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此次火炮攻擊,叛軍敗局已定,寧王在左右的掩護下,避開了火炮的攻擊,安全撤離戰場。


    可是這位心比天高的王爺,並不甘心失敗,看了一眼殘兵敗將,他發出了一道命令,讓士兵將所有的艦船集結起來,退卻到了鄱陽湖岸的樵舍。


    夜風肆掠,水麵上掀起驚濤駭浪,許多士兵還未從先前的大戰中緩過神來,以為又是敵人的進攻,嚇得大喊大叫,頓時哭嚎聲響成了一片。


    寧王站在甲板上,迴頭望了一眼烽火衝天的戰場,一個浪頭打過來,船身劇烈搖晃,若不是貼身侍衛扶著他,他險些一頭紮進水中。


    介於船身晃蕩得厲害,寧王下令將所有戰船用鐵鏈串聯起來,李士實尚在昏迷之中,劉養正心如死灰,好似中了邪,兀自在船艙喃喃自語,所以寧王這一命令,兩人都不知道。


    二十六日,黎明悄然退卻,天際破曉,水平麵升起一輪紅日,頓時霞光萬丈。


    寧王朱宸濠佇立旗艦的甲板上,經過後半夜的休整,原本亂作一團的軍隊好不容易恢複了紀律。寧王讓人將幾個陣前帶頭逃走的先鋒大將綁了出來,就在他要發出命令將這些人斬首時,頓時炸響之聲猶如雷霆萬鈞一般傳來。


    原來是休整好之後的王守仁重新部署了兵力,派出了艦隊前來進攻。此次主動進攻,戴德孺率左翼,徐璉率右翼,胡堯元壓後,得力幹將伍文定負責準備柴火和草船。


    “瞄準他們的主力艦隊開炮!”寧王大吼道。


    部將無可奈何道:“殿下,昨夜一戰,我軍的火炮已經被敵軍摧毀,如今已經沒有大炮了。”


    寧王聽完,迴頭望向那名大將,猛然拔出腰間寶劍,還未等他砍向那名大將,戴德孺的火炮已經打了過來。


    同一時間,徐璉和胡堯元也發動了攻擊,點燃火的草船借著風勢,與寧王的艦隊相撞,寧王艦隊被連在一起,頓時變成一片火海。


    “庸才誤我!”寧王氣得全身哆嗦,噴出一口鮮血,便倒在地上。叛軍頓時沒了主心骨,有的棄船逃走,有的跪地投降,有的還頑強抵抗。


    這場晨曦出現的戰役沒有深夜那場血戰來得激烈,呈現一邊倒的態勢,叛軍被大火燒得灰頭土臉,一方麵忙著救火,另一方麵還得應對射來的飛箭,早就無心戀戰,紛紛投降。


    到了最後,寧王軍被王守仁幾路大軍包圍,寧王被生擒,昏迷中的李士實和癡癡呆呆的劉養正也一並被捆綁著押到王守仁軍帳前。


    寧王看著王守仁,眼中含有殺意,怒道:“本王是藩王,你一個巡撫竟敢以下犯上,你不怕株連九族?”


    “王爺擁兵自重,下官食君之祿,不得不為君分憂。”


    “此我家事,何勞費心如此,王大人陷我於不義,究竟意欲何為?”


    “是非對錯,自有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審訊。”


    寧王終於慌了,他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再怎麽裝腔作勢也難以恫嚇住眼前的王守仁,他語調淒婉的問道:“王先生,我願意削除所有護衛,做一個百姓,可否?”


    “有國法在,未敢徇私!”


