銚期率領著麾下一萬多漢軍,連續打退了銅馬軍四個營的攻勢,不過經過這一番激烈的廝殺,銚期身邊的將士們也銳減到數千人。


    聽聞己方第四個營又被敵人打退,東山荒禿和上淮況等人皆是眉頭緊鎖。前


    者氣急敗壞地摘下頭盔,抓了抓頭發,狠聲說道:“我就不信,敵軍還都是鐵打的不成!給我派第五個營上陣!”


    輪番上陣的銅馬軍,隨之又派出了第五個營,又是一萬之眾的生力軍向銚期這邊衝殺過來。


    此時,銚期已然殺得渾身是血,眼珠子通紅,死在他濱鐵點鋼槍下的敵軍將士,已經不知道有多少人了。


    銅馬軍這個營的主將,是一名身材魁梧的壯漢,他手持一杆大鐵槍,騎著高頭大馬,哇哇怪叫著向銚期直衝過來。


    銚期想都沒想,雙腳一夾馬腹,斷喝一聲,戰馬噅噅嘶吼,迎著敵軍主將反衝了上去。


    兩匹戰馬,逆向而行,兩杆長槍,幾乎同一時間刺出,雙槍的鋒芒,都是直取對方的麵門。


    沙!槍頭與槍頭在空中交匯、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響,並蹭出一團火星子。銅馬軍將領的長槍被彈開,而銚期的長槍則是去勢不減。耳


    輪中就聽噗的一聲,銅馬軍將領的槍尖,由銚期的頭側掠過,而銚期的濱鐵點鋼槍,則結結實實刺在對方的臉上,槍尖的鋒芒由對方的腦後探出。


    隻一個照麵,這位銅馬軍將領便被銚期刺於馬下。銚


    期看都沒看落地的屍體,催馬繼續前衝,殺向對麵人山人海的銅馬軍陣營。後麵的漢軍將士們也跟著衝殺上來,與敵軍展開了近身肉搏戰。雙


    方拚殺了這麽久,漢軍弓箭手的箭矢早已射個精光,現在連弓箭手這種珍惜兵種都端起長矛、長戟,與敵軍打起近身戰。正


    當銚期奮力殺敵的時候,前方的銅馬軍兵卒突然向左右分開,人群當中,顯露出來的是一大群弩手。這些銅馬軍兵卒都是手持弩機,鋒芒一致對準了銚期。啪


    、啪、啪!弩


    機齊齊彈射,一支支的弩箭飛射出來,射向銚期的周身要害。


    銚期震喝一聲,揮槍撥打箭矢,叮叮當當,他一口氣挑飛了七八支弩箭,他是把自己的要害護住了,但卻沒能護住戰馬。兩


    支弩箭釘在戰馬的胸前,另有兩支弩箭射入戰馬的脖頸。戰馬哀鳴一聲,側身翻倒。落


    馬的銚期,從地上一躍而起,與此同時,長槍橫掃而出。以為有機可乘,圍攻上來的銅馬軍兵卒首當其中,被槍尖劃破前胸,哀嚎著仰麵摔倒。側


    方的一名賊兵高舉著佩劍,嘶吼著砍向銚期的腦袋。後者側身閃躲,將手中長槍橫著向前一推,槍杆撞在對方的麵門上,把那名賊兵打得口鼻竄血,踉蹌而退。銚


    期接踵而至的一槍,將對方的胸膛刺穿。這時候,又有一名銅馬軍將領策馬衝出人群,大刀在空中畫出一道長長的寒芒,向銚期的脖頸閃來。銚期低頭閃躲,讓開鋒芒的同時,將手中槍向地上一戳,然後雙手齊出,將對方戰馬的脖頸死死摟抱住。銚期以一己之力,將戰馬給硬生生地拽停下來,馬上的將領大驚失色,他舉起大刀,正想要劈砍銚期,後者猛然大吼一聲,臂膀用力,向旁一擰,隻見連戰馬帶馬上的敵將,一並側翻,轟隆一聲,人、馬一並摔倒在地。銅


    馬軍將領摔得七葷八素,躺在地上,半晌站不起來。戰


    馬則是四蹄連蹬,在地上掙紮著重新站起。銚期一拉韁繩,飛身跳上馬背,迴手將戳在地上的濱鐵點鋼槍抓起,一槍將躺在地上,還沒恢複過來的敵將刺斃。


    他催馬衝入弩兵的人群裏,長槍在空中來迴穿梭,挽出一朵朵的槍花,每一朵槍花盛開處,皆有血光噴射出來。數


    十名弩兵,都來不及重新裝箭,進行第二輪的齊射,便被銚期殺傷大半。剩


    餘的弩兵,嚇得魂飛魄散,哪裏還敢逗留,一個個仿佛喪家之犬般,轉身鑽入己方的人群裏,消失不見。銚


    期怒吼一聲,找不到敵人的弩手,他的長槍便招唿到周圍的敵軍兵卒身上。東


    山荒禿派出的第五個營,又一次被銚期等漢軍硬生生的殺退。此情此景,讓在遠處觀戰的東山荒禿和上淮況等人都不由得暗暗咋舌。東山荒禿用馬鞭遙指戰場中央的銚期,喃喃說道:“此人怎生如此了得?”


