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秀向張昆揚揚頭,說道:“去西宮!”


    西宮。


    劉秀到時,陰麗華正在臥房中小憩。雪瑩和紅箋原本想進去叫醒陰麗華,被劉秀攔了下來,他小聲說道:“我坐會兒就走,不要吵醒麗華了。”


    剛剛處理完政務,劉秀午飯也沒吃,現在有些餓了,他問道:“膳房裏可還有吃的?”


    雪瑩連忙迴道:“陛下,還有些糕點。”


    劉秀點點頭,說道:“讓人送到涼亭裏吧!”說完話,他轉身走出大殿,進到花園的涼亭中。


    西宮的花園雖沒有長秋宮那麽大氣,但相對於其它宮殿而言,西宮的花園已經算大的了。


    他坐下時間不長,雪瑩、紅箋、李秀娥端送過來一盤盤的糕點。


    陰麗華喜歡吃這些,所以在西宮這裏,糕點都是常備的,隨時吃,隨時有。劉秀拿起一塊,咬了一口,桂花的甜香味立刻在口中蔓延開來。


    他笑著點點頭,讚道:“這桂花糕做得著實不錯,出自何人之手?當重賞才是!”說著話,他三兩口,把一大塊的桂花糕吃個精光。


    李秀娥玉麵一紅,向劉秀福了福身,說道:“陛下,是婢子做的!”


    劉秀詫異地看眼李秀娥,笑道:“看不出來,你除了能惹是生非,還有這樣的好手藝。”


    張昆、雪瑩、紅箋聞言,都差點笑出聲來。李秀娥臉色更紅,小聲嘀咕道:“婢子現在都不再惹是生非了。”


    劉秀瞥了她一眼,說道:“那也是麗華教導得好!你啊,性子太野,脾氣又倔強,不懂收斂,好在在皇宮裏有麗華護著你。”


    別看劉秀平日裏不說什麽,和李秀娥接觸得也不多,但心裏卻明鏡似的,三言兩語,便把李秀娥這個人說了個透徹。


    李秀娥嘟著嘴,站在一旁,一副憤憤不平的樣子,似乎對陛下的評價很不滿意。


    雪瑩和紅箋卻有些不是滋味,陛下能把李秀娥說得這麽清楚明白,說明陛下心裏是時常記得李秀娥的。


    劉秀又拿起一塊糕點,喝了口茶水,邊吃糕點邊問道:“今日長秋宮的茶會如何?發生了什麽有趣的事?”


    李秀娥抬起頭來,說道:“長秋宮的糕點沒有西宮的糕點好吃。”


    劉秀眨眨眼睛,接著哈哈大笑起來,正要說話,陰麗華的聲音先傳了過來:“陛下別聽秀娥亂講,長秋宮的糕點做得很好。”


    隨著話音,陰麗華款款走了過來。


    劉秀眼睛一亮,立刻站起身形,走出涼亭,來到陰麗華近前,握住她的手,問道:“怎麽不再多睡一會了?是我吵醒了麗華?”


    陰麗華搖搖頭,說道:“臣妾都快睡一下午了。”


    “你現在身子重,難免會貪睡。”劉秀拉著陰麗華,走進涼亭裏。李秀娥取來鋪墊,放在地上,然後小心翼翼地扶著陰麗華坐好。


    有陰麗華在場,李秀娥的話也變得更多了,她說道:“今日,皇後還特意把隗恂隗校尉找去,讓隗校尉舞劍助興。”


    “嗯,我聽說了。”劉秀笑問道:“隗恂的劍術怎麽樣?”


    “劍術倒還可以,就是人不怎麽樣。”李秀娥嘟著嘴,小聲嘀咕道。


    陰麗華迴頭看了她一眼,麵露不悅之色地說道:“秀娥,不要亂說。”


    李秀娥正色說道:“陛下、貴人,婢子沒有亂說,隗恂見到貴人時,就像丟了魂似的,看著貴人的眼神也讓人很不舒服,一看,一看就是個色坯子。”


    劉秀愣了愣,轉頭求證地看向陰麗華。陰麗華柔聲解釋道:“隗校尉剛剛入宮不久,對宮中的規矩還不太了解,有失禮之處,也在所難免。”


    李秀娥不服氣地說道:“第一次入宮的人多了,見到貴人,一直盯著看的,就他一個!”陰麗華頗感無奈地看眼李秀娥,示意她少說兩句。隗恂可不是一般的皇宮侍衛,而是隗囂的大公子,就算再怎麽不喜歡這個人,也不應在陛下麵前說他的壞話,這也會讓


    陛下很為難。看出陰麗華想得太多了,劉秀拍了拍她的手,語氣輕快地說道:“倘若以後他再敢對麗華無禮,告訴我,我去懲治他!眼神無禮,就挖掉他的眼睛,言語無禮,就割掉他的


    舌頭。”


    陰麗華詫異地看著劉秀,說道:“陛下……”


    劉秀幽幽說道:“隗囂三心二意,難以共謀。”


    言下之意,就是在明確的告訴陰麗華,不用太在意隗恂的身份,在洛陽,隗恂就隻是個人質,也可以說是隗囂安排過來的替死鬼。


    如果隗恂還不清楚自己的處境,還敢把鬼主意打到麗華頭上,那真的是成心找死呢,誰都救不了他。


    聽了劉秀的話,李秀娥更來精神了,她說道:“婢子就說嘛,他是涼侯的大公子又如何?陛下又怎會怕他涼侯?應該是涼侯怕陛下才對!”


