他的話不假。


    心中冷笑一聲,假又如何?真又如何?


    他難道與謝橋之間的恩怨就化解了?


    隻是,落在格外瘮人。


    秦玉蜷縮成一團,就突然看見太子傾身靠近她,冰冷的手落在她養得極細膩的皮膚上,笑得很詭異:「一朵快枯萎的花還無人采,怎麽,秦驀給你找的人不能人道?」


    他的手所過之處,她手臂上泛起雞皮疙瘩,寒毛倒豎。


    「你壞我好事,便替我消火。」太子收迴手,直起身道:「帶到本宮別院!」


    「不,不要!」秦玉激烈的掙紮,卻被侍衛堵著嘴帶下去。


    太子緊跟著離開。


    片刻,玉傾闌與謝橋從一旁閃出來,皺眉道:「師兄,你還是喜歡添柴加火。」


    「不喜歡?」玉傾闌對秦玉的做派極為厭惡,設計到謝橋的頭上,他簡直不能忍。


    「喜歡。」謝橋自然知道玉傾闌這是為了她。


    玉傾闌看著他們離開的方向,眉微微一皺,便聽見謝橋說道:「這點懲罰算便宜她,我與燕王有要事商議,她帶著你們來安的什麽心?無非就是想要你們看看我與別的男子勾勾纏纏,水性楊花。秦驀知道我與燕王之間的事,不會有任何的影響,隻是她終究是禍害,若是喚其他人來瞧,壞的是我的聲譽。即便是清白,也無人相信。」


    他們沒有聽到秦玉前頭的話,動動腳趾頭都知道她定是編排她與燕王之間的事情,所以才有之前與玉傾闌的一番對話。


    玉傾闌輕嘆一聲,他隻怕她與秦驀因秦玉生間隙。


    「為何選中燕王?」玉傾闌著實好奇,她並未與燕王有多少接觸。


    「他是可以與太子打擂台的人。」謝橋簡略的將之前與燕王的談話說給玉傾闌聽。


    玉傾闌麵上帶著清淡的笑容,看著她眼底的狡黠光芒,笑道:「你就會使壞。」


    「可不能怪我,燕王不肯聽我的話,吃虧後,隻怕更加信任我。若是他聽話將硯台送給太子,受到皇上的抬舉,他恐怕覺得自己思慮周到,並不會記我的功勞。」謝橋眼睛笑如彎月,光芒璀璨,玉傾闌有點移不開目,修長的手指點了點她的眼角。


    謝橋避了避。


    玉傾闌笑道:「洗臉了?」


    「洗了。」謝橋揉了揉眼角,不明就裏的看著他。


    玉傾闌手負在身後:「以後別這麽笑。」


    「怎麽了?」謝橋更狐疑,彎腰湊到一旁的荷塘,看了看,並無不妥。


    「眼屎。」玉傾闌覺得她可不就是被眼屎糊住眼睛,看上秦驀。


    謝橋下意識的抬手朝他胸口捶一下,知道被他給取笑了。世人麵前他是風度翩翩如謫仙,其實滿肚子壞水,說話噎死人。


    秦驀遠遠的看著他們在一起笑鬧,手指指腹撚動,麵色冷峻。


    謝橋答應嫁給他,慢慢地接受他的親近,可是卻感受不到她敞開心扉接納他。


    對他好,許是因為是要嫁給他,盡一個妻子的責任。


    並沒有在玉傾闌麵前這麽自然,笑得這樣的燦爛。


    謝橋覺察有一道視線落在她的身上,迴頭望去,四目相對,臉上明媚的笑容斂去。


    玉傾闌走過去,秦驀道:「蘭陽在找你。」


    玉傾闌挑高眉頭,對謝橋道:「我走了。」


    「好。」謝橋目送著他離開,眼前光線一暗,秦驀擋在前麵。「沒看夠?」


    謝橋一愣,不知道他又怎麽了。


    「我打攪你們了?」秦驀問。


    謝橋見他麵色冷鬱,說話陰陽怪氣,不想理會。


    秦驀朝前跨一步,抓住她的手臂,目光銳利的看著她。「沒有什麽要和我說的?」


    謝橋反應過來,他是在為秦玉的事質問她?


