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秦恆遠這個老爸,給秦銘的直觀感覺,就是一個性格溫文爾雅,和誰說話都客客氣氣的老實人。


    老實到有很多時候,甚至都讓他覺得他爸爸有些軟弱。


    因為什麽事都是寧可自己吃虧,也不願意讓別人吃虧,做人做事更是本本分分,不與人爭不與人搶的。


    至於和人發生口角,動手打架,更是從來都不曾有過。即便是對待班級裏淘氣的學生,他也從不會采取體罰的方式管教。


    所以當他慕悠珊的爸爸,將他爸爸喊出來的時候,他當時真的以為,他爸爸又會如往常一樣,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覺得這是兩個孩子之間鬧得小矛盾,會勸勸慕悠珊的父母,然後事情就這麽算了。


    但讓他做夢也沒想到的是,他爸爸竟然直接動手打了慕悠珊。並且對於慕悠珊的爸爸,也表現出非常硬氣的一麵,絲毫沒有妥協的意思。


    這在他的記憶中,真正是從未出現過的。


    不過話說迴來,他老爸為他出頭,他站在自己的立場,的確心裏麵一陣暗爽,覺得很是解氣。


    但如果冷靜下來在想的話,這個結果卻並不是一個好的結果。


    因為兩家人的關係,全因為這件事鬧掰了。


    他其實也不想將他爸爸,還有慕悠珊的父母牽扯進來,隻是沒想到,慕悠珊竟會繼續刷新她惡心人的下限。


    所以他並不會為此愧疚什麽,因為搞臭兩家關係的罪魁禍首是慕悠珊。


    是她想要挑撥兩家的關係,想讓她父母跟著自己一起厭惡她。


    雖說沒有愧疚,但遺憾的情緒還是有的,畢竟兩家人好了這麽多年,住的這麽近平時來來往往的,這下不但鬧掰了不說,怕是以後見麵就是和仇人相見也沒什麽兩樣了。


    秦銘站在廚房的門邊,心中情緒變化者,想要對正在忙活做飯的秦恆遠說些什麽。但幾次張口,卻都沒能說出來。


    不知道他是應該安慰,還是應該解釋,或是去道歉。


    秦恆遠像是知道秦銘心中的糾結,這時候突然轉過頭看了他一眼,隨後語氣有些低沉的說道:“兒子,這些年真是委屈你了。


    是爸的問題,我總是教育你,大事莫爭,小事需讓,一味的讓你忍讓,不要去做一個容易被情緒操控的人。


    以為那樣,你就不會被任何人視為威脅,視為能夠搶奪利益的對手。會在未來的生活中,活的輕鬆一些,自由一些。


    但顯然是我錯了,我自己一直以來的自欺欺人也就算了,竟還想要將這些錯誤的東西強加給你。


    我並不是一個好的父親,對不起兒子,這麽久,你一定對我非常失望吧。”


    秦恆遠一番語氣低沉的話,聽到秦銘的耳朵裏,卻令秦銘心中莫名的酸痛,眼圈也開始不受控製的紅了。


    他忙搖著搖頭,否認說:


    “爸,我從來沒有這麽想過,你一直都是我學習的榜樣。


    這麽多年,因為我的不爭氣,讓你承受了很多冷嘲熱諷,可你卻依舊給我自由,依舊讓我去主導自己的人生,允許我犯錯,接受我犯錯。


    所以你才不是一個失敗的父親,你在我眼裏是最偉大的。”


    “可是……我連一個完整的家都沒法給你……哪怕連一個安逸的生活,都給不到……”


    秦恆遠說到這兒,聲音也開始哽咽起來,他沒有再去看秦銘,而是轉過了頭,隻留給秦銘一個有些顫抖的背影。


    在沒有任何事情,是要比子女看著父母的眼淚,來的難受的了。秦銘此時的心就像是針紮一樣,因為他從秦恆遠那番哽咽的話語中,聽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心酸與不甘。


    那並不像一個灑脫的人,一個對任何事情都不在意的人,應該會有的心情。


    但或許,這才是他爸爸真正的模樣。


    都說人到中年,會有四張臉。


    麵對父母的臉,麵對子女的臉,麵對伴偶的臉以及麵對鏡子的臉。


    因為這是一個不能發泄、不能任性、不能失敗、更不能麵露痛苦的年紀。


    而在今天,秦恆遠無疑將對著鏡子的一麵,暴露了出來。


    “好了兒子,老慕他們家的事情,你就不用往心裏去了,因為人家就是這樣,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從來沒有永遠的陪伴。


    隻要是涉及到自己的利益,那麽就一定會起衝突。


    更別說是關係自己孩子的事情了。


    這幾年,他家對你爺爺是很照顧,我也將該還的人情,都還給他了。


    我感謝他們,但是並不虧欠他們。


    無論怎麽樣,我都不會允許有人侮辱我的孩子。


    你長大了秦銘,已經開始出去闖蕩了,爸爸留不住你,也給不了你什麽,或許你也已經體會到了,外麵的世界其實遠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美好,反倒是會讓活著這件事變得更難。


    自己在其中,就像是一個提線的木偶,被命運這隻打手隨意的擺動。


    所以想要獲得自由,想要追逐自己渴望的生活,那就去與命運抗爭吧。


    但永遠都要記得,我們想要戰勝命運,並不是因為想要去主宰他人的命運,而隻是想要讓我們自己獲得自由。


    你是一個聰明的孩子,你一定會明白其中的道理的。”


    秦恆遠已經收起了之前所流露出的那種情緒,這時候他再度轉過頭來,看向秦銘的目光中,透露著一股決絕般的自信。


    顯然,他相信秦銘一定能夠做到,他心裏麵想的那樣。


    秦銘呆呆的看著秦恆遠,至於秦恆遠方才那番話,則猶如驚雷一般,始終在他的耳邊迴蕩著。


    他爸爸的氣質,已然和之前截然不同,他能從他爸爸的身上,感受到一種強烈的期許。


    盡管他不知道,那期許到底是什麽。


    心裏麵有些激蕩的從廚房裏出來,秦銘轉過頭又看了一眼,已經開始熗鍋掌勺的秦恆遠,先前早就存在的那種異樣的感覺,這會兒更是變得強烈起來。


    至於那種異樣的來源,則是因為最近這幾天,他爸爸的一些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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