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季府有兩條路,一條向著前門去的,另一條是向著後門去的,向著後麵去的路近許多,隻是那胡同破敗,盡是些門板嘎吱嘎吱響的老木屋,石板路斑斑駁駁,偶爾飛過兩隻烏鴉,這樣的地方,從來是殺人越貨的上佳地點。

    從天而降兩個大麻袋的時候,我的猜想得到了證實,同時也知曉為何阿笙要在離開太師府的時候帶倒一個花瓶了,他故意的。用這樣的手段抓我和阿笙,我為那個幕後的人默哀。不過我倒是來了興致,會是誰呢,於是我像模像樣地喊了幾聲救命,而後就被人馱走了。

    真不明白玩綁架的人怎麽都喜歡堵上人的嘴巴,蒙上人的眼睛,誠然凡人這種把戲於我們是沒什麽效果的。我深深以為賭嘴巴不若堵耳朵,既然被人抓了就省點體力不要叫了,倒是可以用耳朵留心聽著他們想要做什麽。

    阿笙解了繩子,又給我也解了繩子,我覺得我們這樣讓綁我們來的人情何以堪啊。我抬頭看阿笙:“啊你幹嘛帶個麵具?”阿笙一邊看我的手腕有沒有被勒傷一邊說:“出門在外誰沒有個麵具呢。”

    外麵的說話聲:“主人,人已經打暈了帶來了。”“誰讓你這麽幹的?”“屬下以為,偷窺梁小姐……”然後是一片死寂。阿笙整整衣服:“走吧,我們去看看那個人。”

    就這麽大搖大擺地走到發出聲音的那個房間,路上讓兩個看著很了不得的黑衣人拿刀抵著脖子,我和藹地對著抵著我脖子的黑衣人說:“姑娘,放輕鬆,放輕鬆。”繼續走。那黑衣人急了:“你怎知我是女的?”拜托小姑娘,蒙塊黑布我就看不清你的樣子了?女扮男裝就是個男的了?也不知這凡間的人都是什麽眼神。

    “玉燭,不得無禮。”屋內的華衣男子沉聲說。我放眼打量,那人正盤膝煮茶,墨色的發鋪陳著,隨意插了一支玉妍,玄色深衣,像個貴族少爺,倒沒那麽嬌氣。我對阿笙說:“是個有錢人。”那人也聞言抬頭,笑了:“玉燭景風,放了他們罷。”兩個黑衣人嗖一下不見了,真是訓練有素。

    玄衣公子請我們過去吃茶,我不懂品茶的學問,實在受不了那位玄衣公子繡花似的在那裏倒騰茶具,自己到了一杯就喝了:“嘿嘿,不好意思,我有些口渴。”他問:“你不怕我下毒?”“哦,你毒不死我的。”我說的是實話。

    玄衣公子臉上笑著,眼中卻疏無笑意,轉頭問阿笙:“我隻問你一個問題,何以夜闖梁小姐閨房?”阿笙坦然對答:“哦,隻為她房中的藍菊開得甚好,我戀慕的一位小姐最是歡喜在清晨品鑒鮮花。”玄衣公子瞧著阿笙半晌,終於哈哈大笑:“原是如此,公子也是性情中人。你可知我是何人,答出來我就放你們迴去。”

    以前我同祝融鬥蛐蛐,他拿一隻藏青色的常勝將軍對我說,你要是猜得到它是哪個山洞裏得來的,我就送給你。結果我又同他打了一架。

    我正在考慮要不要同這個玄衣公子打一架,隻聽得阿笙說:“南木國君,南宮牧。”

    那兩個黑衣人又唰唰飛來,還是兩把刀架在我們脖子上。我對那姑娘說:“小姑娘蹲在房梁上辛苦了。”“你怎麽知道?”“……你真可愛。”“放蕩子!”我笑了。

    那位華衣公子,嗯,南宮牧,一副終於瞧出我倆是世外高人的表情,對屬下擺擺手:“送兩位公子迴去。”

    這麽一鬧待迴去又是晚上。溪邊喝了兩盅酒竟然睡著了,我把他抱到小榻上,不知道他需不需要蓋薄毯,阿笙笑著說不需要。細算來他從到了這裏還未曾休息過,雖然麵上瞧不出什麽不同,但是眼睛裏難免流露出困倦。我很大方地把床讓給他睡,決定花些時間來想想他是怎麽知道那個人是南宮牧的。

    我坐在椅子上冥思苦想的時候,聽得他翻了一個身,聲音略有些含糊:“他那兩個侍衛,一個名玉燭,一個名景風,四氣和謂之玉燭,四時和謂之景風,能起出這樣心懷天下的名字的,不是書呆子就是國君。”

    啊呀,有道理。我樂顛顛跑過去想向他多請教一些,他隻是側身向外睡著了,我覺得這樣明目張膽地看他睡覺不大好,隻好抱著溪邊一起看。我曉得他們能在太微垣當值的,皮相都生得十分好,這樣天帝在接待貴客的時候,大家都能心生愉悅。但阿笙卻有種獨特的氣質,我功課學得不大好,不知道該怎麽來形容,不過這不打緊,終究看一個人隻看皮相太過膚淺,譬若你挑蘋果,滿臉麻子的往往是甜的,長得好看並不頂什麽事。但是又頂事又長得好看的,嘖嘖,真是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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