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幾名兵卒站出來,說道:“將軍,小人識水性!”銚


    期點點頭,正色說道:“你等立刻渡河,去尋大王,如見大王,就說,我等已於兗州與敵死戰,無愧於漢,也未辱大王之威名!”聽


    聞這話,幾名站出來的兵卒又都不約而同地退了迴去,其中一人眼圈濕紅,說道:“將軍,我等絕非貪生怕死之輩!將軍於河南與敵死戰,我等絕不會河北!”另


    外那幾名兵卒也都異口同聲道:“小人願追隨將軍,與敵死戰到底,絕不迴苟且偷生迴河北!”銚


    期看了看幾名兵卒,說道:“你等迴河北尋大王,我等今日之死戰,還能被後人所銘記,倘若無人迴河北,我等之名聲,隻能任由銅馬賊寇汙蔑!”如


    果這一戰打完,一個活口都沒剩下,那麽他們在兗州的作戰,就隨便銅馬軍去胡編亂造了,銅馬軍甚至都可汙蔑他們是先投降,後被殺。銚


    期自己不願意背負這樣的罵名,更不願意下麵的兄弟們去背負這樣的罵名。他們是不懼死,但也要死得有價值,不能死後還背上罵名,被人們所唾棄。


    在場的眾將士紛紛看向那幾名水性好的弟兄,說道:“你們就聽將軍的話,遊迴到對岸吧,隻要你們能活下來,我等今日之死戰,便不會被埋沒!”


    “將軍——”幾名兵卒齊刷刷地屈膝跪地,哭得泣不成聲。銚期勾了勾嘴角,臉上露出笑容,他向幾人擺了擺手,說道:“快去吧,賊軍又快攻上來了!”


    說著話,他迴頭看了看,三個營的銅馬軍,正在步步逼近。銚期眼中寒芒一閃,幽幽說道:“男兒要當死於邊野,以馬革裹屍還葬耳!”銚


    期說的自句話,是引用於馬援的話。馬援是位名士,原本是王莽的臣子,後來王莽被殺,他便逃到了西涼。‘


    馬革裹屍’這句成語,就是來出於馬援的這句話。


    銚期命令幾名水性好的部下,泅渡黃河,返迴河北,將己方在兗州這裏的戰事,稟報給劉秀。他自己則率領著餘下的漢軍,再次與銅馬軍交戰。不


    到兩千的漢軍,被三萬銅馬軍團團包圍,這一戰,當真是成了一場死戰。銚


    期光是胯下的戰馬便拚死了三匹,渾身上下,大大小小的傷口,已不計其數,但即便是這樣,他還是騎著戰馬,於亂軍當中左突右衝。周


    圍時不時飛射過來的冷箭,釘在銚期的肩頭、大腿,也釘在他胯下的戰馬身上,戰馬不堪重負,轟然倒地,銚期也再一次從戰馬背上摔了下來。


    附近的銅馬軍將士蜂擁而上,可是已和個血人差不多的銚期,不可思議的從地上再次站起來,揮舞起濱鐵點鋼槍,將圍攻上來的一圈敵軍,以長槍鋒芒全部掃倒在地。看


    著整張臉都被鮮血染紅,隻有眼珠子還帶著白色的銚期,從沒怕過的銅馬軍這時候也不敢貿然上前了,人們圍站在銚期的四周,不由自主地連連後退。人


    群中有人大喊道:“放箭!放箭射殺他!”隨


    著喊聲,人群當中弩機彈射聲四起,數支弩箭飛射向銚期。銚期大吼一聲,身子向旁翻滾,躲讓開幾支弩箭,站起身的同時,一槍刺了出去。槍


    頭貫穿一名兵卒的胸膛,而後又刺中後麵一名手持弩機的兵卒胸口上。


    一槍兩命!銚期斷喝著,將手中槍繼續向前捅。鐵槍的鋒芒貫穿第二人,又刺到第三人身上。一


    旁有名銅馬軍兵卒嘶吼著,端著長矛衝上來,刺向銚期的胸口,後者扭轉身形,沙,矛頭蹭著他身側的甲胄劃過。他向迴一收手臂,用腋下將矛身死死夾住,身子稍微一擰,哢嚓,長矛應聲而斷,銚期迴手將夾在腋下的半截長矛抓起,一矛反刺了過去,噗,長矛刺在那名兵卒的臉上,將其直接刺翻在地。


    銚期向後連退,順帶著,將長槍從三具屍體的體內硬拔出來,他唿哧唿哧地喘著粗氣,充血的眼睛掃視四周。周


    圍的銅馬軍舉著劍、端著矛,衝著銚期幹比劃,卻無一人上前。銚


    期知道,自己現在已是強弩之末,堅持不了多久,在倒下之前,能多殺一人是一人吧!


