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臉上的笑意微微僵滯,許是壞事做多了,氣氛不對,心裏頭難免會心虛。


    而且,她此刻來找李旭不過是個藉口罷了。他的死活,她並不關心,隻是李旭素來被她哄騙的替她辦事,這一迴更是解救衛如雪,她怕事跡敗露,秦驀疑心是她,所以心裏頭不安,上門探一探情況!


    這一探,後頭秦氏求她的話也不敢提,心思稍稍一轉,秦玉有了由頭,輕聲笑道:「哥哥,李旭沒有在你這兒麽?上一迴雪兒妹妹給你帶迴來,姑母上門找我,問問雪兒妹妹這是做了什麽錯事,我便讓李旭上門來看看,他卻是再也沒有迴府裏。」


    「之前還以為他在軍營裏脫不開身,沒有在意。今日裏姑母又上門來過問,我遣人去軍營裏找人,也不見他……」


    秦玉這話說的十分巧妙,她對發生什麽事情,並不清楚,而是秦氏求上門來,所以她才派李旭來打聽情況,至於李旭做了什麽,她就不得而知了。將自己從裏至外,摘得一幹二淨。


    謝橋垂目,秦玉什麽心思,她不好評論,反正對秦驀確實是有壞心眼兒。她心裏也清楚秦驀也曉得,更加不用她這個外人來提點。他們是兩兄妹,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她一個不好反而會被誤以為是挑撥離間,人還沒有過門,就起花花心思,拿捏起姑奶奶,弄得裏外不是人。


    是以,謝橋重新坐在窗前的位置,繼續手頭的事兒,權當不清楚。


    秦玉見狀,眸光閃了閃,秦驀一直不發一言,心頭惴惴,生怕李旭將她抖弄出來。眼底蘊含著水霧,淚珠兒懸掛在眼眶,似一眨眼就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往下掉,帶著哭腔說道:「哥哥,他當真出事了麽?」


    心裏拿不準秦驀的心思,他並未看她,而是目光落在謝橋的身上,麵容寒冷如冰凍住一般僵冷,窺不出他的心思。


    李旭是他給自己挑選的人,他處置了去……一顆心在他愈發冷冽的麵容沉落在心底,猜想定是發生了什麽事。


    一時間,也不敢再胡亂開口。


    「李旭,他沒有迴去?」


    就在秦玉以為秦驀不會迴答的時候,他開了口。隻是看著秦玉的目光,令她不敢直視,恨不得連露在裙擺外的繡鞋也藏進去才好。


    「你也不知道?」秦玉是真的驚詫,秦驀不會對她說謊,他不知道,那麽就真的不知道。


    可是,李旭去哪裏了?


    「嗯。」秦驀冷淡的應聲,心裏對秦玉說不出的失望。原以為將她許配給李旭,希望她脫離安遠侯之後能夠改邪歸正。安遠侯已死,她卻哄騙著李旭聯合衛如雪做出設計他的事情。


    半點悔改之意也無!


    不是念在胞妹的情麵上,她早已不知死了多少迴!


    閉了閉眼,秦驀心裏已經有了打算:「你先迴去,我讓人去找李旭,有下落後告訴你。」


    秦玉一怔,心裏鬆口氣,乖順的點頭。「姑母今日找上門來,說是雪兒妹妹被鄭遠修射殺,想請你給雪兒妹妹討公道。」又怕秦驀生疑,話頭一轉道:「雪兒妹妹先前好好的,懷有身孕,鄭遠修為何要將她射殺?太殘忍!」


    「你當真不知?」秦驀朝前跨一大步,離秦玉隻有一米之遠,他比她高出整整一個頭還要多點,隻到他的胸口處,威嚴的氣勢壓得她透不過氣來。她從未見過秦驀這樣的一麵,他眼底冰冷的鋒芒宛如薄薄而鋒利的刀刃,狠狠地劃過她的心頭,隻恨不得將事情全部托出。


    秦玉額頭滲出冷汗,險些抵抗不住:「我……我……真的不知道!」最後的一刻,她咬牙抵住。


    身上的視線一收,秦玉仿佛又活了過來。


    她隱隱覺得,方才的一刻,秦驀當真是恨不得掐死她!


