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考的女先生們帶著二十份卷子來到了一個院子裏,院子裏分為左右兩排房間,右排是先生們的備課和休息之所,左排則是專門閱卷評卷之所,非考試,不得擅用。

    此時左排的房間已經打開了兩間,第四場考試的監考先生們捧著二十份卷子走進了其中一間,放下卷子後,從另一間房間的門口離開了,原來這一排的房間都是相通的,兩間房間隔開的並不是牆,而是可以活動的長屏風。

    評卷房中已經坐著四位女先生,她們一人分得五份卷子,手邊還放著一小疊細長紙條。

    二十份卷子全部糊了名,評卷的先生們閱完一份卷子,便會在紙條上寫上“上、中、下”的評定,然後把紙條貼在卷首,五份卷子閱完,再轉遞給隔桌的評卷先生,二十份卷子在四位先生的桌上轉一輪,貼滿了紙條後,才會依據四位先生的評定,做出最終的評定。

    這樣的糊名和輪轉閱卷方式,可以極大的保證卷子評定的公平公正,避免人情關係,但是如果真的有心,評卷先生要是與考生十分熟稔,那麽單單憑著字跡,評卷先生也能知道這份卷子是誰做出來的,照樣可以手下留情,如果換作是男子科考,為了防止字跡透露考生身份,評卷前還會多出重新謄抄這一步,但這裏隻是女子學堂的入學考試,也就不會這麽謹慎,隻是糊名和輪轉閱卷這兩步而已。

    在經過四張桌子的輪換後,二十份卷子經過了四位評卷先生的評定,定出了上中下三欄等級,分檔保存後,送到了淵閣,山長的桌案上。

    山長翻閱著桌上的上中兩疊卷子,因為這一次的國文考試的題目太過粗淺,根本不會有考生答出下等卷子,所以桌上隻有上中兩疊卷子。

    因為題目粗淺,山長閱完二十份卷子,也隻用了一柱香的時間,評卷先生們評定好的上中等級,她並沒有異議,隻是在名次評定上有些想法。

    山長派人喚來了四位評卷先生,擺上了她有異議的卷子。

    “這一份,立意雖好,但破題不夠有力,承轉合也不夠順暢,名次應該稍稍往後挪一挪。”

    “這一份,文章雖好,但字體無力,太過綿軟,立不起來,名次也該往後挪挪。”

    “這一份,立意雖然常見,但好在破題甚佳,言辭犀利,且字體有筋骨,文與字相切相合,隱隱有崢嶸之相,足入前三。”

    山長拍了拍第三份卷子,抬頭看向四位先生:“為何此份卷子隻評為中等?”

    這是很嚴重的問責,二十份卷子有三份的評定有問題,而且其中一份還是足入前三的卷子卻隻評了中等,山長這一問,簡直是在質疑四位先生的品性。

    四位先生趕緊躬身大拜:“山長息怒,我等知錯了。”

    “錯了?錯在哪兒了?”山長並不肯放過她們,繼續質問。

    四位先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還是資曆最深的那位上前一步,迴答山長的質問。

    “稟山長,今年,蔡家共有四位表小姐入讀。”

    雙梅書院的卷子等級仿照科考,上等為三甲,因是女子學堂,故而放寬至五甲,所以上等卷隻有五個名額,蔡家四位表小姐就已經占去了四個名額了。

    “還有一個給了誰?”山長麵色沉靜地問道。

    “不知,但這一人確有才華,我等四人,共推她為魁首。”先生長長地一揖。

    山長翻了翻手邊的五份上等卷,挑出了其中一份:“是這一份嗎?這一份的確算得上是佳卷。”

    先生看了一眼:“是,就是這一份。”

    山長又掃了其餘四份:“這就是四位表小姐的卷子?”

    “是。”

    蔡家小姐是直接入讀書院的,表小姐則需要考試,不過因為是親戚,表小姐都會事先得到考題,有了這樣的照顧,表小姐也可以算是直接入讀了。

    山長看著四份卷子:“答的倒是中規中矩,隻是......”隻是什麽,山長沒說,隻是她的眼神卻一向飄向那份被評為中等的卷子。

    資曆最深的先生是四人中最了解山長的人,她知道山長說的隻是,指的到底是什麽,山長喜書,字寫的好的,自然更入她的眼,而這四位表小姐的字,也實在是太中規中矩了,一點兒也不出彩,隻能算是字體端正,與那一份卷子的字一比,自然是不得山長歡心。

    “山長,這不過是入學考試,又定不了她們的一輩子,表小姐們的字雖不好,但她們到底還小,入得書院後,隻要勤學苦練,字必是能進益不少的。”先生勸解道。

    山長輕歎一聲,她不能憑著一己喜好而違了蔡家的安排,所以此事無法更改,名次隻能就這麽定下來了。

    兩日後,雙梅書院張榜,二十名考生全部通過。

    張氏抓著宋知夏的手喜得恨不能跳一跳,她極力地克製著喜悅,對宋知夏一遍遍的說:“夏兒,你一定要好好學,好好爭氣,一定要

    爭氣啊。”

