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歡喜喜盼著中秋節,店裏氣氛極好,待得小晚跟著張嬸一起打掃客房,才又想起接連發生的命案。這間雲萊房,仿佛被下了咒似的,誰住進去,都不得安好。


    張嬸去樓下拿雞毛撣子,上來時見小晚對著門牌發呆,她笑:“害怕嗎?”


    小晚搖頭:“說不上來。嬸子,我還不能像你們一樣坦蕩蕩,在我眼裏就算是壞人,也是一條命,更何況好人。可我知道客棧有客棧的規矩,我會早些趕上你們,往後不再大驚小怪,不要害怕。”


    張嬸溫柔地說:“是你的心腸好,又不是什麽錯,害怕就害怕,反正有掌櫃的在。”


    說著,兩人進門打掃,手裏的活兒忙碌著,張嬸一邊問:“晚兒,說起來,你恨你的後娘嗎,有多恨,想沒想報仇?”


    “報仇?”小晚茫然地看著張嬸。


    “她那樣打你虐待你,你想不想報複她,至少打她一頓呢?”


    “我……”小晚很認真地想了想,說道,“嬸子,從我決定跟著相公,也有好些日子了,你問我,我才發現,這些天我沒想過我爹,更沒想過後娘,隻想著相公和你們。”


    張嬸笑悠悠:“是掌櫃的更多一些吧?”


    小晚臉紅,赧然道:“是真的。”


    張嬸問:“那你還恨嗎?”


    小晚點頭,目光稍稍暗沉:“不提起來竟是忘了,提起來,我還是恨她的。隻能說,往後和她再不相幹,她如何我也不會在乎,若問恨不恨,我恨,我一輩子也不會原諒她曾經虐待我。”


    說這話時,淩朝風來找小晚,聽得一句半句,自然關心:“怎麽了?”


    小晚一見夫君,目光便柔和了:“沒什麽,找我們有事?”


    淩朝風道:“剛收到信,我派去的人找到了你爹。”


    “可是……”小晚現在,已經不需要父親了。


    “他要過了中秋才能收工迴來。”淩朝風說,“他坐船迴來,總要經過客棧,要請他進來坐坐嗎?”


    小晚垂下眼簾:“我聽你的,隻是、隻是不要讓我爹接我走,我哪兒也不去。”


    張嬸拿起笤帚撣子,含笑悄悄離開,淩朝風一笑,摟過小晚溫和地問:“你能去哪裏,還想跑不成,再敢跑……”


    小晚嘟著嘴搶白:“你總是嚇我,又要打斷我的腿呀?”


    小娘子不似剛來那會兒,總是滿目驚恐,或是豁出去般的倔強,如今帶著幾分撒嬌幾分嗔,目光悠悠惹人憐愛,她微微撅著嘴說:“相公,以後不要嚇唬我好嗎?”


    淩朝風在她唇上輕輕一點:“可是不聽話怎麽辦?”


    小晚咕噥:“哪個不聽你話了嘛。”


    淩朝風嗔道:“前日裏是誰一清早跑出去?”


    小晚撲上來,憨憨笑著,淩朝風擁著她說:“以後再不許了,你想做什麽都成,可要保護好自己,記下了?”


    “記下了記下了。”小晚疊聲答應,忽地一個激靈,忙離了丈夫去找張嬸,碎碎念著,“你看你又鬧我,我們還要幹活兒呢。”


    這一天匆匆過去,夜裏,淩朝風和眾人在底下說客棧的事,小晚則在樓上洗澡,她原說把熱水抬上抬下不方便,想和大家一起在後院的澡堂洗。可嬸子說,她是內掌櫃,雖說同吃同住幹一樣的活兒,主雇之間還是要有區別,她可是老板娘。