    秦驀看著她扮無辜,裝傻充愣的模樣,真的想要她死!


    看著她那雙與長公主相似的眼睛,不知道耗費多大的心力,才壓製下來體內的戾氣。


    人人都說秦玉的眼睛與長公主相似,可秦驀卻覺得隻是形,而非神。


    一個淩厲盡顯威壓,令人生畏,屈膝匍匐。


    一個狹隘陰狠,充滿算計,卻又盡顯無辜可憐。


    「你嫁給李旭,你貴為郡主,不可能不請誥命。他品級低,拘在京城裏,難以升職。我將他調至邊關,取得軍功,替你請封。你與他一同前去。」秦驀不會動手殺她,唯有將她發配到遠處,免得她留在京城裏作妖。


    秦玉變了臉色,就連謝橋都詫異的迴過頭來,心裏極為贊同他的安排,殺不了,那就離得遠點罷!


    近來邊關安定,並未興起戰事,想要建功立業,得猴年馬月?擺明了,秦玉不知悔改,這輩子休想迴京!


    心裏倒也鬆一口氣,秦玉對她有敵意,她進門還不知如何與喜歡搬弄是非,暗地裏下陰招的小姑子相處,發配走了她也省心!


    念頭一落,謝橋一怔,亂七八糟的,她瞎想什麽?


    成親,早著呢!


    「哥哥,武將妻子不得離京,我去……不妥當。」秦玉嫁給嫁給李旭就不情願,跟著去邊關吃苦,不如死了痛快!


    「他一個副將不妨事。」秦驀心意已決。


    秦玉麵色發白:「副將,他如何立軍功?」就算有,也被主將給奪了!


    秦玉不蠢,品出一絲不尋常來,秦驀這是懷疑她了?所以將她與李旭踢開遠遠地?


    想到此,秦驀握緊了拳頭,心中生恨。


    自身都難保,秦氏求她的話,自然不必放在心上。尋了藉口,就離開了。


    秦驀望著她逃也似的背影,掩不住心內的失望。


    秦玉已經壞到根子上去了,無法再讓她洗心革麵。


    若是連邊關都囚困不住她那顆害人的心,就莫怪他心狠手辣,不顧念血脈親情!


    「你如何看?」秦驀走到謝橋的身邊,想聽她的意見。


    謝橋自然知道他問的是什麽,隻是這話叫她如何說?斟酌的說道:「當斷不斷反受其亂!」謝橋抬眼看向秦驀,他麵色冷鬱的坐在她的身旁,冷靜的說道:「你心裏早有打算,何須問我?」


    隻是不忍心罷了!


    斬斷手足,需要莫大的勇氣。


    何況,秦驀本就是重情重義之人。


    秦玉這是真的拿鈍刀子割他的肉。


    謝橋猶豫著不肯答應秦驀,何嚐沒有秦玉的關係在裏頭?話頭既然已經說開了,以防萬一,謝橋先透個底兒:「她是你的胞妹,日後成親算是我的小姑子,未免因她生出間隙,有些話兒不得不攤開說。她對我本就心存敵意,若是再使壞,做些醃臢事,我可不會顧念什麽親情手足!」


    秦驀懂她這番話的意思,秦玉招惹她,並不會因為他而留情麵。若是不能達成一致,這門親事便沒有再繼續下去的必要。


    「你不必顧忌我。」秦驀對秦玉已經算仁至義盡,他不可能事事原諒或者護著她。


    謝橋的心放迴肚子裏了。


    秦驀睨一眼桌子上的懿旨,「這一道懿旨怕節外生枝,早求下放在我手裏。你的那一道,還在太後手裏頭。你已經應允,還是早點定下為好,我會奏請太後,讓她明日將懿旨賜下。」雙目灼灼的盯著她,握著她柔軟的手,拇指在手背上愛不釋手的摩挲著:「府裏還是有女主人才像樣子,無字樓裏,這幾日顯得有人氣。」


