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在劉秀身上,對於這件事,他們張羅得再歡,最後還得看劉秀的態度。劉秀沉默了許久,方緩聲說道:“此事,容我再考慮、斟酌。”


    在場眾人麵麵相覷,誰都沒有再多說什麽。


    當晚,劉秀在床榻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把劉楊拉攏過來,能讓己方提升多少實力,能對己方產生多大的助力,劉秀再清楚不過,但他心裏的那道坎,卻很難邁過去。


    在床上實在是睡不著,劉秀幹脆也不睡了,從床上坐起,穿上衣服,由內室走出來。臥


    房外麵的廳堂裏,龍淵和龍準正在打坐,聽聞動靜,二人幾乎同時睜開眼睛,從鋪墊上站起。看


    到劉秀走出來,他二人一同躬身施禮,說道:“主公!”劉


    秀向他二人笑了笑,說道:“睡不著了,想出去走一走。”“


    主公,外麵太冷。”


    “再冷的天,我們也露宿過荒野。”說著話,劉秀走到房門前,將房門拉來。一股冷風迎麵吹來,讓劉秀和後麵的龍淵、龍準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哆嗦。


    劉秀深深吸了口氣,冰冷的空氣流淌進肺子裏,好像小刀子似的,不過也讓此時的劉秀感覺清醒了不少。夜


    間,天空中飄著白白的雪花,不知道這場雪已經下了多久,地麵上已是白茫茫的一片。


    他低垂著頭,看著自己在平整的白雪上留下一串足跡。不知道麗華現在在宛城做什麽?有沒有想念自己?有沒有像自己一樣,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覺。現


    在這個時候,想來宛城也很冷了吧。劉秀揚起頭來,雪花落在他的臉上,很快便融成了水珠。


    這時,院子外麵有腳步聲傳來。劉秀轉頭一瞧,隻見鄧禹竟然從外麵走了進來。沒


    想到這個時候竟然能看到鄧禹,劉秀嘴角揚了揚,好奇地問道:“仲華,你怎麽來了?”


    鄧禹一笑,說道:“我就知道主公睡不著覺,特意帶來了兩壺酒,想和主公喝兩杯。”說著話,他把背在身後的手放下來,果然,在他手中有兩壺酒。


    劉秀麵露笑意,等鄧禹走到近前,他和鄧禹並肩同行,笑問道:“仲華怎麽知道我睡不著覺?”


    “真定王主動提親,這麽大的事,主公若是能安睡才怪呢!”如


    果涉及到旁人,劉秀還不至於失眠,哪怕他被王郎追殺,處境最危險的時候,他也是該吃吃,該睡睡,但隻要一涉及到陰麗華,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劉


    秀向鄧禹慧心的一笑,拍了拍他的後背,和鄧禹一同走迴房間裏。他二人在廳堂中落座,跟進來的龍淵和龍準繼續坐在鋪墊上打坐。


    “我們離開宛城,已有好些日子了吧?”鄧


    禹掐著指頭算道:“主公去洛陽當差幾個月,來河北巡撫又過了幾個月,主公離開宛城,已經有半年多了。”


    “真快啊,一轉眼,就半年多了。”劉秀提起酒壺,也不往杯子裏倒了,直接喝了一大口。


    咕嚕!鄧禹也跟著灌了一口酒。他說道:“嚴奉戰敗後,王郎在邯鄲,一直在招兵買馬,看起來,是打算傾巢而出,給予我們致命一擊!”見


    劉秀把玩著酒壺,垂下眼簾,沉默不語,鄧禹禁不住又喃喃說道:“以王郎在河北掌控的區域,他足以集結起一二十萬,甚至更多的軍隊。”劉


    秀幽幽說道:“所以,王郎的主力大軍一旦攻打過來,我們難以應對,最穩妥的辦法,就是拉攏劉楊,讓他站在我們這一邊,有了十多萬真定軍的相助,我們再抵禦王郎的主力大軍,也就變得輕鬆許多。”


    鄧禹笑了笑,又向劉秀欠了下身,說道:“主公統領大局,對於真定王和真定軍的重要性,比任何人都清楚,倒是仲華多慮了。”劉


    秀苦笑,輕歎口氣,拿起酒壺,又喝了好大一口酒,他抹了抹嘴角的酒漬,垂首說道:“倘若麗華在此,我都不會像現在這般為難。”


    如果陰麗華在河北,對於與劉楊結親之事,他還可以和陰麗華商議著辦。


    可現在陰麗華不在河北,而是遠在宛城,讓劉秀和別的女人偷偷的成親,而且還要把對方立為平妻,這讓劉秀覺得太愧對陰麗華。鄧


    禹意味深長地說道:“主公,這隻是權宜之計而已。何況,無論是妻,還是平妻,其實這都在於主公你的態度。哪怕是妾,隻要主公的心在她身上,那麽她的地位比妻都要高,反過來,哪怕是妻,主公的心若不在她身上,她的地位也連妾都不如。”聽


    聞這話,劉秀目不轉睛地看著鄧禹。後者意味深長地說道:“主公是成大事的人,身邊的女子,不會永遠都隻有麗華夫人一個,何況,這次與真定王結親,實在是迫在眉睫,不得已而為之啊!麗華夫人非心胸狹隘之俗婦,定能理解主公之苦衷。”


    稍頓,鄧禹又進一步說道:“再者,主公隻有在河北成就一番大業,將來才能有機會從劉玄的眼皮子底下接走麗華夫人,倘若主公在河北有個三長兩短,麗華夫人又當如何自保呢?”


