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領粥的人可不少,現場卻是井然有序,顯然綠林軍在城內已不是第一次施粥了,人們很清楚綠林軍的施粥數量,不會因為排在前麵才有得喝,排在後麵就沒得喝了。當


    劉縯等人排到的時候,舉目一瞧,盛粥的是位年輕又漂亮的姑娘。看起來有二十左右歲,但沒有成親(通過女子的發髻可辨別有無成親)。


    姑娘給前麵人盛粥的動作都挺溫柔的,當輪到劉縯等人的時候,她掃了一眼,態度突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冷著臉,拿著大木勺子,吧嗒一聲,幾乎是把粥直接甩進劉縯的碗中,完事之後,看都不看他一眼。劉


    縯頗感莫名其妙,他都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就被人家討厭上了。


    他前腳走開,劉秀後腳跟上,那名姑娘對劉秀的態度也和對劉縯的態度一樣,同是吧嗒一聲,把粥甩進劉秀的碗裏。


    被人家莫名其妙的討厭,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如果這事隻發生在自己身上,劉縯也就忍了,可連小弟也受到同樣的待遇,他可忍不了了。劉


    縯已然邁出去的腳又收了迴來,扭轉身形,看向那名年輕姑娘,揚起眉毛,歪著腦袋問道:“我說姑娘,你這是什麽態度?”


    我們兄弟以前是刨過你家祖墳嗎?年


    輕姑娘看向劉縯,啪的一聲,把手中的木勺子直接扔進木桶內,大聲質問道:“你說,我的態度怎麽了?”


    “你……”劉縯正要說話,劉秀急忙上前,推了推劉縯的胳膊,小聲說道:“算了,大哥,我們過去喝粥吧!”同


    行的鄧禹、朱祐和郡軍隊長也是向劉縯連連使眼色,示意他別在這個時候和叛軍起爭執,暴露己方的身份。“


    阿秀,你別推我,我就想問問,老子是欠你錢啊,還是和你有仇啊……”


    他話未說完,排在後麵的人已開始不滿地大聲嚷嚷道:“前麵的人領完粥了怎麽還不快走!”“


    他娘的,老子還沒領粥呢,你們領完粥的趕快滾啊,哪來的那些屁話?”“蒹葭姑娘不要理他們!”“……”


    與此同時,負責看管粥桶的十數名大漢也紛紛走了過來,一個個對劉縯怒目而視。劉


    秀暗暗咧嘴,拽著大哥的胳膊,急聲說道:“大哥,快走吧,別說了!”如果引起眾怒,估計現場的這些人都能把他們撕吧了。劉


    縯狠狠瞪了那個姑娘一眼,在劉秀的拉扯下,心不甘情不願地走開了。


    那位姑娘聲音不大不小地冷笑道:“有手有腳,健壯如牛,一天到晚卻隻想著吃白食,也不嫌給自己的爹娘丟人現眼!”


    她沒有指名道姓,但就算是個傻子都能聽得出來,她罵的人正是劉縯、劉秀。


    劉縯怒火上撞,轉身又要迴去和對方理論,劉秀硬拉著他走到路邊,然後又死命拽著他,讓他坐到地上。劉縯難忍心頭之怒,狠聲說道:“簡直欺人太甚!”鄧


    禹、朱祐和郡軍隊長走了過來,在劉縯身邊紛紛坐下。


    郡軍隊長小聲勸說道:“算了,伯升兄,隻一個叛軍女子,不值得生氣,等動手之時,我將其擒下,任憑你處置就是了!”


    劉縯沒有再說話,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粥碗,然後向劉秀那邊一遞,說道:“阿秀,你喝了吧!”劉


    秀笑道:“大哥,我有一碗就夠喝了!”劉


    縯看了一眼劉秀,沉著臉說道:“你多吃點!”


    劉秀樂了,提醒道:“大哥,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劉秀感覺似乎在大哥的心目當中,自己還沒有長大,大哥寧可餓著肚子,也要讓自己吃飽。


    劉縯愣了下神,也樂了,不再推讓,隻一口,便把碗中的這口稀粥喝了個幹淨。父


    親不在,長兄為父,劉縯這位大哥做的還是很稱職的,至少他對劉秀是真的照顧有加。


    綠林軍的施粥並不是很多,不至於讓人餓死,但也不會讓人吃飽。


    劉秀等人也是兩三口便把粥喝幹了。


    等他們吃完,劉縯站起身形,對劉秀說道:“阿秀,跟我走,我們去聯係下其他的兄弟。”鄧


    禹、朱祐、郡軍隊長連忙起身,正要跟去,劉縯向他們擺擺手,說道:“去聯係的人不必太多,隻阿秀跟我前去即可,你們留在這裏等我們的消息,不要亂走!”三


    人互相看了看,齊聲應好。劉


    縯帶著劉秀,快步離去。走出一條街,劉縯迴頭瞧瞧,見後麵沒人跟上來,他低聲說道:“阿秀,我們要不要給綠林軍通風報信,或是讓他們馬上撤離,或是讓他們堅守不出?”劉


    秀微微皺著眉頭,沉思未語。給綠林軍通風報信,也不太容易。如


    果他們隻把消息傳給普通的兵卒,沒有多大的效果,甚至對方可能會懷疑他倆圖謀不軌,如果直接去找新市軍的首領王匡和王鳳,他們必然會對大哥和自己的身份進行調查核對,這一耽擱,指不定要花費多少的時間,另外,綠林軍內部萬一有郡府的細作,將大哥和自己給綠林軍通風報信的消息密報給甄阜,後果不堪設想。