    謝橋輕輕『嗯』一聲,感覺血液全都湧到臉上,一陣滾燙。


    秦驀凝視著她紅如朝霞的麵頰,格外的心動,忍不住親了一口,將頭埋在她白皙細膩的脖頸裏,聞到來自屬於女子身上的淡淡體香,忍不住的心神蕩漾,恨不能馬上將她娶進府。


    以前沒有嚐過她的滋味,見到她並不會生出旖旎的念想。直到酒樓裏怒吻她之後,才有了一個男人正常有的反應,好幾次夢到與她癡纏著醒來。


    在她麵前,她的一舉一動都能觸動他的心神,他一向引以為豪的自製力簡直就是不堪一擊。


    謝橋也覺得很危險,當即說道:「事情處理好,我也該迴去,不然二嬸娘該擔心了。」她住到男子府中,孤男寡女的相處,已經驚世駭俗,哪裏敢透露半點風聲?她隻是告訴柳氏,這幾日住在寒潭寺。


    「嗯。」秦驀既想她長長久久的住下不走,可奈何她還沒有名份,留下來苦的是他,也便沒有再挽留。


    想起昨日夜裏,他去她住的屋子找她,恰好碰見她沐浴出來,渾身上下並沒有穿裘衣裘褲,裹著一塊大的方巾遮住春色,露出兩條修長勻稱的腿,一頭濃密似瀑布的長髮垂在一側,顯得她的肌膚格外白膩宛如脂玉。點點水珠自鎖骨滑落……無限旖旎遐想。


    他當時隻覺得身上有團火在燒著他,越燒越烈,不受控製的盯了好一會兒。晚風自窗外吹拂而入,她身上的方巾一盪一盪,仿佛下一刻便飄然而落。似白雪消融露出掩蓋的誘人春色,腦子裏閃過幾個念頭,最終什麽也沒對她做的走了。


    到現在想起來,都讓他有些吃不消。「我讓藍星送你迴去。」嗓音啞透了。


    謝橋聽出一絲不對:「你怎麽了?」


    秦驀一本正經的說道:「入夏天幹氣躁,上火了。」


    謝橋狐疑的看一眼,目光掃過他腰間往下的一處。秦驀下意識的側身避開,又覺得此舉像怕她發現短處而遮掩。朝她靠近了幾步,坦蕩的任由她打量。


    謝橋險些被他無恥的行徑給口水嗆到。


    秦驀臉上笑開了,仿佛在詢問她可否滿意。


    「臭流氓!」謝橋耍流氓向來沒天分,哪裏敵得過肖想她已久的一頭餓狼?


    草草收拾一番,帶著東西走人。


    ——


    福寧宮


    太後坐在銅鏡前,寧姑姑替她梳頭,太後額上覆著一層薄汗。「今日裏比往日裏要熱上許多,可要放一盆冰?」


    「也好。」太後的病治好之後,格外的怕熱。「驀兒求懿旨多日,今日讓人稟了哀家,將懿旨賜下去。」


    寧姑姑沒有接話,太後提起這話,顯然後麵還有話要說。


    「皇帝的那番話有道理,容華身份低了,如今雖然封了縣主,但是也掩蓋不了她在鄉野長大,品德上虧了。」比起太子與極為王爺,她更心疼秦驀,從小沒了母親,有爹不如沒有個爹,他娶妻之事是太後心頭的大事。可架不住秦驀不願娶,如今都二十四五,再不能耽擱。


    他來求懿旨,她心裏著實吃驚,心裏歡喜,想知道是哪家的貴女讓他動凡心,哪知千挑萬選,竟選中謝橋!


    對象雖不如人意,也抵不住秦驀喜歡。


    不是謝橋,他不娶。


    「娘娘,您操心了。容小姐她也是神農後裔,這重身份足以彌補她的不足。」寧姑姑勸慰道。


    太後嘆了一聲:「這也是我心急的一處,娶妻娶賢,她這個身份,如何能沉下心,穩住性子操持家業?哀家聽聞她開醫館,種藥山。太醫院裏頭的人,驚嘆她開膛破肚治病的法子,想要她授業。」提起這個她頭痛,若非她先聞到風聲壓製下來,早就瞎操辦起來!