    寧王苦笑著,被士兵押解進了監獄,留給王守仁一個落寞的背影。王守仁看著作繭自縛的藩王,自顧自說道:“為了狼子野心,讓生靈塗炭,如今兵敗被擒,悔之晚矣。”


    京城雖然已經獲知了寧王叛亂的消息,可沒有想到叛軍已被王守仁打敗,就連罪魁禍首朱宸濠都被生擒了。


    京城許多官員稱病在家,有的還以各種理由迴家,他們懼怕寧王會揮師北伐,一舉攻入京城,畢竟當今皇上的表現太讓人失望,京城籠罩在一片惶恐不安的情緒中。


    兵部尚書王瓊對於那些鼠輩的行為嗤之以鼻,對一同上朝的同僚說道:“隻要有伯安在,寧王的野心就不會得逞。”


    麵對眾多同僚的質疑,王瓊偷偷說出自己已將旗牌借給了王守仁,並且相信王守仁的才能。在天子腳下,習慣了太平子日的官員們沒有當麵讓王瓊難堪,隻是露出意味深長的苦笑,讓王瓊特別尷尬。


    接到大臣的奏章,皇帝朱厚照當下哈哈大笑起來,還沒等大臣們反應過來,他便開口說道:“準備兵馬,朕要禦駕親征!”


    大臣們麵色慘白,紛紛上書阻止,可是君無戲言,朱厚照對於大臣們的上書充耳不聞。一些性子剛烈的大臣隻得冒死直諫,用頭在地板上磕出了血,朱厚照隻是命人將受傷的大臣帶下朝堂,讓禦醫好生診治,依然不改變親征的想法。


    大臣們無計可施,隻得推出閣老楊廷和,希望他出麵勸解皇上,不要讓萬金之軀犯險。


    楊廷和苦笑,執掌內閣這麽多年,真當他這個首輔白當的,他收受了寧王的賄賂,當今皇帝哪裏會不知道?他很清楚皇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用意,君臣之間心照不宣,哪裏是這些言官所能理解的。


    皇上除了護龍衛,還有更廣泛的消息網,錦衣衛遍布天下,寧王叛亂的消息,隻怕早已經在掌控之中,而皇上選擇密而不發,隱忍了這麽久,城府之深,這些立於廟堂之上的學士真的就一無所知。


    今年二月皇上就下詔要巡幸,南下山東、江南,被他上疏諫阻,說東南為國家財賦所出之地,近年大水為災,徭役繁多,賦稅嚴重,民不能堪,若再加上軍旅經過,百姓如何生存?又說水道狹窄,不適宜大船經過,還會幹擾漕運,讓皇帝放棄南巡。


    在他上疏之後,部、寺大臣以及科、道也一同附議,連續上疏,諫止南巡,皇上不是賭氣沒有采納嗎?


    而到了三月,科道官紛紛上奏諫阻,還有以死相諫的人,陛下不是龍顏大怒嗎?不是廷杖了修撰舒芬等一百零七人於午門,很多都被打死了嗎?


    這件事一直鬧到四月,皇上才放棄南巡,而今之時,要讓他放棄親征,他楊廷和哪能做這樣的蠢事?


    這一迴皇帝陛下是鐵了心要去江南了,誰敢勸阻,隻怕丟官是小,滿門抄斬都有可能。楊廷和宦海沉浮數十年,連這點揣度人心的本事也沒有,哪能有今日之榮耀?


    老謀深算的首輔自然也有自己的情報網,皇帝陛下一心一意要前往江南,哪裏是遊山玩水那麽簡單,根據可靠的情報,皇帝陛下似乎為了一個人而去。


    出了正陽門,楊廷和看著穿戴盔甲,雄姿英發的皇帝,滄桑的臉上浮現出複雜的笑意,言辭懇切的說道:“陛下此番親征,萬望保重龍體,一切以社稷為重。”


    “朕知道了,楊卿家不必多慮,朕活捉了亂賊便迴。”


    說完,皇帝陛下在寵臣江彬的護衛下,出了紫禁城,向江南而去。


    皇帝迴望了一眼帝都的繁華,在心中暗自感歎:此番出京,不知是否還能活著迴來?


    他要引蛇出洞,不惜以身犯險,為了整個帝國的未來,他必須尋找一個值得托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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