    「秦玉被太子帶走。」謝橋冷聲道。


    秦驀眉頭緊蹙,沉著臉,目光在她清冷的臉上掃了幾眼,看著她眼底的冷意,心中升起怒火,她以為他在質問秦玉的事?


    秦玉那是咎由自取!


    他說過,他不會再管她,放任自流!


    她就這麽不信他?


    「現在已經賜婚,發現還是玉傾闌好,所以後悔了?」秦驀知道她不是這樣的人,可看著她對玉傾闌笑的太刺眼,見到他笑容就斂去,仿佛他的到來太掃興,一怒之下,說話稍顯刻薄。


    謝橋愕然的看著他,似乎沒有預料他會說這樣的話。


    「後悔也無用。」秦驀盯著她良久,並不見她有開口的跡象,丟下她走了。


    謝橋怔愣的看著他離開的背影,並沒有追上去,朝另一邊女眷所在的花廳走去。她並不覺得自己錯在何處,也不知他因何發怒,無從道歉,無從解釋,倒不如先冷靜再談。


    他發怒的情況下,並不是好說話的時候,隻怕會吵起來,更激越。


    如果是因為玉傾闌,那就更不必要,他是她的師兄,是她的親人,從小照拂她長大,這份感情無人取代。


    他也早知道,不是麽?


    秦驀聽到她的腳步聲漸行漸遠,驟然一頓,嘴角勾出一抹自嘲,向來都是他拘著她在身邊,從不見她主動親近他。承認他、解釋一句,這麽難?


    迴到花廳,姬瑜一臉焦急的站在門口,見到謝橋連忙拉著她的手,去往西伯老夫人的屋子裏。


    屋子裏安靜無聲,隻有小聲抽噎的啜泣聲。


    謝橋心一沉,肯定是出大事了!


    果真,淑妃不醒人事的躺在床榻上,臉色蒼白的如窗台上新開的茉莉花。


    茉莉花,謝橋心神微微一晃,收斂住神思,詢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姬瑜搖了搖頭,她也不知道發生何事,就看著好端端說話的淑妃突然倒下。府裏的大夫看過,說是中毒了!


    「你給淑妃娘娘看看。」姬瑜幾乎哀求的說道,淑妃若是在西伯府出事,那麽西伯府就得遭殃。即使她是西伯府的女兒,可她更是皇上的寵妃!「府裏已經瞞下來,根本不敢透露風聲出去,二叔已經進宮迴稟皇上,說是祖母病倒沒有幾個日子,求情他寬限淑妃幾日,陪陪母親。」


    謝橋心一沉,自然明白姬瑜話裏頭的意思。若非重要的事情,宮妃是不許在外過夜,迴家探親已經是莫大的恩典。想起方才請安時西伯老夫人紅潤的麵色,謝橋心頭沉重,有些難以唿吸。為了整個家族的興榮,淑妃的病不能傳出去,那麽老夫人就得病重!


    她一命,換取全府的性命。


    今日她的壽辰,卻發生這樣的事情,究竟是誰下的手?


    這般的狠毒!


    「你先別急,我進去看看。」謝橋也拿不準淑妃是什麽樣的情況,她若是能治,西伯老夫人便能夠『病好』。


    看著擺在她身邊的藥,謝橋抿緊唇,那碗藥她勢必要喝,皇上定會派太醫下來,瞞不住。


    西伯府老夫人臉色極為的難看,魔怔一般坐在那裏,臉上因淑妃的到來笑得多開心,如今就有多傷心絕望。見到謝橋的瞬間,幾乎是從椅子上跳起來,老淚縱橫:「容小姐,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娘娘!救救娘娘!」並非是淑妃的死會禍及西伯府,而她更是燕王的依仗!


    謝橋示意她冷靜,坐過去替淑妃診脈,眉頭一擰,麵色凝重,這毒與秦驀、秦玉身上的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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