    「娘娘,凡事有利有弊,容小姐在不用擔心郡王病發。」寧姑姑知道太後的癥結,秦驀是她最疼愛的小輩,自然是希望他什麽都是好的,處處都緊著秦驀為先。


    太後感嘆秦驀是個命苦的,這媳婦他自己求來,她能說什麽?


    打從她見謝橋的第一眼,就知曉她不是安於家室,相夫教子的人。


    提及醫術,她眼裏有光,那種光叫野心。


    太後這一點的確沒有錯看謝橋,她的確想將醫術發揚光大。


    「兒孫自有兒孫福。」寧姑姑梳好發,攙扶著太後起來坐在桌前,服侍她用膳。


    太後說是說,也沒有打算使絆子,就是心疼秦驀。推開寧姑姑端來的清粥:「皇帝今日與哀家一同用膳。」


    這時,宮婢進來通報導:「太後,郡主求見。」


    太後眉開眼笑:「快帶她進來,這孩子記起來看哀家。」


    秦玉進來,福身請安。


    「快坐在哀家身邊。」太後拉著秦玉的手,上下打量她一眼,她臉色蒼白,眼底敷著細粉,也不曾掩蓋住眼瞼下的青影,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太後憐愛的說道:「孩子,你有心事?」


    秦玉撲通跪在地上,帶著哭腔說道:「皇外祖母,您救救玉兒!」昨日從郡王府迴去之後,她一直心裏想著如何化解去邊關,唯一能夠幫忙的人就隻有太後了!夜裏李旭迴到府中,待她不再親厚,問十句一句不迴,她便猜到肯定是被秦驀盤問得門兒清,所以才有白日裏那番話。


    他知道,他全都知道!


    這個念頭,險些嚇飛她的魂兒。


    太後被她這架勢,嚇得不輕。連忙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哥哥他將李旭調至邊關,讓我隨同。我知哥哥心疼我,所以他讓我嫁給誰,我便嫁給誰,沒有半句怨言,即便京中貴女笑話我!我也不曾怨怪過他!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這個道理我也知曉。隻是還是忍不住生怨,心中惶恐,哥哥是不是對我不喜,所以我歸京不久,他迫不及待將我又送離京城。」


    「以往在南陵,我想念皇外祖母來一趟都困難,何況遠在邊關,隻怕這輩子再難相見。我捨不得皇外祖母,也捨不得哥哥,我隻有你們這兩個親人,不想和你們分開!」


    秦玉跪走到太後的身邊,涕淚俱下:「求求皇外祖母讓玉兒留下來。」


    太後也可憐秦玉,不知秦驀為何將秦玉嫁給一個區區副將,怕兄妹倆生間隙。如今聽聞秦玉並不曾怨過秦驀,隻覺得她識大體,更是對她心生憐惜:「快起來,哀家喚你哥哥進宮,好好說說他。」


    秦玉心涼半截,請秦驀進宮,他隻怕立馬將她踢出京城:「不,皇外祖母不要請哥哥進宮。他心疼您,會怪玉兒不懂事,這點小事情來叨擾您。玉兒……玉兒也是沒有辦法,所以來叨擾您清靜。」


    「隻要是您說的話,哥哥他會言聽計從!」秦玉哀求道。


    太後並沒有老糊塗,秦驀對秦玉的在意與嗬護,她看在眼中。若非是有重要的事,定不會捨得將秦玉送到邊關吃苦。


    而秦玉話說的好聽沒有任何的破綻,可太後也是踏著白骨坐上這個位置,如何是輕易能夠糊弄?從她阻擾不許秦驀進宮,便覺察出端倪。


    秦驀做事乖張,可正事上從未任性、馬虎。太後很放心,所以秦驀的決定定是事出有因:「你聽你哥哥的話,暫時先去邊關,過不了多久,哀家便命令他讓你迴京。」


    相比秦玉,太後的心更偏向秦驀。


    「皇外祖母!」秦玉難以置信的看著太後,心裏隱隱有個念頭,她去了當真再也迴不來。


    「你放心,驀兒做事向來穩妥,他這麽做定有用意,你別急。」太後見挑選的時辰差不多,喚內侍進來,將一卷懿旨交給他,讓她去輔國公府去傳旨。


    秦玉心知是勸說不住太後,盤算著另闢他路。目光落在懿旨上,開口道:「皇外祖母,那是什麽?」


    「給你哥哥娶媳婦。」太後滿麵慈祥笑意。


    秦玉心一沉,這是賜婚謝橋給秦驀?想起昨日裏膩膩歪歪的二人,內心陰暗。他憑什麽娶如意的妻子,而偏讓她嫁給一個粗人?