    劉秀聞言,哈哈大笑,抬起手指,點了點李秀娥,笑道:“雖說你這丫頭口無遮攔,但這次說得沒錯!”聽到劉秀的誇讚,李秀娥也是樂得合不攏嘴,還衝著陰麗華一個勁的點頭。陰麗華無奈地笑了笑,說道:“這段時間,秀娥被我寵得不像話,倘若以後陛下再給她撐腰,她


    更是目中無人了!”


    “哈哈——”劉秀聽後,更是大笑,心情也變得爽朗了許多。


    他要進行政改,麵對著層層的阻力和壓力,到了西宮這裏,他感覺輕鬆了許多。不知不覺,劉秀已吃下整整一盤的糕點。


    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對李秀娥笑道:“你這手藝,確實不錯,以後記得多做一些,送到清涼殿。”


    “陛下經常在清涼殿處理公務,婢子沒什麽事,可不敢隨便過去。”


    劉秀又好氣又好笑地說道:“你這丫頭,現在還敢和我拿喬?”


    “婢子不敢!”李秀娥一本正經地福身施禮。


    劉秀無奈地說道:“我不會讓你白白出力,隻要來了,張昆必有賞錢!”


    李秀娥眼睛頓是一亮,立刻美滋滋地說道:“婢子先謝過陛下隆恩!”


    劉秀再次大笑,拉起陰麗華,向西宮的大殿走去。


    翌日,劉秀在朝堂上提出改製的議題,其一是精簡地方官僚體係,其二是精簡地方軍。果然和劉秀預料中的一樣,這個議題拋出來,立刻引來許多大臣的反對。


    大司徒伏湛、大司空宋弘都認為以當前之時局,不宜縮減地方軍,更不宜縮減地方官員,至於撤銷都尉,更是萬萬不可為。


    天下未定,戰事連連,這個時間縮減地方軍,太過冒險,撤銷都尉,更會讓各地郡府的戰力大打折扣,隨之而來的還會導致太守的權力過大,不受製約。


    這個時候,劉秀不再開口說話,自然會有人代他說話,執金吾朱浮、尚書令侯霸、司隸校尉鮑永。


    鮑永率先說道:“伏司徒、宋司空都很清楚,現在國庫日益緊張,供養數十萬的京師軍,已是捉襟見肘,還要供養數十萬的地方軍,錢糧都從哪裏來?”


    伏湛正色說道:“國庫吃緊的問題,可以通過稅收解決!”


    鮑永說道:“天下大亂,戰禍連年,民不聊生,餓殍遍野,陛下仁德,體恤百姓,施行十稅一,難道伏司徒認為,眼下當施行八稅一、七稅一,甚至五稅一?”伏湛沉默未語,經過這麽多年的戰亂,各縣各郡,千瘡百孔,百廢待興,百姓們的確是經受不起重稅了,可是不征收重稅,朝廷又確實養不起兵力眾多的京師軍和地方軍


    ,這的的確確是個令人頭疼的問題。


    等鮑永說完,大殿裏的群臣也都是議論紛紛。宋弘意味深長地說道:“裁減地方軍,我擔心,各地的賊軍會死灰複燃,再次於各地作亂!”


    伏湛幽幽說道:“倘若內部不穩,朝廷對外的征戰,隻怕……也會大受影響,還望陛下三思!”大殿裏漸漸安靜下來,議論紛紛的群臣也都停止討論,齊刷刷地看向劉秀。等到大殿裏已經靜得鴉雀無聲,劉秀才緩緩開口說道:“以當前之局勢,裁減地方軍,勢必要冒


    著巨大的風險,可是,朝廷又確實養不起數十萬的京師軍和數十萬的地方軍,必須得做出取舍,兩害取其輕。”


    等劉秀說完話,大殿裏再次響起群臣議論的嗡嗡聲。


    朝廷發不下糧餉,軍心勢必渙散,將士們也會變得毫無鬥誌可言。


    地方軍縮減,給了賊軍可乘之機,一旦讓賊軍死灰複燃,在地方作亂,無論縣府還是郡府、州府,都會束手無策,隻能求助於朝廷。


    兩害取其輕,可是哪一害才是輕啊?


    大臣們一派主張改製,一派反對改製,爭論不斷。


    不知不覺中,已經過去兩個多時辰,天已接近晌午。伏湛向劉秀抬了抬笏板,說道:“陛下,今日難以議出結論,不如,改為明日再議吧!”


    一直不說話的劉秀開口說道:“事關重大,今日,必須要得出結論!上午議不完,下午接著議,下午議不完,就連夜議事,總之,何時議完,何時散朝!”


    聽聞劉秀的話,朝堂上的群臣麵麵相覷,忍不住紛紛吞了口唾沫,繼續商議、討論。


    劉秀在朝堂上,很少有表現得如此強硬的時候,說明事情已經到了迫在眉睫,拖延不得的地步。


    剛開始,讚同改製的大臣隻有三成,反對的大臣有五六成,剩下的一些大臣都是不表態的。


    等到了下午,支持改製的大臣增加到五成,反對改製的大臣,也有五成,雙方據理力爭,互不相讓。


    到了下午申時,大臣們的肚子都開始打鼓了。


    要知道上朝的時間是卯時,也就是早上五點,大臣們淩晨四點多就得從家走,基本是不吃早飯的,都是散朝後再迴家吃飯。現在朝議從卯時開到申時,大臣們是早飯沒吃,午飯沒吃,肚子能不餓嗎?越餓,人們的心情越煩躁,討論的態度也變得越來越暴躁、易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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