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秀等人剛進入魏城郡的時候,還算富足,又有馬又有車,各種食物和日用品,也都是一應俱全。結


    果剛過了蕩水,不僅馬匹、馬車一樣沒剩下,就連食物和日用品還丟掉大半。


    登上蕩水的北岸,人們整理帶到船上的行李,除了一些食物和衣服外,再沒有其它的東西了。


    看著都有些一籌莫展的眾人,劉秀倒是滿不在乎地一笑,語氣輕快地說道:“東西丟了,以後還可以再買迴來,隻要人沒事就好。”鄧


    禹頗感無奈地說道:“接下來的行程,我們恐怕要困難許多了。”


    有馬匹和馬車代步,一路走下來,就算疲累,但還能堅持得住。


    現在隻能靠兩條腿走路,他們這些身強力壯的男子倒是沒什麽問題,關鍵是女眷那邊,隻怕未必能熬得住。


    還沒等劉秀說話,史羅走上前來,正色說道:“鄧先生不用擔心妾,妾能堅持得下來。”鄧


    禹向史羅笑了笑,沒有再多說什麽,有些事情,並不是靠決心就能辦到的。現在這種情況,也沒辦法,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劉秀轉身把那幾名船家都叫過來,然後又讓朱祐取來錢袋,分發給他們,說道:“幾位老哥,多謝你們救了我等,檀鄉軍不會放過你們,你們還是跟我們一起去郡城吧!”


    幾名船家互相看了看,都沒有去接劉秀遞過來的錢袋,而是紛紛躬身施禮,說道:“我們都願意跟著劉大人,還請劉大人收留我等!”劉


    秀的本意是想把他們送到郡城,由郡府來安頓他們以後的生活,沒想到他們竟然都願意跟著自己。見


    到劉秀有些遲疑,幾名船家不約而同地跪了下來,異口同聲地說道:“大人別看我們都上了些年紀,但我們都有把子力氣。我們願意在大人的手底下做事,無論是給大人做兵卒,還是做家仆,我們都心甘情願,隻求大人收留!”劉


    秀沉吟片刻,上前把幾名船家一一攙扶起來,正色說道:“既然諸位都願意追隨於我,那麽,以後你們就在我身邊做事吧,此次,秀來河北,行招撫之事,前途未卜,但隻要有秀一口飯吃,就不會餓著你等!”


    “謝大人!”幾名船家再次跪伏在地,向劉秀叩首。劉


    秀在鄧村惹上了檀鄉軍,一路逃亡,雖然丟了全部的馬匹和馬車,以及不少的東西,但卻也收下了六名船家做眷屬。黃


    澤這一帶的水域很多,有蕩水、薑水、洹水、衛河、清河等等,這麽多的水域,當地的土地自然也肥沃,但是眼下,大片的良田都被荒廢,看不到有人在耕地。那


    幾名船家也是忍不住連連感歎,搖頭說道:“以前,這裏的村莊很多,可是現在人都已經跑光了,倘若不是我等有船,可以勉強維持生計,恐怕我們也早就離開了這裏。”