    「我就知道哥哥快給我娶嫂嫂了。昨日裏我迴府,看見哥哥和容妹妹摟摟抱抱呢……哎呀,瞧我,一高興就管不住嘴兒,幸好是皇外祖母聽見,否則旁人定會說哥哥不規矩。還未成親便迫不及待的將人帶到府上去住……」秦玉說的是大實話,可這些話卻是不能為外人道。


    她沒有說謝橋的半點不是,可太後聽見心裏『咯噔』一下,怕什麽來什麽。


    方才說她會不規矩,如今還未下聘,還未定親,住在男子府中,像話麽?


    太後心裏麵不得勁,語氣淡了下來:「先放著吧。」


    內侍將懿旨擱下,退出去。


    秦玉眼裏藏不住笑意,扳弄著手指頭:「容妹妹人很好,對誰都有說有笑。安遠侯府裏的秦二爺一對雙胎兒子很喜歡她,還要秦二爺娶她做母親,秦二爺好像是願意,隻是容妹妹沒有答應。


    前兒些時日,給薑家的老夫人治病,茶樓裏與薑公子會麵,討論老夫人的病情呢,還將一塊價值萬兩的石頭送給她,許是作為謝禮。隻是,我聽說容妹妹與人議親,她二嬸嬸娘家侄兒,說是滿意的,怎知她更中意哥哥。」


    玉傾闌,秦玉便沒有提。


    太後越聽臉色越陰沉,秦玉所說的都是謝橋與男子牽扯不清。更令她無法忍受的是謝橋與人議親,明明滿意,為何又與秦驀糾纏?


    頓時覺得她水性楊花,寡義廉恥。


    秦玉很聰明的沒有再說話,多說反而適得其反。


    這時,看見一道明黃的一腳出現在入殿內的轉角處。秦玉舊事重提的說道:「皇外祖母,您說哥哥是不是怕我不喜,所以遠遠的將我支走?玉兒覺得皇帝舅舅寵信他,他便越要收斂。」


    太後見她還是惦記這一樁事,心裏委屈著,不由得勸道:「你多想了,他最是疼你,許是有什麽難處。」


    秦玉滿腹怨氣的說道:「難處?哥哥他現在可威風了,哪裏有什麽難處?將我丟哪裏不好,偏偏送到邊關,不顧惜我這個妹妹的死活。軍營裏的事,想怎麽安排就怎麽安排,一句話的事兒,就將人調到邊關。知曉的是皇帝舅舅疼他,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天下姓秦了呢!」


    「玉兒!」太後臉一沉,嗬斥道:「你越來越不知輕重!莫怪驀兒將你送走,你這張嘴,遲早給你招禍!這話哀家隻當沒聽見,若給有心人聽去,如何編排你哥哥?」


    秦玉呆楞住,也意識到自己說錯話,淚光閃閃。瞪大一雙無辜的眼睛,楚楚可憐地說道:「皇外祖母,玉兒知道錯了,隻是這心裏太委屈!」


    太後看著她這雙眼睛,心軟的一塌糊塗,想起嘉善來,一陣神傷:「好了好了,你不願去也罷,哀家與驀兒說說。」


    秦玉欣喜若狂,麵上不顯半分,抹掉眼淚說道:「玉兒這些話也就敢和您說說,哥哥他該知樹大招風,舅舅給他莫大的權利,他也該替舅舅解憂,而非持寵而嬌。衛尚書是國之棟樑,舅舅的心腹大臣,他毫無顧忌的射殺了衛尚書的愛女,讓衛尚書如何想?他替舅舅替大周賣命,連女兒都保不住。