    此戰之前,銚期一直在劉秀身邊偷偷摸摸的做情報工作,不顯山不露水,默默無聞,也沒有太輝煌的戰績。在


    河北這裏,銚期的名聲別說無法與鄧禹、吳漢、賈複、耿弇、寇恂等人相比,即便是與景丹、王梁、劉植等將領們相比,也要差上一大截。所


    以銅馬軍這邊聽聞是銚期率漢軍入兗州,根本沒把他放在心上,他們唯一擔心的是銚期會跑路,不過連繼派出水鬼,偷偷鑿沉了銚期部的船隻,打消了他們心中的顧慮,認為此戰全殲銚期一部,易如反掌。


    可真正交上手才猛然發現,完全不是那麽迴事,名不見經傳的銚期,竟然如此驍勇善戰,一杆長槍,挑殺己方戰將十數員,殺傷己方兵卒不計其數,隻統帥兩萬兵馬,可發揮出來的戰鬥力,不次於五六萬人,竟然不可思議地打殘了己方五個營。


    厲害啊!東山荒禿暗暗咧嘴,在心裏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他這聲厲害,不僅是在感歎銚期的驍勇,更是在感歎劉秀的雄厚實力。


    劉秀麾下,一個沒什麽名氣的銚期尚且如此難纏,如此善戰,倘若換成鄧禹、吳漢、賈複、耿弇等成名的將領前來,己方豈不更加難以應對?其


    實東山荒禿並不知道,就領兵打仗的本事,銚期並不比這些大名鼎鼎的將領們差,以前他領兵征戰的才幹,隻不過因為幫劉秀搞情報,被埋沒了而已。上


    淮況轉頭看向東山荒禿,問道:“大將軍,現在怎麽辦?”


    二十萬人,吃不下劉秀軍的兩萬人,這要是傳出去,都得被人笑掉大牙。現在,反而是銅馬軍這邊有點騎虎難下。東


    山荒禿舔了舔發幹的嘴唇,一字一頓地說道:“再派出兩個營!倘若還是不行,就給我再派三個營!哪怕拚光了全軍將士,我也要把銚期這豎子碎屍萬段!”上


    淮況看了一眼東山荒禿,心裏暗道,大將軍這是打上頭了啊!心裏雖是這麽想的,他還是傳達了東山荒禿的命令,又派出兩個營去進攻漢軍。雙


    方的戰鬥,已經從早上打到了下午,銚期再勇猛,再善戰,這時候,他的體力也吃不消了。雙拳難敵四手,好虎架不住狼多,渾身是鐵,又能碾碎幾根釘子。即


    便銚期還能咬牙堅持,但他麾下的漢軍將士們也堅持不住了。兩


    萬人打到現在,已經連五千人都不到了,麵對著再次殺上陣來的兩萬敵軍,人們都生出濃濃的無力感。


    他們不怕死,不怕與敵拚命,但凡還有一線希望,他們都能與敵軍死磕到底,拚個魚死網破。可


    是敵人的數量實在太多了,殺都殺不完,己方這邊,根本沒有一絲一毫可取勝的希望。這


    種哪怕自己使出吃奶的力氣也無法扭轉大局的無力感,很快便演變成了絕望感。銚


    期迴頭看看,見己方將士們眼中都失去了光彩,剩下的隻有絕望和死灰,他將手中槍很向一揮,槍頭拍打在馬臀上,戰馬吃痛,但韁繩又被銚期死死拉住,戰馬兩隻前蹄高高抬起,直立在地上,噅噅嘶叫。戰


    馬的叫聲,讓垂首而立的漢軍將士們不約而同地抬起頭來,看向銚期。後


    者一手抓著韁繩,一手提槍,與眾將士麵前來迴徘徊,振聲喝道:“期自追隨大王,便已置生死與度外,誌在闖出一番大業!堂堂七尺男兒,當誌向高遠,豈能活的蠅營狗苟?今日之戰,既是死戰,也要打出我漢軍之威儀,不辱大王之威名!苟且偷生,非期之所盼,今日之戰,可助大王成大業,我等亦可名垂青史!”銚


    期的這番話,再次激起眾將士的鬥誌,人們眼中又重燃火焰,齊聲說道:“我等願隨將軍,與敵決一死戰!”“我等願與敵軍決一死戰!”環


    視麾下早已殺得渾身是血、精疲力盡的弟兄,銚期心頭一熱,他深吸口氣,長槍指向衝來的銅馬軍,大聲說道:“諸位兄弟,隨期再做一次衝陣!”


    “殺——”


    麵對著銅馬軍的兩萬生力軍,銚期等漢軍沒有怯戰,反而還主動上前迎擊。接踵而至的又是一場昏天暗地的血戰。


    此戰,從下午打到了傍晚,等到天色漸黑的時候,兩個營的銅馬軍都開始堅持不住,隻能被迫選擇後撤。反


    觀漢軍這邊,已隻剩下兩千來人,且沒有一人是完好無損的,銚期更是身負大小傷口十餘處之多,渾身上下,鮮血淋漓,已然分不清楚哪些是敵人的,哪些是他自己的。


    鏖戰了一整天,別說漢軍方麵精疲力竭,即便是還沒有上陣作戰過的銅馬軍將士,也是疲憊不堪。


    隨著兩個營的銅馬軍被打退,接下來,銅馬軍又派上來三個營。


    戰鬥至此,漢軍已實在無力作戰。銚期帶領著殘餘的漢軍,且戰且退,等戰鬥至天色大黑,銚期等漢軍已退迴到黃河岸邊。


    望望對麵燈球火把,亮子油鬆,火光連天的銅馬軍,再瞧瞧己方這邊早已所剩無幾的將士們,銚期禁不住輕輕歎息一聲。仗


    打到這個地步,他和下麵的兄弟們,真的都已經盡了全力,可仍不能退敵,他是真的沒辦法了。


    此時銚期忍不住暗想,如果主公在此,麵對這樣的局麵,當如何應對?


    有一點銚期可以確定,主公一定不會向敵軍投降,也一定不會絕望,隻有一息尚在,主公就總是充滿著希望,充滿著信心。


    想到這裏,銚期眼中突又閃現出晶亮的光彩,他問周圍的將士道:“你等誰識水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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