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一時驚疑,不敢對白肴動手,她心中沒有底氣,若一個人能以神識壓迫傷她無形,定然是高了一個大境界的人。


    黃昏暗沙裏,唯有獸人們粗重的喘氣聲和搬運聲,偶爾夾雜幾聲微弱的死前呻/吟。


    她鳳眸一轉,纖長的手指拂去嘴邊殘血,墨色指甲襯一分紅,輕笑一聲,催動神識悄然觀測四方動靜,手中則暗暗凝符,又不忘將目光放在白肴身上細細打量,“怎的,還是個膽小鬼不成,難不成這是要讓我一個女人恥笑?”


    白肴心中則滿是那人,若是不再此處,定然是在地宮裏,腦海中浮現出地宮中的景象,眼睛不由得輕眯起來。


    女人見他要走,渾然不將她放在眼裏,她隻因畏懼那身後之人,對這小小練氣期弟子都不敢輕舉妄動,自然羞惱萬分,隻得朝身後的獸人奴隸們厲聲喝道,“廢物!愣著做甚麽,你們便由得他這樣自由進出麽?”


    她想的自然好,拿這些奴隸去試探對方,一來不會有什麽損失,二來她也可以專心研究對付那背後之人。


    獸人們皆是一愣,麻木的麵容上終於又有了一分神采,皆放下手中棺木,頓了頓,目光朝他凝聚去,腳下原本緩慢而遲鈍的步伐也為之一快。


    他神識盡出,這些獸人不過一階中後期的水平,哪有什麽抵抗之力,盡數如同那個鬼童子,身形停滯在最後一刻,連掙紮都來不及地魂飛魄散去。


    女人咬了咬唇,手中符咒一燃,纖手一揮,一道青光直飛而去,他輕巧撇過頭,一縷青絲落下,破風之聲猶在耳畔,他眉梢輕挑,本便擔心那人安危,偏偏總有這些螻蟻屢次三番阻擋,也不由得令他惱怒起來。


    蘇妙蔓見他輕巧躲過那符器,也是一驚,但手中絲毫不忘結印出一道水盾來護自己周全,“你……你究竟是何人?你不是練氣期弟子?!”


    黃沙迷眼,那人的白色衣袍已然不潔,半邊麵龐仿佛深淵來者,另外那半邊又溫雅如初,蘇妙蔓心中不知怎的爬上一股冷意,獸人死後這裏萬籟俱靜,隻餘蕭蕭風聲,吹她黑紗獵獵。


    似雷霆一擊,她尚且看不真切方才發生了什麽,腦海中便鋪天蓋地而來一陣颶風,她喉嚨輕顫,瞳孔猛縮。


    那人腐爛的一半麵孔貼在她的眼前,她甚至感受到了那人臉頰上的冰冷之氣。


    她不知為何竟是不敢動一分一毫,那強大的神識令她感到一陣窒息。


    那人嘴角輕勾了一下,掀開她的麵紗。


    蘇妙蔓生的不算頂尖的好,若是紀初柏來看,那臉還及不上老板娘,但她身為單水靈根,肌膚透澈白嫩,雖練了魔功也不減其風采,之所以斂住麵容不過是覺得這下賤之所不配有人窺伺於她。


    她聽到那人殘忍地說道。


    “他說女人最愛自己的容貌,你也是如此麽?”


    下一刻麵容之上傳來鋪天蓋地來的沸騰感,她尖叫一聲,淒厲之聲傳到他的耳邊,他猶自笑了笑,“去轉告你的同伴,可別再來阻我了。”


    蘇妙蔓身形一抖,跪倒在地。


    眼簾中那人走遠,她徒然捂住麵孔,輕聲嘶吼。


    那是……那是陰屍蟲的毒,無藥可解。


    ……


    沈晉之醒過來的時候耳邊充斥著無數亂七八糟的聲音,他原以為還在睡夢之中輕輕皺了皺眉,下一刻聞到那作嘔的味道又瞬間清醒了過來。


    這是,他用力眨了兩下眼睛,醒來時那暫時的模糊緩緩消散開來,腦海中尚且還停留在湖邊最後的畫麵,蕭雪薇害怕到崩潰的麵容猶在眼前。


    而這裏……他豁然睜大了眼睛,下一秒倚在邊上幹嘔起來。


    他躺在一片巨大簡陋的地上,抬眼是遼闊的地底世界,周圍是一圈黯淡的燈火,這裏到處……都是鍋爐,用鐵鎖連在一起,吊在半空之中,鍋爐下方有懸空之火燃燒,上麵傳來的味道混合著肉香和濃鬱的血腥,而地麵這裏堆疊了屍體,不難想象那鍋爐之中所煉化的是什麽……