    還有,帶著精兵圍了將軍府,大門都砸了。那可是將軍府,保家衛國的定國大將軍,哥哥都如此不給臉。明麵上旁人說他狂妄,私下裏指不定以為是得舅舅的命令,不然如何敢不將這些重臣、功臣放進眼裏?」


    太後陷入沉思,良久,嘆一聲,示意她不要再說。


    秦玉瞧見那一抹明黃消失,仿佛從未出現過,嘴角微微上揚,東拉西扯一些旁的話,方才起身告辭。


    寧姑姑盯著秦玉的背影,眉頭緊蹙。


    太後麵色凝重,半晌,迴過神來,看一眼天色,詢問道:「皇帝沒來?」


    寧姑姑問外頭的宮婢,宮婢迴道:「皇上來了,見有客人在,又走了。」


    太後聽聞後,吩咐擺膳,看著一桌吃食,毫無胃口。


    「將懿旨賜下去。」太後緩緩地說道。


    寧姑姑一怔:「太後,您方才……」因為秦玉的話,顯然打消心思了。


    「秦玉後麵的話倒是提醒哀家,哀家希望他樣樣好,可他那樣的身份……的確樹大招風,本就不是收斂的性子,行事張揚。若是再挑挑揀揀出身良好的世家貴女,隻怕更惹人多想。」太後長嘆一聲,頭上的白髮如霜似雪:「容華出身不好,倒在這時顯出她的好處來。」


    寧姑姑是旁觀者清,聽出秦玉閑說謝橋的話,分明不安好心。她再如何得太後信任,這些話也說不得。


    恐怕秦玉千想萬想,也想不到反而是她的花花腸子,促成了這一樁姻緣。


    太後分明不喜歡謝橋,因她後麵的話,倒是接受了。


    一道懿旨緊隨著秦玉出宮,送到輔國公府。


    ——


    話說明帝聽聞秦玉的話,麵色陰沉的迴到興樂宮。


    秦驀砸將軍府的門,他震怒之後,並未做其他想。他行事素來乖張,經秦玉這麽一說,他也不禁懷疑秦驀的用意。他是真性情不懼,還是藉由這脾性掩蓋他的真實動機?


    這天下姓秦?


    明帝心中冷笑,渾身散發出森冷之氣。


    他敢麽?


    可明帝心底響起另一個聲音,他敢!他真的敢!


    坐下的龍椅仿佛長出利刺,紮得明帝坐立不安。不斷的猜想秦驀是否已經開始覬覦皇位了?


    他的母親一個女人,也有如此野心,想要執政!


    他也是如此,也並不意外,身上到底留著嘉善的血!


    明帝撫摸著太子進獻的洮硯,夜明珠下,硯台綠如藍,潤如玉,似如何都看不夠,來迴的把玩。


    淑妃送著膳食進來,溫柔體貼的說道:「皇上,臣妾聽說您還未用膳,給您送來。」


    明帝放下硯台,接過淑妃遞來的一杯清水,淺飲一口:「愛妃對燮郡王如何看?」


    淑妃柳眉一皺,輕哼一聲:「目中無人,太過乖戾狂妄。隻是,倒是真性情。做的一些事,全憑喜好。他這樣的人,幸好不玩詭計,否則啊,幾個玩得轉他?」


    「哦?為何?」明帝似乎來了興趣,換一個姿勢看著淑妃。


    「皇上,您想啊,他殺個人都不給人解釋。想要算計誰,算計到了還好,算計不到怕反過來算計他,直接殺了便是。」頓了頓,淑妃靠著明帝道:「臣妾說句不當說的話,您如此庇護他,他有誰不敢殺?殺了旁人也怕被報復,不敢有怨言。您的毒可還記得?便是燮郡王給您求來的解藥,直接給太醫,並不曾邀功。」


    燕王正在勢頭上,淑妃在宮中的地位也見漲。


    前頭發生什麽事,後腳便有人告訴她。


    太後宮裏的事,早已傳到她的耳中。


    她是愛屋及烏,恨屋及烏的人。


    將軍府一句話交代都沒有,隻因她哥哥一鬧,便去退了鄭亦修與姬瑜的婚事。


    秦驀砸他家的府門,她自然樂得看戲,正好解了心頭那口惡氣。也不介意替秦驀開解一番,順手賣個好給他!


