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嬸?”看清麵前的人,小晚本能地一哆嗦。


    出嫁前,就是這個女人和後娘一起,把她捆在柴房裏,甚至每日和後娘輪流來扒她的衣褲監督她如廁,讓她生不如死。


    這份屈辱,小晚隻是強迫自己去遺忘,可哪有那麽容易能忘記,此刻再見麵,身體不自覺地就顫抖了。


    淩朝風的手被妻子抓著,自然就感覺到她的哆嗦,指間稍稍用力,反握住了她的手,小晚感覺到了力量,頓時安下心來,看向淩朝風道:“相公,這是我家隔壁的嬸子。”


    王氏的目光也早已落在高高大大的淩朝風身上,前幾日村裏傳說有人見穆家的閨女在淩霄客棧外灑水,和一個年輕輕的毛頭小子有說有笑,便以為那小子就是淩朝風,但女人們都不信。


    淩朝風可是個怪物,八尺高的身長,彪悍威猛,殺人如麻……


    王嬸心裏也是顫顫的,此刻眼見為實,八尺高是沒有的,可也比尋常見到的男人挺拔,特別是那張臉,高高的鼻梁,漆黑的眸子,眼眉英氣逼人,氣質不怒而威,叫人不敢仔細盯著看。


    她咋唿起來:“小晚,這、這就是姑爺?”


    小晚點了點頭,輕聲道:“我們還有事,先走了。”


    她說罷,拉著淩朝風就往人流裏去,淩朝風自然步步都跟著她,可是王嬸卻在身後喊:“小晚你等等呀,你娘也來了,你等我去找她。”


    小晚拽著淩朝風一通猛走,反是被夫君稍稍用力拉,才停了下來,淩朝風把她帶到人少的路邊,溫和地問:“怎麽了?”


    “其實我知道,來鎮上趕集一定會遇見村裏的人,甚至是我的繼母。”小晚垂著眼眸,倒也不慌亂,冷靜地說,“可我想有你在,不用害怕他們,就來了。結果真的碰上,隻是說句話,心裏就那麽難受,我是不怕了,可我不想見到她們,永遠都不想見。”


    她的眼睛微微濕潤,是努力忍著眼淚了。


    小晚並沒有告訴過淩朝風,她被綁在柴房等待出嫁的那十幾天裏的細節,可淩朝風隻稍用腦子想一想,一個人活著總要吃喝拉撒,她時時刻刻被綁著,這些事要怎麽做?


    很顯然,她的繼母一定會粗暴地為她解決,所以小晚身上最深的傷害,不是皮肉之苦,而是心裏,她從沒被當做一個人對待過。


    “你開開心心去逛。”淩朝風俯身,與嬌妻平視,“若是碰上了,也隻這一迴,我會讓他們從今往後一輩子都不敢出現在你出現的地方。天大地大,你想去哪裏都行,但她們永遠不會和你同時出現。這樣可好?”


    小晚呆呆的,下意識地問:“要殺了她們嗎?”


    淩朝風哭笑不得:“殺她們髒手,我才不費這個勁。嬸子給你打扮得這麽漂亮,就這麽迴去了?”


    小晚今天盤了新式的發型,張嬸的手可巧了,一樣的玉釵一樣的花,小晚自己戴,怎麽看怎麽別扭,嬸子替她一拾掇,花兒便襯得她膚白如雪嬌嬌嫩嫩,玉釵則端莊大氣,瞧著是個穩重的小婦人,可也不會老氣。


    身上穿著白襖綠裙,腰細如束,披帛飄飄,走在人群裏,像一抹闖進中秋的春意。


    小晚摸了摸發鬢,有些猶豫,果然覺得可惜,而夫君又道:“若實在不願意,咱們這就迴去,或是坐車去二十裏地外的鎮上,逛逛那裏的集市,如何?”


    丈夫這樣寵愛體貼,小晚覺得自己再對後母耿耿於懷,就對不起淩朝風了,臉上立時有了笑容,點頭說:“下迴我們去別處可好,今天就在這裏逛,這下就走,嬸子該掃興了,彪叔和二山還等著下午去茶館聽書呢。”


    說罷,她拉起淩朝風的手,又迴到熱鬧人群裏。


    沿街攤子上,賣各種各樣的東西,她從小就渴望卻得不到的,捏麵人畫糖畫,冰糖葫蘆大油餅子,還有紙風車花麵具。套圈套不中,央求相公代替她,淩朝風一套一個準,把攤主都急紅了眼。


    小晚漸漸放開了夫君的手,淩朝風則默默地提著她喜歡的東西,他有心想讓小晚真正“自由”,讓她的膽子大起來,此刻便下意識地放慢腳步,漸漸和小晚被人流隔開。


    隻見小晚興奮地跑到一處賣手帕的攤子前,細心挑選,想買一塊帕子送給張嬸,謝謝她對自己的照顧,忽然有人搭住她的肩膀,小晚以為是跟在身後的淩朝風,笑道:“你看這塊手帕可好?”


    迴應的聲音是個男人,個頭也是高大,可聽著很陌生,且他說的是:“你別亂跑了,我們該上路了。”


    小晚茫然地迴頭,那男人一怔,忙鬆開手,連聲道:“失禮失禮,在下認錯了人,實在抱歉。”


    認錯人?小晚還沒反應過來,那人似乎看到了要找的人,徑直往前追去,小晚踮著腳看,不遠處,有一個同樣穿著白衣綠裙的女子,很快就被那個男人追上,他們似乎還發生了爭執……


    “大姐?”


    突然,熟悉的聲音傳來,小晚心頭一顫。


    “娘!是大姐,我看到大姐在這裏。”弟弟的大嗓門,完全遺傳了繼母,還有她的壞心眼。


    很快,兩個七八歲的孩子圍著小晚,一個是弟弟文保,一個是妹妹文娟。


    繼母進門後接連生下一女一兒,頭胎生的女兒,滿心不滿意。小晚那時候才九歲,嬰兒一哭繼母就發狂,拿釘鞋底的針紮她,用鞋底板抽她,現在想想,她這小身子骨也實在結實,怎麽摧殘都沒垮,敢情親娘和姐姐把她們的生命都續在自己身上了。


    “嘖嘖嘖,這不是我們新娘子嗎?”許氏搖搖擺擺地走上來,認出這衣衫鮮亮穿金戴銀的小娘子就是繼女,心裏說不出的滋味,將她上上下下打量,冷笑道,“真是過上好日子了,良心也被狗吃了,真沒見過哪家閨女嫁出去,連迴門的規矩都不懂。”


    許氏像是養成了順手的習慣,說著就來擰小晚的臉頰,恨恨道:“見了我怎麽不喊人,小賤人,你啞巴了?”


    “放開我!”小晚猛地用力,把許氏推開了,瞪著眼睛怒視她,大聲道,“說話就說話,你別動手動腳。”


    許氏一個踉蹌,撞在身後的攤子上,腰裏疼得直皺眉,兒子文保見娘被推開,便上來用腳踢小晚,一邊踢一邊打:“叫你推我娘,你這個喪門星。”


    可下一刻,他就被人揪著後領拎起來,小家夥雙腳亂踢,嚇得哇哇大喊:“娘!娘,救我。”


    許氏呆呆地看著高大的男人把自己的兒子拎在半空,終於緩過神來,大喊大叫:“殺人啦,來人啊……”撲上來對淩朝風又踢又打,“你放開我兒子,放開我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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