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赤發道人放出手中物件,立時成了隱沒在牢獄四方的陣基。


    輪轉時法力化作絲線纏繞,將小陣封閉。


    內層牢獄的小孩子大多都比較懵懂,其中幾個機靈的,也因為環境的關係而沉默起來。


    也許他們對自己的未來不是太清楚,不過人對妖魔鬼怪有自然的恐懼,就算是還未成長起來的小孩子也不例外。


    加上離家的驚慌,爹娘不在身邊的彷徨,就是再聰明的小孩也不敢說太過活躍。


    誰知道妖魔下一個吃的是誰?


    然而,今日不同。


    塗山君的這具化身,雖然本身相近鬼修,然而因為塗山君的遮掩,所以身軀像人更多。


    那名為宋大夫的人又認出了他的身份,更坐實了道人就是活躍在北地的那位。


    “有救了,孩子們,我們能迴家了。”宋大夫壓抑著聲音。


    他被抓上山的日子不算長,為的就是保證小孩活下來,而和他一同上山的還有一個學徒。


    也許是妖怪覺得學徒沒有存在的必要,就將那人殺了吃掉。


    忐忑擔憂、總有一天會爆發。


    就像是現在。


    明明赤發道人就站在他的麵前,明明應該是安全的,但是他的身軀卻好似篩子般顫抖的厲害。


    眼中激動與喜悅交織,已致聲淚俱下,夾雜著幾分瘋狂。


    “能迴家了嗎?”


    “嗚……”


    “爹娘,你們在哪兒。”


    “……”


    小孩子互相之間的感染力是很強的,一個哭就會變出成片的哭聲。


    照顧孩子的婦女怎麽都哄不好。


    本身就身處妖魔的巢穴,這樣的聲響顯得太響亮,更容易吸引妖怪的注意力。


    塗山君倒是不在意妖怪過來,隻是實在太過吵鬧。


    抬起手,法力光點從他的手中散落。


    柔和的法力化作困意。


    那些被驚醒忐忑緊張的小孩子一個個的倒在草垛床酣睡起來,隻餘下兩個大人還清醒著。


    宋大夫突然感覺自己身上的症狀消退了個幹淨。


    不過眼見孩子們都倒了下去,趕忙抹去鼻涕眼淚,關切的問道:“道長,這些孩子……”


    塗山君解釋道:“待事情結束他們自會醒來。”


    說完便盤坐在牢獄房門前,靜坐之時重新祭煉手中的陰煞。


    這具化身就是為了保護這些人,防止意外的發生,還需要等待覺法以及本體將事情處理好。


    ……


    “不好了,山君,不好了!”


    大殿外響徹。


    急匆匆的飛進來一個羽翼都未化形幹淨的鳥怪。


    剛踏入殿們,像是被門檻絆了一跤似的,身軀就勢往前翻滾。


    一連轉了好幾圈,直到抵在台階前。


    杵了個狗吃屎,才停住了身軀。


    “山君,不好了。”鳥怪狠狠的咽了一口塗抹,將急切和倒反上來的氣息都咽了下去,跪伏在地上,腦袋耷拉在連塊的磚石上,順了氣之後才開口。


    台階上,宛如水缸攪動。


    聲勢似乎比之尋常的天邊悶雷還要響亮:“有何不好,速速說來!”


    鳥怪倒豆子一般將自己知道的事情倒了個幹淨:“有一活人,殺了狼頭怪,打破牢獄衝出街邊。正在坊市與群妖對峙,這會兒的功夫,已經死了不少的小妖。”


    “活人?”


    頭頂上的聲音再度響起,說話帶著野獸的吼聲,聽起來有些沙啞,卻十分的響亮。


    鳥怪抬起頭,台階最上頭是一方橫立的大床,魁梧的身形側臥其上。


    隻不過現在已經坐直了腰板。


    守在一旁的妖怪噤若寒蟬,不敢說話。


    “沒錯,正是活人,還是個僧人。”鳥怪趕緊補充。


    山君輕嘖了一聲,虎爪的肉墊落在身側的棱柱扶手上說道:“僧人?”


    北地廣袤,他乃是大黑山鬼王座下的山大王,為的就是幫大黑山鬼王辦事兒。


    因此對於湖鼓山坊市的事情也多有耳聞。


    所以鳥怪說僧人的時候,他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湖鼓山坊市的那件事。


    “可有其他鬼修?”


