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內有詐?聽了耿舒的話,在場眾人同是一怔,馮異與耿舒對視片刻,問道:“耿將軍何出此言?”


    耿舒自己也不太確定,他正色說道:“請大將軍準末將再入城探查一次!”


    一名西征軍將領說道:“現在天已經不早了,再耽擱,我們恐怕在天黑之前都進不了城!”


    接下來,他們的工作還是很多的,要收攏城內各處的屍體,還要將屍體統一焚燒等等。


    耿舒麵色凝重地說道:“大將軍,末將總覺得事情不簡單,賈彪撤離靈丘,太過詭異!”


    另一名將官說道:“城內的屍體太多,已經腐爛發臭,自然會生出疫病,賈彪率軍撤離,也很正常。”


    耿舒搖頭說道:“如果賈彪真要死守靈丘,他們早就該處理掉城內的屍體,不會一直留到今日!”


    那名將官想了想,說道:“也許敵軍想的,就是要用疫病來擊潰我軍呢?”


    耿舒依舊搖頭,覺得不對勁。疫病是很可怕,一旦爆發,後果不堪設想,但預防疫病也不是多困難的事。


    除非己方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大軍貿然進入靈丘這座死城,才有可能導致疫病大範圍的爆發。


    賈彪真的是這麽想的,真的是這麽計劃的嗎?恐怕不太可能。己方不可能在不做出任何偵查的情況下就貿然進城,隻要進城調查,就不可能查不到那些藏於屋子裏的屍體,難道賈彪會想不到這一點嗎?他會蠢到布置這麽一個很容易


    被人看穿的圈套嗎?不會!耿舒暗暗搖頭,其中一定還另有隱情,隻是己方沒有偵查到罷了。


    他麵色一正,對馮異說道:“大將軍,事關重大,哪怕多耽誤一日,末將也覺得,應該把靈丘城仔仔細細的調查清楚。”


    馮異沉思片刻,點點頭,說道:“好!耿將軍,你入城再探!”


    趙匡急忙上前,插手說道:“大將軍,末將隨耿將軍一同查看!”


    馮異沒有異議,點頭應了一聲好。


    耿舒和趙匡二人,率領兩百騎兵、三百步兵,再一次進入靈丘城,查看城內的情況。


    入城之前,每人都先喝下大量的艾葉水,每個人的身上都掛著兩隻水囊,裏麵撞的也是滿滿的艾葉水。


    除此之外,軍中的醫官還給他們配備了一些雄黃,將雄黃粉末灑在火把上,讓他們點燃火把,再進入城中。


    進入城後,耿舒迴頭對兩百名騎兵說道:“你等速速前往城內各處查看,速度要快,快去快迴!”


    “是!”兩百名幽州突騎齊齊應了一聲,而後各自催促戰馬,高舉著火把,向城內各處探查。


    趙匡小聲問道:“耿將軍,你成為城內還有伏兵?”


    耿舒說道:“不怕一萬,隻怕萬一啊!”說著話,他催馬向前走去。


    趙匡和三百步兵急忙跟上來。別看城內空無一人,但人們都是如臨大敵,邊小心翼翼地向前走著,邊不時地左右張望,全神戒備著。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前去各處探查的騎兵,也相繼跑迴來,他們帶迴來的消息一致:城內空無一人!聽聞幽州突騎的迴報,趙匡長長鬆了口氣,對耿舒一笑,說道:“靈丘城就這麽大,敵軍想在城內埋伏下能與我軍相匹敵的兵力,也不太可能,我看,耿將軍這次是多慮了


    。”


    他這句話,反倒是提醒了耿舒,正如趙匡所言,敵軍不太可能於城內布置伏兵,那麽,他們會不會采用其他的手段呢?


    耿舒眼珠轉了轉,突然把蒙住口鼻的汗巾拉下來。


    見狀,趙匡嚇了一跳,急忙說道:“耿將軍……”


    耿舒向他擺擺手,提鼻子仔細聞了聞,問道:“趙將軍,靈丘城內究竟是什麽氣味?”


    趙匡眨了眨眼睛,慢慢把汗巾撩起一點,仔細聞聞,他立刻又把汗巾放下來,皺著眉頭說道:“這就是屍體腐爛的氣味嘛!”


    “屍體腐爛,有這麽臭嗎?全城都臭氣熏天?”“是因為屍體數量太多了。”趙匡覺得耿舒太過多疑,他不以為然地說道:“如果隻是十具、二十具,或一、兩百具的屍體,自然不會有這麽臭,但屍體若多到成千上萬,就


    有這麽臭了。”


    耿舒若有所思,眼珠轉了轉,翻身下馬,提著虎頭戰戟,向路邊的一家酒舍走出。


    他將酒舍的房門踢開,走進其中,和其它的店鋪一樣,裏麵亂七八糟,一片狼藉。


    走在裏麵,腳下的地板咯吱咯吱作響,在死一般的靈丘城內,這細微的聲響也顯得格外刺耳。


    趙匡跟著耿舒走進來,與此同時,他抽出肋下的佩劍,走到一處房門前,用佩劍將房門緩緩推開。


    裏麵的屍體竟有十多具,由於放置得太久,屍體流淌出屍水,屍水又和屍體混在一起,其狀恐怖又令人作嘔。


    趙匡僅僅瞄了一眼就受不了了,倒退兩步,對耿舒說道:“這裏沒什麽好看的,快走吧!”


    說完話,他狠狠一跺腳,轉身要往外走。可能是他跺腳的力道太大,地麵上的一塊木板竟被他踏斷,他的腳差點陷入進去。


    趙匡急忙把腳抬起來,低頭一看,隻見地板的下麵都是黑黢黢的液體,並向外散發著惡臭味。


    是屍水!