    檀鄉軍就已經夠可怕的了,可是整個河北,又何止檀鄉軍這一支起義軍?今


    天這支起義軍過來洗劫一番,前腳剛走,明天另一支起義軍又過來洗劫一番,普通百姓根本生活不下去。


    人們生活不下去,還想活命,又能怎麽辦?隻能去參加起義軍。如


    此一來,各支起義軍的規模都在迅速壯大,而規模越大,所需要的資源就越多,掠奪的也越發頻繁,普通百姓的生活更加困苦,去投靠起義軍的人更多。


    河北地區,現在已經完全陷入到這麽一個惡性循環的死局裏。劉


    秀這一路走來,對此深有體會。


    過了黃澤,接下來的路程倒是太平了許多,雖然所過的地方依舊是滿目瘡痍,良田荒廢,但他們沒有再遇到檀鄉軍的人。


    能夠感受得出來,起義軍對郡城還是相當忌憚的,距離郡城越近,就越難見到起義軍的人。長


    話短說,劉秀一行人風餐露宿,走了十多天的路,這日,他們終於抵達魏城郡的郡城,鄴城。自


    從進入魏城郡以來,劉秀等人還是第一次看到像樣的城邑。


    與其它地方相比,鄴城要繁華得多,估計城內的人口,就算不到十萬,但也差不多了,城門前,以及城牆上,都有大批的軍兵在看守。郡


    府這邊已經得到消息,知道劉秀奉命巡撫河北之事。魏


    城郡的太守名叫王儀,說起來這個王儀和劉秀還有些淵源。王儀的前一任太守,名叫李焉,讖學大師,玄學的高材生。後


    來有個算命先生王況,找到李焉,說他參透讖語,當今天下,是‘劉氏當興,李氏為輔’,這個李氏,說的應該就是李大人你了。李


    焉聽後,深以為然,而後便和王況一同著書,預測新莽朝廷大小官員的兇吉。還


    別說,這兩人都挺能寫的,他二人著出十多萬字的書,幾乎把當時朝廷官員的兇吉都預測了一遍。


    後來,他二人的行徑被人告發,李焉連同王況,一並被朝廷斬首。而


    當時告發李焉和王況的人,就是這位現任太守王儀,王儀也正是通過這次的告發,才得到王莽的賞識,由郡吏一下子被提拔到太守的位置上。


    王儀這個人,實則就是個牆頭草,很善於投機倒把,而且從中也的確嚐到了甜頭。現在王莽已死,大新朝已滅,取而代之的是更始帝劉玄,大漢更始朝廷。王


    莽都已經死了,大新朝都已經亡了,王儀哪裏還會再繼續忠於王莽?長安被攻陷後,王儀可是第一批向更始朝廷遞交順表的地方官員之一。現


    在劉秀奉命來河北招撫,王儀極為重視,聽聞守城的官兵前來稟報,劉秀已到鄴城,王儀立刻召集郡府的官員,然後親自帶著一幹郡吏,出城迎接。此


    時劉秀等人都挺狼狽的,一個個的汙頭垢麵,如果不仔細看,根本分不清楚誰是誰。好在劉秀手中那根拴著黃布條的棍子還算醒目,王儀一眼便看到了。王


    儀搶步上前,屈膝跪地,向前叩首,大聲說道:“下官魏城郡太守王儀,拜見武信侯!”劉


    秀身邊的人,從不以武信侯稱唿他,這個頭銜對於劉秀而言,簡直就是種羞辱。


    不過王儀並不了解這些,按規矩,他當然要以劉秀最大的頭銜來稱唿他。


    劉秀倒也沒有表現出不悅,他走上前去,把王儀從地上拉起,含笑說道:“王太守快快請起!”王


    儀站起身形,義憤填膺地說道:“王莽大逆不道,篡奪漢室江山,好在英主橫空出世,且有武信侯這樣的英傑相助,撥亂反正,誅殺奸賊,光複大漢,實乃天下之幸,黎民之幸啊!每逢下官思及莽賊之惡行,皆痛心不已,哀天下之不幸,悲黎民之困苦!”


    聽了王儀這番‘肺腑之言’,站於劉秀身後的鄧禹都差點被氣笑了,不了解王儀的人,估計聽了他這番話,還得以為這是一位多麽了不起的漢室大忠臣呢。


    可是王儀當初幹的那些破事,又有誰不知道?劉


    秀不動聲色地含笑說道:“王太守對大漢如此忠貞,陛下若知,定會龍顏大悅!”王


    儀立馬打蛇隨棍上,滿臉堆笑地說道:“下官遠在鄴城,實難一睹天子之威嚴,還望武信侯在能陛下麵前,多多為下官美言。”


    劉秀淡然一笑,說道:“王太守太自謙了,我們可否城內說話!”


    “對對對,下官已被郡府設宴,武信侯請!”王儀點頭哈腰地向旁側了側身子。


    鄴城,魏城郡的郡城,也是魏城郡境內的第一大城。街道兩旁,商鋪林立,街上的行人數量也多,與其它地方的荒涼相比,鄴城簡直稱得上是人間仙境。


    劉秀一行人沒有先去郡府,而是先去了驛站,他們一行人都太狼狽,需要先洗漱一番。


    在驛站裏,劉秀洗完澡後,又換了官服,而後,他將許汐泠、溪澈影、史羅等女眷們都留在驛站裏,和鄧禹、銚期、朱祐等人去了郡府。


    郡府的宴會中,與會官員的級別都不低,最次的也是戶曹、兵曹一級。眾人先是寒暄了一番,又喝了幾杯酒,劉秀方切入正題。他


    說道:“自從進入魏城郡,所經村莊,大多荒無人煙,檀鄉軍等匪寇,肆意猖獗,危害地方,不知郡府對境內之匪患,可有應對之策?”


    聽聞劉秀的詢問,王儀一臉的苦笑,說道:“下官可對天發誓,對魏城郡境內之匪患,下官是真的很想去治理,奈何,各路匪軍,兵力眾多,郡府方麵,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都尉孫恪接話道:“武信侯有所不知,單單是經常出沒在魏城郡的檀鄉軍,兵力就有十多萬人,以郡府目前之兵力,實在無力與之抗衡。”


    稍頓,他又正色說道:“不過,檀鄉軍曾幾次來犯我鄴城,皆被我軍打敗,铩羽而歸,眼下,檀鄉賊寇,已不敢再靠近鄴城一步!”


    對於孫恪的話,劉秀並不懷疑,事實上,也的確是越靠近鄴城,就越少見到起義軍的人,而地方的百姓也漸漸多起來,各處的田地,也都有人在耕種。劉


    秀問道:“孫都尉,不知鄴城現有多少郡軍將士?”


    孫恪迴道:“迴稟武信侯,鄴城現有將士八千人,倘若有敵來犯,還可臨時征召到四千左右的壯丁!”


    也就是說,一旦進入戰備狀態,鄴城可出動一萬兩千人的軍隊。


    檀鄉軍畢竟不是正規軍,即便有十多萬人,但想強攻下一萬多郡軍駐守的鄴城,也非易事。而


    且,魏城郡與北麵的趙國郡息息相關,一旦魏城郡府遭受到大批起義軍的圍攻,趙國郡的郡城邯鄲,可第一時間出兵增援。到


    時檀鄉軍腹背受敵,非但鄴城打不下來,自身還有全軍覆沒之險。


    看出劉秀對日益猖獗的起義軍耿耿於懷,王儀立刻發揮出他投機倒把的本事,他對劉秀唉聲歎氣地說道:“眼下,河北賊軍四起,以一郡之力,實難平定,隻有集結各郡之力,方能根除匪患!奈何,冀州牧亡故,現冀州群龍無首,諸郡皆各自為戰,倘若武信侯能於冀州重立一州牧,河北之匪患,必可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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