    山君的詢問讓鳥怪愣了一下,迴憶後確定的說道:“迴山君,並未看到什麽其他的鬼修。”


    “沒有鬼修參與。”


    北地山君麵露異色,湖鼓山那邊的情報說有三四位鬼修出手。


    這就不得不讓人懷疑和尚的真實身份,也許就是路過山城的修士。


    往常也不是沒有這樣的例子。


    見到山城妖魔鬼怪聚集,便打著斬妖除魔的名號一頭紮來。


    虎爪伸縮,北地山君迴憶上次吃修士時候的美味。


    那都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就連記憶都不是太清楚,不過那迴味無窮的味道他是不會忘記的。


    當然也不排除其實湖鼓山坊市的事情和僧人沒關係。


    僧人隻是恰逢其會,真正動手的是那些修為強大的鬼修。湖鼓山坊市的鬼將軍死了,就連黑山之主的廟觀都被人砸的稀爛。


    塑像內的重寶碎片也消失不見。


    正因如此,所以大黑山之主才如此震怒。


    鳥怪喉頭微微滾動,怎麽大王好像不是很在意小妖怪的傷亡。


    不然為何直到現在都還沒有要動身的意思。


    ……


    “阿彌陀佛。”


    和尚平靜的注視著麵前層層圍攏上來的小妖怪。


    黑壓壓的一大片,實則修為並不夠看。大多都隻是開化靈智,擁有法力,能夠動用粗淺的術法。


    更多的是連身軀都幻化不全,甚至索性就是本體的模樣。


    塗山君一心二用,化身以神識掌控。


    幡內的本體則通過魂幡觀察外麵的場景,不過本體並沒有動用力量。


    塗山君本體就是想動也動不了,覺法的法力不足以支撐本體戰鬥。


    如果說湖鼓山坊市還像人居住的模樣,北行山的山城就是正兒八經的妖怪洞窟,入目俱是小精怪,陰魂厲鬼都甚少看見。


    感受著識海神道法器的悸動,塗山君的目光延伸的十分深遠。


    他甚至已經看到了山城內的黑山鬼王的廟觀。


    不得不說,黑山鬼王也是個人才,不,該說是‘鬼’才。


    竟然能夠想到這種收集香火願力的辦法。


    盡管這樣的願力相比於正常的更加汙濁,但是力量這東西隻要能夠消化到肚子裏,甭管它原本是什麽樣的。


    凡俗愚昧,精怪其實也沒有好到哪裏去。


    甚至因為是從鳥獸之中脫胎,對於強大的鬼王、妖王接受的更快,自然會產生不少香火願力。


    然而,這本就是變種辦法。


    實則還是應該紮根凡俗,以世俗凡人為根基塑造強大的神軀。


    也許大黑山鬼王知道些什麽,所以才沒有利用最原始也是最容易的方法,而是選擇了精怪妖鬼為他提供力量。


    塗山君並不關心具體原因,於他而言,隻要是煞氣就能用來熔鑄強化尊魂幡。


    至於覺法為何要一路走過去,應該和覺法修行的功法有關。


    ……


    在塗山君思考的時刻,覺法再次邁步行走。


    所過之處,本就不成氣候的精怪更是潰不成軍。


    身上煞氣深重的,還不等反應過來就成了和尚掌下亡魂。


    幾個唿吸的功夫,城街上就鋪上了一層厚厚的屍體。


    殘肢斷臂、鮮血涓涓。


    骨與肉摻雜起來糊在地上,四周的牆壁上,以及那些被法力轟碎的殘垣斷壁,斷木沉梁的廢墟縫隙裏。


    讓人望而生畏。


    這是塗山君第一次見到和尚真正意義上的出手動作,沒想到殺性如此之大。


    他樂的收取煞氣。


    黑紅色的絲線化作大網,輕輕一撈,屍體血肉盡數成了磅礴的煞氣湧入魂幡。


    塗山君蹙眉。


    覺法法力沸騰,充盈法力化作罡氣籠罩在身側,麵容更加肅穆,淨琉璃白骨身顯得十分莊嚴。


    甚至就連境界都好似鬆動了。


    一切都在朝著最理想的狀態中發展。


    然而塗山君明白的很,和尚如今的狀況可不太好。


    別看一派欲要突破的勢頭,甚至說是突飛猛進都很恰當。


    然而那顆白骨身中的魔心跳動的更加有力了,絲絲黑氣順著和尚的奇經八脈遊走,最後匯聚在識海的白骨陰神身上。


    築基中期、築基後期……


    法力翻騰間,一顆看起來有些虛幻的白骨舍利在覺法的丹田上空憑空匯聚。


    覺法的雙眼漸漸被黑紅色浸染,再看不到清明的神色。


    虛幻的白骨佛光在覺法的身後浮現,怎麽看都好似空中樓閣,而且白骨佛光中還夾雜著淡淡的黑氣,不濃鬱,卻深刻。


    ……


    “覺法,還不醒來?!”


    和尚茫然之中,好似看到了一隻身著袈裟的老猿,一拳轟過來,但是襲來的並不是拳風,而是宛如當頭棒喝的清明。


    金光綻放,白骨消失。


    那隻闖入他識海的老猿也淹沒在耀眼的光芒之中。


    覺法的修為迅速下降。


    築基後期、築基中期……


    最後並沒有迴到築基初期,而是停留在了築基中期。


    “阿彌陀佛。”


    覺法驚詫的同時不由的慶幸。


    還好最後時刻他迴過神了,不然怕是今日就會完全激發心中的魔意,最後結果可就難料了。


    “多謝前輩出手相助。”


    “我不幫你,你也能醒過來。”塗山君淡淡的說道。


    塗山君也看不出那魔心是什麽東西,不過既然覺法敢用,肯定有法子能鎮壓下去。


    當然,他也確實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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