    懸掛的鍋爐圍成一個圓形,又有鐵鏈連向中心,中心之處則是一個青銅鼎,十分巨大,三足兩耳,懸在空中,不知是煉什麽的。


    他吐了半天隻吐出一些酸水,盡量朝周圍的屍體躲遠了一些,眼角還是瞅到了一些人幹枯的麵容,還記得那個侏儒說多少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難不成就是這個鬼地方?


    他心髒跳得十分快,那侏儒不知將蕭雪薇帶到哪裏去了,他即將麵對的又是什麽?


    這一靈隱徑說是兇險萬分,誰能想到血腥至此。


    那侏儒老頭究竟是什麽人?這裏怎麽看都不像是一天兩天能夠做出來的,肴他們去哪裏了,難不成那些死去的弟子們都是被帶到了這裏?


    他的腦海裏一時間思緒萬分,甚至絕望慢慢爬上來,但最可恨的無非還是自己的無能為力。


    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


    他咬了咬牙,從地麵上爬起來,身上不知遭遇過什麽有一陣疼痛,麵前也一陣強烈的眩暈感,麵對這麽龐大而未知的地方,他太過渺小了。


    別說是保護蕭雪薇,他自己怕是也要交代在這個地方了。


    在這個地方,人命何其微弱。


    眼角一尖,漫漫屍海中竟然有一個身影在朝他走來,他心下抖了抖,對自己弱小的憤怒淹沒了對未知的恐懼,低頭搜索了一遍那些屍體,心中又是一顫。


    竟然……竟然還有幾張熟麵孔,是同行的那幾名弟子……


    他咬破了舌尖,疼痛讓他鎮定下來,彎腰拿起了那其中一位弟子的劍,他輕輕合上那人暴出的眼睛,告別那尚且年幼的麵孔,“你……好好去吧。”


    總有那麽幾分兔死狐悲的感慨,他鎮定下心神,閉上眼睛全神貫注地思考起夢裏那把劍所教授給他的劍式。


    不是說重來一場麽,不是說再不辜負自己這一生麽。


    到頭來難不成就要這樣去了?


    甚至是這樣無知地去了,連這是什麽地方的不知道,前幾日所憧憬的漫漫修仙長路還沒有接觸到,知道自己是雙靈根時的欣喜,與肴定下的約定,那把夢中劍的秘密……怎麽會甘心呢?!


    腦海放空,招式也模糊成虛影,他突然無所畏懼起來。


    既然對死亡無所畏懼,那也無須畏懼眼前了,縱然這一世像是一場黃粱夢,也要拚盡全力去,再不得辜負自己。


    說不定就穿到下一本書裏去了,他最後對自己開玩笑道。


    舉起劍,他甚至還不會挽個漂亮的劍花,像初時認得的李言楓那樣,在劍道之上他如同一個咿呀學語的幼子,可是他卻覺得自己從未離這把劍這麽近過。


    對麵的人影終於越來越清楚了,他將咬破的舌尖又抵在牙齒上,好讓自己再靜一點。


    再靜一點,再靜一點……


    那身影卻越來越快不給他時間了,他助力兩步向前劈刺而去,那一刻風都停止了,他忽然在這樣的恍惚間發覺得自己的劍原來可以這麽快。


    可是……他瞳孔一縮,對方顯然絲毫不畏懼,身形輕避,兩根手指一合便將那劍夾得動彈不得,讓他無可奈何。


    他有些頹然地閉上眼睛,果然還是來不及。


    死就死吧,就這樣唄。


    預想的死亡似乎遲遲不來,等待死亡比死亡那一刻還要煎熬。


    他輕輕睜開眼睛。


    “……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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