    見劉秀愁眉不展,劉縯也意識到通風報信這件事不太好操作。


    他幽幽說道:“實在不行,就聽天由命吧,你我兄弟,總不能因為幫著綠林軍,再把自己給搭進去!”劉


    秀在心中暗暗盤算,無論怎麽想,都覺得直接出麵去通風報信的風險實在太大,弄不好還會導致己方滿盤皆輸。


    他幽幽說道:“事關生死!大哥,我們對綠林軍,隻能暗助,絕不能露出任何的馬腳。”劉


    縯表示讚同的點點頭。他倆正往前走著,前方突然一陣大亂。隻見一名青年被群壯漢從一間宅子裏推出來,為首的一名壯漢生得膀大腰圓,滿臉的橫肉。他


    雙手掐著腰,笑無好笑地走到那名青年近前,陰陽怪氣地說道:“小子,你這座宅子,老子看上了!不想死,就有多遠給老子滾多遠!”那


    名青年坐在地上,呆呆地看著麵前的這些大漢,好像整個人都嚇傻了。


    這時,一名年輕貌美的少婦從宅子裏跑出來,跪坐在青年的身邊,看著那名魁梧壯漢,哭喊道:“你們綠林軍也不能強搶民宅吧!”“


    民宅?”魁梧壯漢哼笑出聲,說道:“你夫君為官府做事,可沒少欺壓百姓吧?這座宅子,還指不定是你們怎麽搶來的呢,老子今天沒殺他,已經算便宜他了!”說


    著話,他走到那名青年近前,垂目瞥了他一眼,向旁吐了口唾沫,而後他目光一轉,看著那名少婦,嘿嘿笑道:“小娘子長得還挺漂亮的!”說著話,他伸手還在少婦的臉上摸了一把。見


    狀,周圍的大漢紛紛大笑起來。少婦羞愧難當,一個勁的向青年後麵躲,而青年坐在地上,愣是一聲都不敢吭。


    見此情景,劉縯的怒火騰的一下快要頂到腦門,作勢就要走過去。好在劉秀反應夠快,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拽著劉縯,疾步走進一旁的胡同裏。


    這名青年,劉縯和劉秀都認識,而且不僅是認識,還是親戚。青


    年名叫劉玄,和劉縯、劉秀一樣,同是出於長沙定王劉發一脈,是劉縯的族弟,劉秀的族兄。以


    前劉玄也住在舂陵,後來家中的門客犯了事,他受到牽連,便逃到平林,後又來到新市。


    劉玄在新市混得不錯,經營好幾家店鋪,生意很大,綠林軍的人說他幫著官府做事,倒也不是無的放矢,在新莽朝廷推均田令的時候,劉玄的確幫著官府收了不少的地,從中也發了一大筆橫財。不


    過他終究不是官府的官吏,綠林軍占領新市後,他也沒受到牽連。他以為自己沒事了,結果綠林軍的人還是找上門來,硬是要霸占他的宅邸。綠


    林軍的分成基本都是最底層的平民,對於官員、士族、有錢的商賈,天生就帶著仇視心理,認為自己的日子過不下去,不得不提著腦袋造反,都是被他們這群人逼的,對這些人,綠林軍又哪會客氣?


    而劉家曾經都是皇族宗親,雖然王莽篡位之後,劉家人開始失勢,但家底還是很厚的,綠林軍所過之地,劉家宗親自然成了被打擊的對象,紛紛遭殃。所


    以在新市、平林一帶,很多劉家宗親相繼逃到舂陵,投靠劉縯,也就可以理解了。


    聽著逃到舂陵的宗親們訴苦,劉縯還沒有太深的感觸,現在親眼看到劉玄被綠林軍如此欺淩,以他火爆的脾氣又哪能忍得住?


    在胡同當中,他反握住劉秀的手腕,凝聲說道:“阿秀,剛才那人可是阿玄!”


    劉秀點頭說道:“大哥,我看到了!”


    “我們不過去幫他?”“


    正因為他是阿玄,認識你我,我們更不能上前了!”冒然過去,劉玄一下子叫出他倆的名字,那可就都暴露了,計劃失敗,甄阜又哪會放過他兄弟二人?


    劉縯漸漸冷靜下來,他從胡同中探出頭,向外麵往了一眼,眯了眯眼睛,怒聲說道:“我就說,綠林軍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不值得我們冒死搭救!”劉


    秀暗歎口氣,綠林軍的人,大多都是流民、流寇,又怎麽能指望著他們去行善舉呢?不


    過還是那句話,在大義上,綠林軍與己方處於同一邊,有綠林軍在,己方就等於多了一個盟友。他


    兄弟二人站於胡同裏,探頭望著外麵情形。


    隻見原本呆坐在地上的劉玄,突然爬了起來,然後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屈膝跪地,向前叩首,說道:“在下劉玄,願加入綠林軍,隨綠林弟兄,共同反莽,縱然肝腦塗地,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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