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躬聽聞劉秀的發問,麵色一正,說道:“陛下剛剛入主長安,局勢混亂,在所難免,假以時日,長安必享太平盛世。”劉


    秀暗暗歎了口氣,話鋒一轉,又問道:“謝尚書以為,邯鄲比長安如何?”謝


    躬一笑,朗聲說道:“長安乃天子腳下,邯鄲隻趙國舊都,趙地之郡治,又豈能與長安相提並論。”


    他二人的對話,聽起來像是閑談,實則不然。劉秀的發問有玄機,謝躬的迴答也同樣有玄機。劉秀問長安的局勢,實則是問劉玄治理天下的能力。謝


    躬迴答天子入主長安不久,暗指劉玄剛剛稱帝,處理政務,難免有所紕漏,這都可以理解,隻要時間一長,劉玄自然會對各項政務得心應手,將國家治理得井井有條。劉秀拿長安和邯鄲相比,實則是拿自己比劉玄。謝躬的迴答是,你二人根本沒有可比性。劉玄貴為天子,你隻是諸王之一,又豈能相提並論?看


    得出來,劉秀的發問,是有招收謝躬之意,而謝躬直接拒絕了劉秀投來的橄欖枝,而且態度十分堅決,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謝躬死忠於劉玄,劉秀也無可奈何,他幽幽說道:“謝尚書,真吏也!可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還望謝尚書不要意氣用事,三思而行啊!”


    “哈哈!”謝躬仰麵而笑,說道:“先賢們說大丈夫能屈能伸,可先賢們又說大丈夫當寧折不屈;先賢們說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而先賢們又說一馬不韝雙鞍,忠臣不事二主。有時候,下官都糊塗了,不知到底哪些先賢說的是對,哪位先賢說得是錯,蕭王能否為下官解惑?”謝


    躬說這番話,帶有戲謔之意,劉秀微微眯了眯眼睛,站起身形,向謝躬說道:“孤就不打擾謝尚書了,告辭。”“


    下官送蕭王!”謝躬也不挽留,隨之起身,躬身施禮,跟在劉秀的身後,一並向外走去。劉


    秀還沒走出大廳的房門,從外麵先走進來一位婦人。這位婦人麵容清麗,貌美如花,氣質清冷高雅,舉手投足之間,透著端莊高貴之氣。


    兩人一個往外走,一個往裏進,剛好打了個照麵,婦人先是一怔,而後急忙福身施禮,說道:“妾見過蕭王!”劉


    秀沒見過這位婦人,也不知道她是怎麽認識自己的。沒等他發問,謝躬上前,含笑介紹道:“蕭王,這位是內子。”“


    原來是謝夫人。”劉秀聽許汐泠提起過謝躬的夫人秦子嫿,當時也沒太往心裏去,沒想到,謝躬的這位夫人,竟然如此出眾。


    “妾聽聞蕭王來府內做客,特意讓人備了茶水。蕭王這是要走嗎?”“


    嗯!孤與謝尚書的事已經談完,就不在貴府多做叨擾了,告辭。謝尚書也請留步。”說完話,劉秀又看了一眼秦子嫿,走出謝躬的府邸。目


    送著劉秀上了馬車,在侍衛們的護衛下走遠,秦子嫿小聲問道:“夫君,蕭王這次前來,所為何事?”


    謝躬輕撫著秦子嫿的腰身,邊往府內走,邊說道:“其一,是商議魏郡之匪患,其二,蕭王對我有招撫之意。”


    秦子嫿眼眸一閃,可是很快,她的目光又暗淡下來,說道:“夫君定是未應蕭王。”


    謝躬仰麵而笑,說道:“知我者,夫人也!”其


    實,就內心而言,秦子嫿對更始朝廷,乃至對劉玄,也很失望。正


    所謂打江山易,守江山難。現在,劉玄不理朝政,日日笙歌,尋歡作樂,朝綱混亂,奸臣當道,權臣胡作非為,這江山能守得住嗎?


    倘若夫君真能投到劉秀麾下,倒也不失為一個好的出路,不過秦子嫿了解謝躬,她心裏清楚,自己的夫君,絕不會做出背叛天子之事。她


    憂心忡忡地說道:“夫君屢次與蕭王針鋒相對,屢次迴絕蕭王之美意,日後,夫君也當小心提防蕭王才是!”謝


    躬哈哈大笑,不以為然地說道:“蕭王的野心雖大,但現在他還不敢對我動手,起碼在徹底平定河北的賊軍之前,他不敢輕舉妄動。”


    秦子嫿皺著眉頭說道:“不怕一萬,隻怕萬一,夫君小心一些總是沒有壞處的。”


    “多謝夫人的提醒,為夫心中自知。”謝躬滿臉笑意地拉著秦子嫿的手,走進大廳裏。


    且說劉秀,離開謝躬的府邸,坐進馬車內,他的臉色也隨之陰沉了下來。謝躬可以對劉玄忠心耿耿,可以拒絕他,但不應該出言戲謔他,這讓劉秀的心裏十分不痛快。


    馬車正往前走著,忽聽外麵吵吵嚷嚷。


    劉秀敲了敲車壁。隨著聲響,馬車立刻停了下來。劉秀撩起車窗的簾子,向外麵望去,隻見街道兩旁的行人都在急匆匆的往前走,也不知道前方發生了什麽事。


    他召喚道:“龍淵。”


    龍淵撥馬走了過來,在馬上拱手施禮,說道:“大王!”


    “前方出了什麽事?”