    “哦……”趙匡再忍不住,幹嘔了一聲,提著佩劍噔噔噔地跑了出去,到了外麵,他手扶著牆壁,哇哇大吐。


    周圍的兵卒見狀,皆嚇了一跳,紛紛提著長矛長戟上前,緊張地問道:“趙……趙將軍?”


    “畜生!簡直是他娘的一群畜生!”趙匡擦了擦嘴角,氣喘籲籲地說道。耿舒沒有急著跑出去,他走到被趙匡踩斷的地板前,低頭向裏麵看了看,而後他蹲下身形,將戰戟的戟尖探到地板下麵,蘸了蘸裏麵的液體,然後把戰戟抬起,仔細看著


    戟尖上沾著的黑色液體。


    很黑,很粘稠,的確像屍水,但要比屍水更粘稠一些。


    耿舒眨了眨眼睛,伸出手來,慢慢摸向戟尖。黑色液體粘在他的手指上,他把手收迴來,放到鼻下,聞了又聞。


    剛剛嘔吐完的趙匡,正要走迴酒舍,正看到這一幕。他感覺自己體內剛剛平息下來的五髒六腑又開始翻騰起來,他嘔的一聲,胃中的酸水都在往上返。


    他捂住自己的嘴巴,斷斷續續地說道:“耿將軍,你……你瘋了不成……那不能碰……嘔……”


    趙匡再次退到牆壁處,哇哇的又吐了起來。兩名兵卒高舉著火把,進入酒舍,向耿舒走去。


    耿舒聞著指尖上的黑色液體,猛然,他身子一震,騰的一下站起身形,對那兩名正走過來的兵卒大吼道:“出去!立刻出去!”兩名兵卒嚇了一跳,在耿舒充血雙目的怒視下,連滾帶爬的退出酒舍,耿舒的速度也不慢,隻幾個箭步,人便衝到了酒舍外,他對一名幽州突騎說道:“放哨箭!立刻放哨


    箭!撤、撤、撤!所有人立刻撤出靈丘城!”


    把酸水都快吐光的趙匡抹著嘴角,搖晃著走過來,驚詫地問道:“耿將軍,出了……出了何事啊?”


    “是陷阱!整個靈丘城,就是一座大陷阱!趕快撤出離這裏!”


    咻——一名幽州突騎將天空中射出鏤空的哨箭,哨箭飛上天空,發出刺耳又悠長的哨音。在死一般趁機的靈丘城內,哨箭的聲響異常刺耳,不僅城內的人都能聽見,就連城外的


    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馮異周圍的將士們臉色同是一變,人們下意識地看向馮異,急聲說道:“大將軍,城內……城內好像有狀況,難道,真的有敵軍埋伏!”“速速救援耿將軍和趙將軍!”一名將官大吼一聲,作勢要率軍衝入靈丘城,馮異急忙抬手,製止住手下的將官,眉頭緊鎖,沉聲喝道:“慌什麽?李育,你帶隊兄弟,進城


    查看!”


    名叫李育的將領答應一聲,還沒等他帶人入城呢,耿舒和趙匡已先帶著各自部下,慌慌張張地跑出了靈丘城。前方的兵卒自動自覺地向兩旁退讓,閃開一條通道。


    耿舒和趙匡暢通無阻地穿過漢軍人群,來到馮異近前。馮異看著他二人,沉聲問道:“城內出了何事?”


    趙匡直到現在也沒弄明白,耿舒到底讓己方跑什麽,也沒弄明白他為何說整個靈丘城就是一座大陷阱。


    他轉頭看向耿舒,後者對馮異正色說道:“大將軍,城內確實有埋伏!”說著話,他抬起自己的手,說道:“大將軍請看!”


    馮異看著耿舒抬起的手,在他的手指上,沾著一些黑色的液體,也看不清楚那是什麽東西。他皺著眉頭,問道:“這是?”


    “大將軍,那是屍水!”看到耿舒手指上的黑色液體,趙匡又開始感覺反胃。


    在場眾人臉色同是一變,還沒等他們說話,耿舒正色道:“這不是屍水,而是火油!”“火油?”在場眾人又是一陣大驚。趙匡也愣住了,過了片刻,他湊到耿舒近前,仔細查看他指尖上的黑色液體,又稍微湊近一些,仔細聞聞,搖頭說道:“不對!火油不可


    能這麽臭!”


    耿舒意味深長地說道:“趙將軍可能有所不知,大多數的火油都是沒有臭味的,但有一種火油,卻是有臭味!”


    趙匡呆呆地看著耿舒,一時間沒說出話來,他還真不知道,世上有發臭的火油。耿舒將手中的戰戟抬起,向戟尖努了怒嘴,說道:“哪位將軍帶了火折子?”一名將官從甲胄內掏出火折子,轉頭看向馮異,後者點了下頭,那名將官拔掉蓋子,吹了兩口,火折子點燃,他將火苗湊近戟尖,就聽唿的一聲,戟尖上沾著的黑色液體


    立刻燃燒起來。此情此景,讓在場眾人都看傻了眼。另有數名將官湊到耿舒近前,先是看看戟尖上的火焰,然後仔細端詳耿舒手指上的黑色液體,又摸又聞,其中一名將官迴頭說道:“大


    將軍,這……這的確是火油!”


    所謂的火油,其實就是石油。大多數的石油,聞起來雖有刺鼻氣味,但的確不是臭的,隻有一種石油是例外。


    因為石油含硫醇的成分過高,才會散發出臭雞蛋的氣味。這種氣味,的確很像屍體腐爛後發臭的氣味。所以在采集火油的時候,也沒人願意去采集這種含硫醇過高的石油,所有這也導致了很多人根本不清楚,火油是分種類的,其中甚至還有發臭的火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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