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承周原本想住進去,但是,高橋豐一的警惕,讓他很猶豫。


    路承周原本就是個謹慎之人,麵對高橋豐一,他得更謹慎。


    他沒有進渤海旅館,隻是繞著那輛車牌為3432的車子,轉了一圈。


    特別是走到車後時,他將手電筒拿出來,迅速看了一遍。


    果不其然,被他發現了一個槍眼,還有一處凹陷。


    路承周迅速走到暗處,默默的盯著渤海旅館的門口。


    想要安全,就得有足夠的耐心。


    路承周雖然化裝,但是,如果是背對高橋豐一,他有把握騙過對方。


    如果是對麵高橋豐一這樣的特工,特別是與他對視一眼,路承周相信,就算今天晚上高橋豐一不懷疑,一旦渤海旅館出事,高橋豐一肯定會迴過神來。


    路承周做任何事情,總喜歡留有後手,最擔心的,是給自己留下隱患。


    一個多小時後,高橋豐一終於出來了,路承周看了一眼時間,離十一點隻差五分鍾。


    高橋豐一應該是下午就與任維綱在一起,他們談什麽,竟然要談這麽久呢?


    或許,是介紹任維綱在中共臥底的情況吧。


    路承周不知道,組織上對任維綱的叛變,有何應對。


    但是,憲兵分隊沒有順勢破壞黨的組織,想必這方麵已經有了準備。


    目前,組織上隻有一個任務,找到任維綱,並且除掉他。


    等高橋豐一開著車子,離開之後,路承周才整了整衣服,走進了渤海賓館。


    一張五元的法幣,就讓路承周知道了,任維綱的房間號:205。


    然而,路承周並沒有進去。


    這個時候走進205,除非是當場幹掉任維綱,同時引發一起兇殺案,不會有其他作用。


    繞著渤海旅館走了一圈,發現後麵有條巷子。


    然後,路承周在營口路,靠近海河邊上的小巷子,找了一家小旅館。


    旅館不大,但很安靜,靠近海河,至少一側就不會有人來打擾了。


    路承周去訂房時,還可以隨意挑選房間,說明客人也不多。


    路承周選了一個靠河邊的房間,打開窗戶就是海河。


    路承周向店夥計要了一瓶開水,倒了一半在洗臉瓶裏。


    又出去了一趟,在河邊抓了一把泥沙,搓成一個鴿子蛋大,帶迴了房間。


    洗幹淨手後,趁著夥計沒注意,悄悄離開了旅館。


    第二天清晨,天才蒙蒙亮,路承周以同樣的裝扮,再次到了渤海旅館。


    此次,他徑直敲開了205的門。


    “誰?”裏麵的任維綱正在睡覺,聽到敲門聲,頓時將他驚醒了。


    “我是高橋先生派來的。”路承周輕聲說。


    “高橋先生?”任維綱看了一眼外麵的天色,頓時緊張起來了。


    “我住在康伯南道22號,先生請開門。”路承周感覺到了任維綱的緊張,馬上說道。


    聽到是康伯南道22號來的人,任維綱稍稍放下心來。


    打開門,外麵站著一位穿著西服的中年男子。


    相貌一般,牙齒有點外露,隻是眼裏很平靜。


    這種平靜,讓任維綱也很快冷靜下來。


    居心叵測的人,目光遊離,從他的眼睛,就能看出內心活動。


    比如說華萍,從她憤怒的目光中,任維綱就斷定,自己身份暴露了。


    “這是我的證件。”路承周為了消除任維綱的疑惑,將自己憲兵分隊的證件交給了任維綱。


    借著遞證件的時候,路承周仔細打量了任維綱一眼。


    不錯,跟照片上的一樣,就是貨真價實的中共叛徒任維綱。


    “原來是路主任。”任維綱當然知道路承周。


    “高橋先生覺得這裏不安全,讓我給你換個地方。”路承周收迴證件後,說。


    “好。”任維綱看了路承周貨真價實的證件後,放下了戒心。


    昨天下午,他才與高橋豐一來渤海旅館。


    今天一大早,路承周就來接自己,如果不是高橋豐一告訴他的,路承周肯定找不到自己。


    “對了,高橋先生,什麽時候通知你來接我的?”任維綱一邊收拾東西,一邊隨口問。


    昨天高橋豐一走的時候,已經快十一點了。


    “十一點多吧,當時高橋先生是開著車來的。”路承周不假思索的說。


    任維綱這下徹底放心了,昨天高橋豐一介紹過,路承周是英租界憲兵分隊的情報室主任,算是真正是自己人。


    說不定,以後還要在路承周手底下做事呢。


    “你先去退房,我在後麵的巷子等你。”路承周在出門時,讓任維綱先走。


    聽到路承周的話,任維綱更是放心。


    路承周來接自己,自然不能讓人知道,他的行蹤,知道的人越少,他就越安全。


    任維綱去退了房,跟著路承周從後門離開。


