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星星點點的火光亮起,夜色中的戰鬥也是逐漸停歇下來,血腥的氣息彌漫在空氣中,讓所有幸存的士兵喉嚨中似乎都多出一抹升騰的烈焰,燃燒著他們體內僅餘的水分。


    這一日的激戰,自黎明初升起便開始,直到夜幕降臨,方才緩緩落下帷幕,而其中的慘烈與悲壯,已不是簡單的可以用言語來形容。


    原本有所緩解的驚人攻勢,在火炮宣泄完恐怖的力量過後,反而變得更加洶湧。


    所有的兇獸像是受到什麽劇烈的刺激般,一波接著一波,悍不畏死的朝著城牆上湧動過來。


    而迎接它們的,則是滲人的寒芒。


    再之後,則是長槍與利爪的交鋒,刀劍與死神的搏鬥,以及……生命與生命的碰撞!


    這一日的交鋒驚竟然慘烈到這種程度,這是肖邦之前萬萬沒有想到的——既沒有想到這些兇獸突然會變得如此瘋狂,更沒有想到這些守城衛兵會表現的這般堅決,死死將所有兇獸都阻攔在外。


    而當一切終了,原本青色的城牆此時卻是深深被無數鮮血染成鮮紅,這其中固然大部分都來自那些兇獸,不過同樣也有不少來自那些守城衛兵。


    加莫爾狠狠舉起手中那根已經染血的彎曲長槍,隻是當他準備再度刺出去的時候,卻是有些愕然的發現,視野中已再無一頭兇獸。


    這樣的愕然持續了數秒,而後他才反應過來,兇獸……退了。


    “啪嗒——”


    原本繃緊到極點的神經終於放鬆下來,而隨著心理上、肉體上的全麵放鬆,前一刻尚且還運轉自如的長槍,此時卻像是有千斤之重,加莫爾下意識的想要握緊,不過卻根本握不住。


    “唿——唿——”


    嘴中帶出陣陣濃重的喘息聲響,如同即將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正在拚命掙紮,加莫爾清楚,他是脫力了。


    手中長槍落地的同時,劇烈的痛楚也是如同潮水般襲來,加莫爾下意識的順著痛楚來源的方向望了過去,方才發現自己左臂哪裏,不知何時多出了一道猙獰的傷口。


    之前的戰爭太過激烈,最初受傷的時候他自然不可能沒有一點感覺,可麵臨兇獸所帶來的如山壓力,他確也沒有太多時間關注身上的傷勢,而隨著其後更加兇猛的戰鬥爆發,身上的這些小傷他更是顧不上了。


    “該死,是幽狼,不過還好。”


    左臂上的兩個牙印清晰可見,硬生生貫穿了加莫爾的血肉,直入筋骨之中,不過看裸露出的血肉沒有變黑,應該是沒有中毒,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咕——咕——”


    隻是在這個時候,不爭氣的肚子卻是叫了起來。


    長時間的激戰,對於所有守城衛兵而言,精神、體力的消耗無疑都是很大。


    這一天的戰鬥,加莫爾足足殺了五六頭兇獸。相比較那些就此魂歸於此的守城衛兵,他隻是被“幽狼”咬了一口,並沒有什麽危機,無疑算是很幸運的。


    加莫爾揉了揉饑腸轆轆的肚子,從懷中掏出一塊已經被壓的不成樣子的麵包,而後望了眼身旁一名同樣半癱倒在地的一名守城衛兵,猶豫了一下,又將手頭上那塊不過手掌大小的麵包撕成兩份,將一半遞給了對方。


    那名守城衛兵下意識的想要接住,不過手掌伸到一半,卻又停了下來,就在對方有些訕訕然準備收迴手臂的時候,加莫爾卻是大手一拍,直接將那半份麵包遞到了對方手掌中。


    隨著兇獸的退去,被鮮血染紅的城牆上,幸存的守城衛兵此時的狀況大抵都是如此。


    偶爾有一些狀態好一點的守城衛兵,經過短暫的休息後,便迅速起身查找四周的傷員,替他們包紮傷勢。


    見到這一幕,剛剛將半份麵包塞到嘴中的加莫爾也想去幫幫忙,隻是身體剛站起來,便又搖搖晃晃的跌倒在地。


    碰巧這個時候,一名尚有餘力的守城士兵從他身邊走過,見他這副樣子,急忙過去攙扶一陣。


    對方給加莫爾包紮傷口的時候,他也是順勢打量對方。


    對方身上裹著一層厚重的鎧甲,他雖然無法看清具體的體形,不過此時裸露出的粗實雙臂以及上麵若隱若現的猙獰青筋,都可以看出眼前這人強健的體魄。


    “好好休息吧,城牆上的這些傷病員,我們會照顧好的。”


    這名陌生男子拍了拍加莫爾的肩膀,寬慰著說道。


    而直到此時,加莫爾方才發現,對方身上的盔甲,身上所配的武器,都和他們這些守城衛兵完全不一樣。


    尚未明白對方最後一句話的含義,他下意識的抬頭一看,卻是發現城牆上此時已多出數十道類似的身影。


    加莫爾隱約記得,之前午時時分,激戰正酣的時候,這群身影似乎也曾出現在城牆上協助作戰,不過當時的情況具體如何,此時他也記不清了。


    而除此之外,“白岩城”中還有不少膽子大些的青年,也是自告奮勇的來到城牆上幫忙。


    既然已經脫力,加莫爾索性也不多想,身子半靠在城牆上,借助著城牆上剛點燃的火把所釋放出的光芒,望向了遠處那些依舊未曾退去的兇獸大軍。


    而視野再往近處拉伸一些,則皆是那些兇獸的屍體。


    成百上千具屍體密密麻麻的堆積在一起,此時已經發出陣陣腐臭的氣息,而那些兇獸卻借著這些兇獸的屍骸為跳板,向他們發動攻擊。


    隻不過眼下這種情況,他們實在沒有那個精力、也沒有太好的辦法去處理這些兇獸屍骸,索性也就隨他們去了,反正到頭來還得靠真刀真槍的搏殺來決定最終的勝利者。


    望著遠處的兇獸大軍,加莫爾的雙目卻是突然變得深邃起來,而後不由自主的深深吸了口氣,血腥的氣息依舊環繞在鼻梁間。


    哪裏,就是那些兇獸的據點,而明天,或許就是這一戰的終點了,無論勝利還是失敗,一切都將就此終了。


    塵歸塵,土歸土。


    “多謝……謝了。”


    就在加莫爾思緒有些不由自主漸行漸遠的時候,之前他分了一半麵包的那名守城衛兵,也是怯生生的開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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