    明帝頗為意外,這個他倒不知道。


    秦驀給他解藥,皇後為何說是太子?


    張開雙臂,摟著淑妃入懷,摸著她的眉眼道:「過兩日是西伯老夫人壽辰,朕準許你迴府探親。」


    「當真?」淑妃滿目驚喜,這可是皇後娘娘方才有的殊榮!


    伺候明帝淑妃格外用心,順便給皇後上上眼藥:「皇後娘娘都未曾迴府探親,臣妾去會不會……不妥?前兒個在禦花園裏,劉濱遲到片刻,臣妾說情,皇後娘娘說她伺候太後娘娘遲到都受罰,不曾開先例,臣妾如今開先例隻怕讓您難為。」這算是編排起太後,對太後不滿了。


    「她有意見,隻管來找朕。」


    得了這句話,淑妃再無顧忌。


    ——


    謝橋接懿旨,打賞內侍後,柳氏有喜有憂,知道木已成舟,斂下麵上的憂色道:「如今已經賜婚,欽天監擇選吉日不知在哪天,你的嫁妝我已經聘請繡娘來府中繡好多半。但是嫁衣你得自己繡!」


    看著眼前的嫁衣,謝橋一陣頭疼,她拿銀針順手,可繡花針最多隻是縫縫補補,繡花兒這樣的手藝活,她做不來!


    「明秀……」謝橋喊一聲,明秀一溜煙的跑了:「奴婢不會。」


    謝橋目光在白芷、半夏身上打轉。


    白芷憋紅臉道:「奴婢會一點兒女紅,隻是不精。」


    半夏謙虛的說道:「奴婢的娘之前是繡娘,隻是後來眼睛不好使,不再做繡活,家中針線活都是奴婢做。小姐不嫌棄,奴婢給您繡。」


    謝橋忙將嫁衣塞進半夏的手中:「不嫌棄不嫌棄,交給你了。」


    明秀探出腦袋道:「小姐,過兩日西伯夫人壽辰,您看備什麽壽禮?」


    「你看著辦。」


    時間轉眼過去,西伯老夫人的壽辰到了。


    白芷給謝橋精心裝扮,帶著備好的壽禮,與柳氏、容姝一同乘坐馬車前去。


    姬瑜早已遣彎月等謝橋,見到謝橋立即將她與容姝給領到花廳。


    謝橋一眼瞧見秦玉,微微一怔,她嫁給李旭之後,閉門謝客,基本不參加任何府裏頭的宴會。


    秦玉麵上帶笑,隻那笑容透著古怪。


    「容姐姐,將你給盼來了。姐妹們,走吧,我們一同去給老夫人與淑妃娘娘請安。」姬瑜起身親熱的挽著謝橋的手臂,絲毫看不出退婚後的傷心難過,仿佛沒有這件事一般。


    「為何不是與家中長輩一同去?」容姝疑惑的說道。


    姬瑜道:「燕王在。」


    容姝明白過來,她們一同去的時候,燕王會避嫌。


    一同給西伯老夫人與淑妃請安,淑妃目光落在謝橋的身上,含笑的說道:「當日裏在宮中,燮郡王說容大小姐是郡王妃,待成婚之日本妃備一份厚禮。眼下看來,本妃得盡快準備了。」


    這一番打趣,惹得眾人掩嘴發笑,謝橋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紅暈。


    一眾人散去後,姬瑜左右瞧見無人,帶著謝橋朝西伯府後院而去,一排壯觀的假山石圍攏著池塘,有一處伸出去的展台,那裏擺放著石桌、石椅,邊上築有圍欄,燕王此刻正坐在圍欄上,微風吹拂著他的袍擺獵獵作響,仿佛風再大一些,他便會墜落下去。


    姬瑜將人帶來,便離開了。


    謝橋穿過假山石洞走出去,燕王滿麵陰沉的看著她,便見她從懷中掏出一物擺在桌子上。見到此物,瞳孔一緊,麵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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