    言下之意,主公你可別忘了,劉玄可一直對陰麗華虎視眈眈地覬覦著呢!因


    為你現在還活著,劉玄礙於顏麵,並不敢對陰麗華怎麽樣,可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那劉玄可就為所欲為了。


    而那些劉氏宗親們,也不太可能為了一個死人和當今天子撕破臉皮,你大哥劉縯可就是個血淋淋的例子啊。


    鄧禹的這番話,倒是讓劉秀驚出一身的冷汗,也正是這番話,終於讓劉秀下定了決心。


    他一口氣,將剩下的大半壺酒一飲而盡,然後,他長長吐出一口濁氣,握了握拳頭,猛的一錘大腿,說道:“明日,我召見伯先,與他商議,去往真定事宜。”聽


    聞這話,鄧禹亦是為之動容,他站起身形,向劉秀深施一禮,正色說道:“此事,讓主公受委屈了。”他


    沒有說陰麗華受委屈了,而是說劉秀受委屈了,鄧禹說這話,自然也有他的道理。劉


    秀是漢景帝的六代孫,而劉楊是漢景帝的七代孫,論族譜,劉秀可是劉楊貨真價實的族叔。現


    在,身為族叔的劉秀,要去迎娶劉楊的女兒,這等於是讓劉秀娶自己的孫女為妻,輩分實在是亂了套。可


    是這門親事,是典型的一場政治聯姻,雙方是各取所需,誰又會去計較輩分的問題呢?


    翌日,劉秀召來劉植,將自己打算親自到真定走一趟的決定說出來。劉植喜出望外,劉秀與劉楊聯手,這是他最願意看到的結果。劉


    植連忙向劉秀拱手施禮,難掩臉色的興奮,說道:“主公英明!”劉


    秀問道:“我們明日動身如何?”劉


    植正色說道:“一切由主公定奪!”


    劉秀啼笑皆非地搖搖頭。自己沒有答應這門親事的時候,劉植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恨不得代自己同意了,現在自己接受了,他又擺出一副全由自己做主的模樣。當


    然了,劉秀也明白,劉植之所以如此急迫的希望自己和劉楊結成親家,他本身並沒有多少私心,主要還是在為自己著想。也


    正因為劉秀明白這一點,他對劉植還是非常感激的,對劉植這個人也越發的信任。


    劉秀還沒離開貰城,去往真定,貰城發生了一件大事,嚴光來了!嚴


    光可不是一個人來的,他帶來了上千號人之多。這


    些人裏有賈複、馬武、傅俊、祭遵、臧宮、馬成等眾多的老部下,除此之外,還來了許多的新人。比


    如陳俊,他便是被賈複帶過來的。劉


    秀被劉玄軟禁在宛城期間,賈複被分到劉嘉手下做事。劉嘉擔任太常將軍之職,陳俊便是他手下的長史。


    這次賈複跟隨嚴光來河北,迴歸到劉秀麾下,劉嘉還特意把陳俊推薦了過來,而陳俊自己,對劉秀仰慕已久,他也十分願意隨賈複一同來河北投靠劉秀。


    說起來,劉縯生前對劉嘉不薄。劉縯最信任的兩個同族兄弟,一個是劉稷,另一個就是劉嘉,對他委以重任。


    可劉縯被劉玄害死後,劉嘉還一門心思在劉玄的手底下做事,這事辦得多少有些不地道。但


    若說劉嘉這個人不怎麽樣,可也不對,在劉玄麵前,他沒少幫劉秀說話。


    這次賈複說要去河北投靠劉秀,劉嘉連猶豫都不猶豫,當即便點頭同意了,而且他不僅放賈複走了,還捎帶上自己的一位得力幹將陳俊。對


    劉秀,他當真做到了鼎力相助的地步。


    除了陳俊這種被人引薦來的外,還有自己主動來投的,像杜茂、堅鐔等人,都屬人中豪傑。


    嚴光和賈複等人,他們是一路前來河北,一路在沿途上收人,從南陽走到河北,隊伍不知不覺間,竟擴充到上千人之多。


    通過這一點也能看得出來,在當時,劉秀的聲望的確是太高了。劉玄對劉秀又妒忌,又顧慮重重,也是有道理的。嚴


    光這些人的到來,讓劉秀喜出望外,現在,他的心腹幹將們幾乎是齊聚一堂了。劉


    秀坐在大堂的中央,看著下麵的眾人,偌大的廳堂裏都快坐不下了,人頭湧湧,好不熱鬧。


    劉秀上下打量一番嚴光,看到嚴光的模樣憔悴了不少,劉秀完全能理解他這段時間的辛苦。自


    己以前的這些老部下,都被劉玄分散開了,分派到天南地北,嚴光能把這麽多的老兄弟們統統聚齊,肯定沒少東奔西走,風餐露宿。


    他動容地說道:“這段日子,讓子陵受苦了。”嚴


    光一笑,向劉秀欠了欠身,說道:“主公客氣了,子陵亦隻是做了分內之事,主公在河北期間,危機四伏,子陵未能陪伴在主公左右,這才是子陵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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