    龍淵說道:“屬下這就派人去打聽!”說著話,他向身旁的一名侍衛揚下頭,那名侍衛拱了下手,快馬跑了出去,路過一名路人的時候,他勒停戰馬,向其打聽前麵怎麽了。侍


    衛向幾名路人打聽了一番,而後騎馬跑了迴來,到了龍淵的身邊,在他耳邊低聲細語了幾句。


    龍淵聽後,皺了皺眉,靠近劉秀的馬車,小聲說道:“大王,百姓們說,呂先生要被當眾問斬。”“


    誰?”劉秀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是呂宴呂先生!”龍淵小心翼翼地說道。劉


    秀眉頭緊鎖,問道:“怎麽迴事?是何人要斬呂宴?”


    “這……”侍衛們也沒打聽得太詳細,確切的說,百姓們也隻是知道呂宴要被問斬,至於是何人要斬首呂宴,百姓們也都不知道。


    見龍淵迴答不上來,劉秀說道:“去前麵看看!”這


    次呂宴,還真沒犯在謝躬的手裏。自


    從劉秀在謝躬的刀下救出呂宴後,這讓後者以為自己有了蕭王這座大靠山,整個邯鄲城,就沒有能讓自己害怕的人了,哪怕犯下再大的事,隻要蕭王出麵,也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呂


    宴在邯鄲,都恨不得橫著走,哪怕是在大街上,有看到不順眼的人,亦是非打即罵,囂張跋扈,無法無天。有


    一日,他在街上恰巧遇到一位美貌的婦人,心中頓起邪念,帶著幾個小跟班,跟蹤婦人,一直尾隨到她的家中。當


    時婦人的丈夫也在家,出麵理論,言詞稍稍過激一些,便讓呂宴拔劍殺了。


    而後,呂宴就在人家的家裏,強行奸汙了婦人,更狠的是,事後他連婦人兩歲大的孩子都沒放過,投進了井裏。


    等呂宴一行人心滿意足的走後,婦人也投井自盡,這可以算是一樁滅門慘案。這戶人家的親戚將此事報了官,希望官府能嚴懲呂宴。邯


    鄲令,相當於省會市長,得知此案和呂宴有關,嚇得也沒敢私自審理,而是上報給了郡府。


    別看趙郡太守和邯鄲令都是謝躬的人,但他倆也不太敢招惹呂宴,可這樁滅門慘案,他們又不能不處理。


    最後,還是太守硬著頭皮,派出衙役,‘請’呂宴到郡府接受此案的審理。衙


    役們找上呂宴的時候,後者正帶著一群跟班逛大街呢,聽聞衙役們要帶自己去郡府,呂宴當場就炸了,手指著那些衙役們,大放厥詞,別說是你們,即便是太守來了,州牧來了,他呂宴也不放在眼裏。


    呂宴非但不跟衙役們走,還命令手下的跟班,和衙役們打成了一團。就在雙方在大街上拳打腳踢,不可開交的時候,祭遵恰巧路過這裏。


    看到一方是大王的眷屬,一方的郡府的衙役,雙方打得灰頭土臉,鼻青臉腫,他不明白怎麽迴事,命令麾下的兵卒,將雙方人們統統拉開。


    祭遵是劉秀麾下將領,呂宴當然認識祭遵,看到他,呂宴如同受了多大的委屈,終於找到了主心骨似的。他


    快步跑到祭遵的馬前,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說郡府欺人太甚,以欲加之罪,誣陷於他。祭


    遵可不是像吳漢、賈複、馬武那種衝動易怒型的將領,聽了呂宴的話,他暗暗皺眉,郡府要以欲加之罪,治罪大王的眷屬?


    除非是這位剛上任的太守腦子進水了,才會做出這種自尋死路的蠢事。


    他沒有隻聽呂宴的一麵之詞,讓手下兵卒把那些衙役們統統叫過來,問了個仔細。


    衙役們的說詞,可和呂宴截然不同,把呂宴是如何釀成滅門慘案的經過,一五一十地向祭遵講述一遍。


    祭遵聽後,簡直是氣炸連肝肺,挫碎口中牙。表麵上,他還是不動聲色,問呂宴道:“衙役們所言,是真是假?”


    呂宴臉色難看,他向左右看了看,湊到祭遵近前,在他耳邊小聲說道:“小人家中,有不少的王宮寶物,祭將軍可以隨小人迴家中看看,倘若有祭將軍喜歡的,盡管拿去!”


    祭遵說道:“此事之後再說,我現在隻想知道,衙役們所言,究竟是真是假?”呂


    宴一臉尷尬地哎呀一聲,低聲說道:“邯鄲城可是大王打下來的,這邯鄲,理應是我們的天下,隻是個把條人命的事,還請祭將軍幫幫小人,小人一定不忘祭將軍的恩情,會在大王那裏為祭將軍多……”他


    話都沒說完,祭遵臉色頓變,倒退兩步,側頭喝道:“將呂宴給我拿下!”


    此話一出,別說呂宴傻了,衙役們傻了,就連祭遵自己的兵卒們也都傻了。拿下呂宴?呂宴可是大王的眷屬啊,而且還對大王有救命之恩呢!見


    手下兵卒都像木頭樁子似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祭遵厲聲喝道:“都沒聽見我說的話嗎?”


    眾兵卒如夢方醒,人們互相看了看,壯著膽子,走到呂宴近前,說道:“呂先生,對不住了!”說著話,有人取出繩索。呂


    宴迴過神來,頓時氣炸了,手指著祭遵,大聲喊喝道:“祭將軍,你這是作甚?我呂宴與你,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你憑什麽抓我?”祭


    遵理都沒理他,隻是對手下兵卒厲聲喝道:“速速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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