    任維綱出門時,特意戴了個帽子,將帽子壓低,遮住了大半張臉。


    兩人走出巷子後,路承周騎著自行車,載著任維綱去了營口路。


    但快到海河邊上時,他又將自行車藏到了一條小巷子裏。


    任維綱暗暗點了點頭,路承周計劃周密,連人力車都不坐,不愧是情報室主任。


    “你先住到這裏,等租到房子後,再搬過去。”路承周也沒有叫醒趴在櫃台上睡覺的夥計,自己打開了房門。


    “多謝路主任。”任維綱感激的說。


    “以後就是一家人了,還說什麽感激的話?收拾一下吧,再睡一覺吧,晚上我再來接你。”路承周微笑著說。


    “好。”任維綱其實也沒什麽東西,昨天逃出來的時候,什麽都沒帶。


    還是昨天晚上,高橋豐一給他準備了點換洗衣物。


    就在任維綱轉過身,準備整理一下床鋪時,背後的路承周突然動手了。


    路承周伸出右臂,向前跨出一步,右臂重重的擊在任維綱的後頸。


    任維綱哪能想到,剛才還和顏悅色的自己家,未來的上司,怎麽可能對自己動手呢?


    在昏過去的那一刹那,任維綱甚至在想,是不是房間裏還有別人?


    路承周拿出任維綱的毛巾,又將昨天晚上準備的泥沙團,放在水裏化開,將泥沙放在毛巾中間。


    然後,昏迷的任維綱翻過來放到地上,將有泥沙的毛巾蒙在他臉上。


    昏迷的任維綱並沒有馬上死,但是,口鼻被毛巾堵住後,他很快就唿吸不暢。


    他想大口喘氣,可是一張嘴、一吸氣,沾在毛巾上的泥沙,被他吸進了氣管,進入了肺裏。


    掙紮了一會的任維綱,很快兩腿一蹬,再也沒有唿吸。


    路承周打開窗戶,水麵上升起一層薄霧,朦朦朧朧看不多遠。


    路承周觀察了一會,確定沒有異常後,抓起任維綱,將他扔進了海河裏。


    看到任維綱沉入了水裏,路承周才將窗戶關好。


    同時,他檢查著窗戶,發現剛才任維綱的衣服,將窗台有一段被擦幹淨了。


    將毛巾放在水盆裏洗幹淨,又將窗戶和地麵的痕跡清理後,再將髒水倒到窗外。


    又用開水瓶裏的水,再次清洗了毛巾,以及窗台,確定沒有異常後,才將床上的被子搞亂,裝成晚上睡了一夜的模樣。


    其實,這個現場,基本上是不可能被發現的


    無論是警務處偵緝股,還是日本憲兵隊,查到這家小旅館的幾率都無限接近於零。


    可是,路承周依然不想留下任何漏洞。


    做完這一切,他將任維綱的隨身物品,也都扔到了河裏,看著它們漂走,他才離開房間。


    退房後,路承周騎著自行車,趕迴了二十四號路15號。


    換上警服後,路承周再次對著鏡子打量自己。


    一切都恢複了原樣,這才推著自行車,從前門出去。


    從二十四號路拐出去的時候,路承周注意到,對麵沿街18號的房子,竟然在出租,外麵貼了張紙。


    路承周經過的時候,順手將紙撕了下來,出了二十四號路後,拿出筆,在上麵寫了一句話。


    然後,才去了趟死信箱,給李向學留了信息。


    除了告訴李向學,任維綱已經除掉外,還讓他把自己家對麵18號的房子租下來。


    以後,那裏是他們接頭的好地方。


    離自己家不遠,誰先到對麵,還能順便觀察了下自己家的情況。


    高橋豐一早上又開著車子,準備去渤海旅館。


    再次開車時,他才注意到,那輛3432車牌的車子,後麵有一個洞,應該是昨天中共的槍手留下來的。


    高橋豐一換了另外一輛車,在路上,他還給任維綱買了兩籠餃子當早餐。


    然而,等到他渤海旅館後,卻怎麽也敲不開205房間的門。


    高橋豐一當時心裏一緊,難道任維綱出事了?


    但他又安慰自己,任維綱才第一次來渤海旅館,不可能有危險。


    最大的可能,是自行外出了。


    高橋豐一暗怪自己,應該特別叮囑他,不要私自出門。


    作為一名潛伏在中共的臥底,隔離自己,以保安全,這是賞識嘛。


    “先生,205房間已經退房了。”


    高橋豐一沒辦法,隻好到前麵去問,結果服務員告訴他一個驚詫莫名的消息。


    “退房了?什麽時候退的?”高橋豐一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今天早上,先生。”


    “知道他去哪裏了麽?”高橋豐一問。


    “對不起,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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