    宋知夏隻能一遍遍的答應,母親果然還是如記憶中的那般激動模樣,說的話也沒有什麽變化。

    不過,宋知夏又瞄了一眼自己的名次,這次自己竟然得了第六名。

    紅榜上不僅公布了通過的考生們的姓名,還公布了入學的日子,就在春節過後,正月十七。

    上了榜的考生們,可以歡歡喜喜過個好年了。

    封州廊州的冬天並不寒冷,從不曾下過雪,隻是下雨,在最冷的年份裏,也不過是下過一兩場凍雨而已,封州的雨還多些,廊州則比較幹旱,最北處的沿海地帶,更是沙礫比土壤多,風一吹,揚起的都是沙土。

    因為不寒冷,所以冬日裏人們並不會窩在家裏,在天氣晴好時,甚至還會結伴到郊外走走。

    因著在入學考試時結下的交情,顧嬋自覺與宋知夏親近了不少,加之她與宋知夏都通過了考試,日後便是同窗了,情誼必定會越發親厚,所以顧嬋給宋知夏遞了帖子,邀她一同出遊,去郊外的田莊裏看看冬日景致。

    宋知夏接到帖子,看到上麵隻寫了顧嬋和顧妍兩個名字,心情頓時轉好,她才不願意見到顧姝呢。

    到得出遊那日,顧府裏,顧嬋正幫著顧妍搭配衣裳佩飾,顧姝過來了。

    “你們在做什麽呢?打扮得這麽鮮豔,是要出門嗎?”顧姝笑著坐下,打量著顧嬋顧妍。

    顧嬋笑盈盈地迴道:“是啊,這兩日天氣晴好,我們打算去郊外的田莊裏轉轉。”顧嬋沒說與宋知夏有約,她才不想讓顧姝跟著去呢。

    顧妍在府裏也住了大半個月,知道這兩姐妹的關係並不是很親密,在那四場考試裏顧嬋照顧了她許多次,而且她日後還會與顧嬋做幾年的同窗,情誼自然比顧姝強,所以她隻是笑著並不應聲,顧嬋怎麽說便是怎麽樣,她隻保持沉默。

    顧姝一聽是去田莊便沒意思了:“田莊有什麽好去的,風向稍有不對,便能聞到一股臭味,隻能躲在屋子裏,還得關緊門窗,不然不僅會有臭味飄來,還會有蟲子跟著飛進來,與其躲在田莊的屋子裏,還不如就在家裏待著。”顧姝一點兒也不喜歡去田莊,整治的再好,還不一樣是個村。

    顧嬋依舊笑著,手上不停,繼續幫著顧妍挑揀佩飾:“我就喜歡看著田莊裏的人幹活,打年糕啊,做臘肉啊,逮田鼠啊,整田壟啊,修農具啊,多有意思。”

    說著顧嬋還看了顧姝一眼:“聽母親說,姐姐

    小時候還幫著母親打過年糕呢,肯定很好玩吧。”裝什麽嬌弱小姐呢,又不是沒做過活。

    在顧將軍起來之前,顧家也沒什麽錢,妻兒都在老家和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顧嬋那時候還小,顧姝則大一些,能幫著家裏做些小活計了,農閑時,夏氏打年糕,顧姝就幫著母親拎籃子,一起上街去賣年糕,直到七八年前,顧將軍終於從雜號將軍升為了封軍左營將軍,有錢在封州買房了,才把妻兒從老家帶過來,顧姝這才真正過上了大小姐的生活。

    當年做活謀生的事一直是顧姝心底的一根刺,她的手上仍然殘留著當年做活留下的繭印、凍瘡印,不管她怎麽保養,怎麽祛除,印子始終在,就算現在已經淡的幾乎看不出來了,但是隻要一摸,就知道她的手與別家小姐的手是完全不同的,這是一雙做活的手。

    顧姝臉色一變:“你!”你不過就是因為年紀小,沒吃過苦,如今竟來嘲笑我。

    顧嬋就似看不見姐姐臉上的怒容一般,仍舊笑著:“我就覺得這些挺有趣的呀,顧家祖上就是農戶,我就是農戶家的女兒,祖輩做過的活計,我通通都覺得有意思,這有什麽呀,難道如今富貴了,就看不起祖宗的辛勞耕作了?”顧嬋的話簡直就是在指責顧姝忘本背祖。

    聽了顧嬋言辭犀利的一通話,顧妍的心裏十分舒坦,就是啊,都是農戶家的女兒,有什麽可高貴的,至於說話都端著麽,不就是你爹當上了將軍麽,可是這才當上幾年啊,在那些高門大戶的眼中,還不是泥腿子都沒洗幹淨的農戶之子,談什麽富貴啊,就是夏姐姐,她家還是侯門府第呢,也不見她有多麽地高高在上,遇事還會幫著指點她們。

    顧姝的臉色難看至極,重重一揮袖,轉身離開。

    “來,我們繼續,你快點打扮好,時候不早了,我們得早點去城門口等夏姐姐。”顧嬋半點不受顧姝的怒氣影響,繼續幫著顧妍搭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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