    想到這裏,他手臂向外一揮,半截長矛飛射出去,正中一名兵卒的胸口,而後他雙手持槍,再次殺入銅馬軍的人群裏。


    此時的銚期,根本就沒想過要求生,完全是一心求死。


    他殺入銅馬軍的人群當中,放於對方的攻擊,隻要不是奔自己要害而來的,他幹脆就不躲了,以此來節省自己的體力。


    他這種不要命的打發,還真把周圍的銅馬軍將士給震懾住了,如果此時站在高空向下俯視的話,便會發現戰場上這詭異的一幕。


    銚期明明身在銅馬軍的正中央,四麵八方全是敵人,但他周圍的一圈完全是沒有人的,好像銚期的身上帶有致命病毒似的,無論他走到哪裏,周圍的人群立刻向後退避。


    銅馬軍將士的選擇倒是很明智,這個時候,無論誰往上衝,那都是嫌自己命長了,人們避讓著銚期,這反而讓銚期多拉上幾名賊軍做墊背的想法落空。


    他在銅馬軍的人群裏,一會向左衝,一會向右衝,但銅馬軍就是躲避、退讓,就是不肯與他交戰,隻一會的工夫,銚期已累得氣喘籲籲,汗珠子由他的臉頰流淌下來,將他臉上的血水衝洗出一條條的白痕。就


    在銚期憤怒的大聲嘶吼之際,銅馬軍的後方突然一陣大亂。與此同時,天邊傳來的轟隆隆的悶雷聲。


    “是……是騎兵?”銅馬軍將士經驗豐富,立刻判斷出來,傳來的轟鳴聲不是雷聲,而像是大隊騎兵奔馳的聲響。


    銅馬軍的判斷沒錯,的確是有大隊的騎兵正在向這裏趕過來,為首的一位,不是旁人,正是劉秀。


    劉秀本打算去往河內追殺銅馬軍殘部,可是他率軍隻走到一半,剛到魏郡,突然接到雲兮閣傳來的情報,稱逃至河內的銅馬軍,兵力有限,隻數萬人,而且多為銅馬眷屬,且東山荒禿、上淮況等銅馬首領,皆不在其中。既


    然逃到河內的銅馬殘部裏沒有東山荒禿和上淮況,那麽他二人肯定是逃到了兗州。既然東山荒禿和上淮況在兗州,那麽銅馬軍的主力肯定也在那裏。


    想到這兒,劉秀可是驚出一身的冷汗,要知道銚期隻率軍兩萬去的兗州,一旦遭遇到銅馬軍的主力,隻這點兵馬,都不夠銅馬軍塞牙縫的。


    劉秀也是低估了銚期的實力,銚期一部兵力是很少,體量也很小,但他們可不是塊肥肉,而是塊小石子,差點沒格碎銅馬軍的兩顆後槽牙。判


    斷出銅馬軍的主力在兗州,劉秀立刻改變了行軍路線,他率領己方的騎兵,先行一步,由魏郡向東疾馳,直本兗州而去。


    就在銚期等漢軍,已經橫下一條心,欲與敵死戰到底的時候,劉秀率領著一萬多幽州突騎,終於趕到了戰場。與


    銚期激戰一整天的銅馬軍,早已身心俱疲,此仗打到現在,對於他們而言,剩下的就隻是掃尾。可


    銅馬軍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以劉秀為首的幽州突騎,仿佛從天下掉下來似的,突然出現在自己的麵前。


    在一萬多幽州突騎的鐵蹄之下,毫無防備又精疲力盡的銅馬軍,沒有做出像樣的抵抗,更確切的說,銅馬軍是完全沒來得及做出抵抗,全軍的陣容便被突如其來的騎兵衝散。東


    山荒禿和上淮況還想率領部下,與幽州突騎再較量較量,這時候,就聽幽州突騎內,人們的喊聲之聲四起:“蕭王在此,爾等還不束手就擒!”


    聽聞這話,東山荒禿和上淮況等人,同是驚出一身的冷汗,劉秀竟然來了!劉秀竟然親自率軍進入了兗州!難道,他就不怕赤眉軍圍攻他嗎?銅


    馬軍將領們徹底喪失了抵抗下去的鬥誌,以東山荒禿和上淮況為首的銅馬軍,一路向西潰敗。漢軍不依不饒,騎兵們兜著銅馬軍的屁股進行追殺。


    尤其是吳漢和耿弇,這兩位都擅長統帥騎兵,此時兩人一馬當先,各自率領著三千精騎,對一潰千裏的銅馬軍窮追不舍。劉


    秀沒有再繼續追擊,而在策馬在戰場上狂奔,尋找銚期的身影。黃河南岸戰場,現在已然是屍橫遍野,疊疊羅羅,血流成河。漢


    軍將士的屍體在地上鋪了一層,銅馬軍將士的屍體則更多,在地上鋪了好幾層,有些地方雙方將士的屍體都羅起好高。


    通過這些觸目驚心的景象,也可看出今日一戰之慘烈。劉


    秀越看越心慌,跑著跑著,他忍不住開始扯脖子大喊道:“次況?銚期?銚次況?”


    對於自己的部下,劉秀的確稱得上是有情有義。


    現在更始朝廷和赤眉軍已經殺紅了眼,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地步,而劉秀身為更始朝廷的蕭王,劉玄的宗親,進入赤眉軍的地盤內,可以說這本身就冒著極大的風險,隨時都可能陷入被赤眉軍圍攻的境地。但


    為了解救銚期,劉秀不僅來了,而且為了趕時間,他隻帶著一萬多騎兵先行一步進入的兗州。


    為了不愧對劉秀的知遇之恩,銚期能在戰場上橫下心來,與十倍於己方的敵軍死戰到底,而為了保下銚期,劉秀能把自己的性命豁出去,不惜深入敵境,君臣二人都做到這等地步,古往今來,也實屬罕見了。就


    在劉秀大聲唿喊銚期的名字時,前方突然出現一大群的兵卒,但卻看不出來對方是漢軍還是銅馬軍,一個個幾乎都成了血人。


    龍淵等人立刻催馬上前,護住劉秀,劉秀則騎馬從人群當中衝了出去,直奔那群兵卒而去。“


    大王!真的是大王!”這群兵卒,正是銚期的部下。看到騎馬而來的劉秀,眾人無不是連聲尖叫,而後又忍不住喜極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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