    這會兒嬌小的身體泡在鋪滿花瓣的浴桶裏,這是傳說裏大戶人家的小姐夫人才能享受的生活,小娘子的身體被泡得軟綿綿,心也是酥了。


    可是抬起胳膊抬起腿,難免看見身上的疤痕,出嫁那會兒挨的打倒是退了,手腕上的淤血也散了,可一些很深的舊傷,怕是要烙上一輩子。


    小晚從浴桶裏爬出來,略略擦幹身體後,便對著鏡子看,她從前沒見過自己背後的模樣,如今拿著小圓鏡對著穿衣鏡照,什麽都看得見。


    她的皮膚那麽白,傷痕就更加明顯,圓潤的屁-股上,有一條橫著的疤痕,從左邊穿到右邊。


    前年臘月裏,弟弟偷家裏的柿餅,把吃完的蒂子扔在柴房裏,被後娘找見,一口咬定是她偷吃,把她的屁-股打得皮開肉綻。冬天裏穿得厚不好養傷,還要幹活,小晚痛不欲生,除夕夜萬家燈火,她卻因傷口潰爛,燒得迷迷糊糊。


    反複裂開的傷口,最終在嫩嫩的肉上長出了繭一般的疤痕,就快兩年了,一點都沒消退。


    小晚用衣裳將自己裹住,雖說淩朝風不介意她身上的疤痕,可她是女孩子,哪有女孩子不願自己的肌膚潔白無瑕……


    不自覺地,抬起了右手,小晚情不自禁地握起拳頭,可心下一顫,慌忙鬆開,再三猶豫後,起身到窗前跪下,她也不曉得自己該拜哪一方神仙哪一尊菩薩,總之先感謝老天爺。


    如此謝過後,才在心中默默念,合十的雙手緩緩握成拳,可剛剛念完心願,門外張嬸就問:“晚兒,洗好了嗎?”


    小晚匆匆忙忙起來,應道:“我洗好了。”


    之後忙著收拾房間,便把這件事擱下了,夜深人靜時,淩朝風洗漱歸來,進門就聞見淡淡花香。


    月色下,嬌俏的小娘子正靜靜地疊著衣衫,他心中一熱,緩步走來,說:“好香。”


    小晚笑:“嬸子給我泡了好多好多花呢。”


    淩朝風便欺身而上:“叫我聞聞?”


    脖子被輕輕吻,小晚嬌然笑,怕癢掙紮著,軟軟地喊著:“相公,相公……”但很快就被夫君抱去床上,纏纏-綿綿時,淩朝風握到軟軟的屁-股,忽地一怔,要把小晚翻過來掀-起她的裙子,羞得小娘子低唿不要。


    “晚晚,屁-股上的疤痕沒了。”淩朝風又輕輕揉了一下,一麵扯開了小晚的衣衫,隻見肌-膚如玉如雪,完美無瑕,他很驚訝地問,“傷疤都不見了,是塗了那些膏藥的緣故?”


    小晚愣一愣,恍然明白夫君的意思,她還以為剛剛沒能來得及許願,沒想到……抬起胳膊,看見自己光滑完好的肌-膚,眼中一熱,她哽咽:“托相公的福。”


    淩朝風很高興,一貫冷靜的人,露出了明朗的笑容,將小晚親了又親,溫和地說:“我會好好疼你。”


    那一夜,幾度纏-綿,靦腆羞赧的人兒,漸漸從被動學會了主動,自是更添幾分意趣。


    翌日晨起,身上雖有幾分酸痛,卻是精神大好神采飛揚,下樓見陽光明晃晃地照進來,她跑到店門前,叉腰站在陽光裏,秋風微涼,陽光溫暖,好愜意。


    “晚兒,起這麽早?”張嬸從後頭過來,笑著說,“今天沒客人,何不多睡一會兒。”


    說話時,淩朝風正好下樓,見門前的人翩然轉身,那明媚燦爛的笑容,與淩朝風第一次見她時一模一樣,可惜她自己,完全不記得了。


    轉眼,中秋節,二山趕著馬車,一行人往鎮上來趕集,將近晌午,集上已是人山人海,夾道擺著攤子,沿街看不到盡頭。


    小晚看什麽都新鮮,可眼睛雖是到處看,手裏拽著淩朝風,緊緊的不鬆開。


    “喲……這不是小晚嗎?”忽然一個婦人竄到麵前,驚訝地打量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小娘子,“嫁了人真是不一樣,都認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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