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壽樂宮。


    洶湧的火勢,逐漸熄滅,四周隻剩下零星的幾團火苗,還在頑強不屈的燃燒,它們附著在一些散落一旁的木頭房梁之上,搖曳生輝,蒸騰不休。


    隨著躥高躍低的火苗,整個壽樂宮也變得明滅不定,地上的磚瓦碎石,斷壁殘垣,映襯著火光,時隱時現,淒冷的夜風從周圍早已坍塌的宮牆湧入,嗚嗚作響,整個畫麵宛若一副人間煉獄。


    而在大殿中央的位置,一個方圓近百丈的巨大深坑,正不斷冒出縷縷煙霧,黑黝黝的一眼看不到底,不知幾多深,就像一個聯通人界和地獄的深淵,隨時都會從裏麵衝出各種妖魔鬼怪。


    要是此時有人進入深坑一探,就可以發現下方是一個地下密室,密室中央有一杆丈許高的黑色巨幡,靜靜矗在那裏。


    巨幡幡麵光華流轉,陰氣繚繞,幡頂則是一顆長有雙角的鬼頭,空洞的眼眶,仿若有著無盡惡意,乍看之下,竟有種說不出的詭異邪惡之感。


    黑幡周圍,此時或撲或躺著兩具扭曲的身影,分別是魏元和穆圖。


    在如此驚天爆炸之中,兩人依然能夠將自己的身軀保存下來,足以見兩人手段非凡。


    穆圖是仗著自己羅刹鬼體的仙家秘法,將自己的身軀凝練的金剛不壞,無堅不摧。


    魏元則是憑借爆炸襲來的瞬間,激發了自己的護體靈光,為自己爭得半息緩衝之機,然後從儲物袋中取出一麵青色小盾,化為了一麵巨大的盾牌,將自己護住,這才幸免於難。


    不過兩人此時的狀態頗為詭異,分別一動不動躺在地上,鼻息皆無,宛如死物,要是此時有第三者出現,即便隻是一名庸手,失去防禦的兩人,也輕易便會被擊殺。


    而此時,穆圖正經曆著從出生到現在最為詭異的一幕。


    ……


    在一個黑暗扭曲的空間,四周陰風唿號,黑霧漫天,不住的翻滾湧動,仿若裏麵有著眾多妖物作祟,隨時都會衝將出來,將他吞噬。


    他已經在這裏轉悠了片刻,依然找不到出路,無奈隻得大聲唿喝。


    “有人嗎?”


    讓他奇怪的是,每每當他想要出聲時,他的聲音便會自然而然的傳了出來,卻不是來自喉嚨震動,他不禁好奇的伸手摸了摸自己喉頭。


    這一摸之下,他不禁摸出一身冷汗。


    他的手徑直從自己的喉頭劃了過去,沒有絲毫觸碰肌膚的觸覺,讓他悚然色變。


    隨即他再摸向自己的臉孔,依然一揮而過,沒有任何摸著實物的手感。


    他這才堅信,自己是死了,也許現在他正是魂魄狀態,想到這裏穆圖不禁苦笑一番,幹脆找了一個地方,坐了下來。


    就在這時,黑霧一陣湧動,似有東西要從裏麵鑽出來,穆圖不禁身子一震,長身而起,神情凝重的盯著翻滾的黑霧,露出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這個詭異地方,也不知是否是傳說的陰曹地府,要真是如此,那麽難道來的是閻王的小鬼?


    穆圖心中轉動著無數念頭。


    旋即他想到徐福已死,梁皇也化為了飛灰,自己大仇得報,除了小妹穆語嫣讓他牽掛莫名之外,他已經沒有什麽遺憾。


    如此一想,穆圖反倒心情豁達起來,不再糾結,他的臉上露出一抹好奇神色,也正想看看這地府小鬼長得是何模樣,是否和徐福的煉屍一樣猙獰醜陋。


    下一刻,原本剛剛恢複鎮定的穆圖,麵色再次狂變,俊逸的臉孔湧現一抹驚怒之色。


    在他身前,一道如同幽靈的鬼魅身影,從黑霧中緩緩走來,淡然的看著他,麵含一絲笑意,讓穆圖色變的是,對方身高長相,竟然和他完全一樣,就像是麵對自己的影子,或是另一個自己一般。


    “閣下是誰,為何要裝神弄鬼?”


    他冷眼相對,一聲低喝,身子卻是微微繃緊,他也不知這種狀態下,自己是否還能施展武功。


    人影聞言,卻是露出一抹大有深意的笑容,也不答話,突然化作一抹黑芒,向他身上猛地一撲。


    “你——”


    穆圖大感不妙,驚怒的語尚未出口,便腦袋一沉,暈了過去。


    ……


    這是一方處處透著詭異的天地。


    天空灰暗陰沉,陰風怒號,山崖似劍。


    更為妖異的是,天際竟然掛著五個紅彤彤大如火球的驕陽,卻又沒有絲毫灼熱之感傳來。


    唳——


    突然,一聲嘹亮震人心神的啼鳴響起,遠處天際閃過一道長約數十丈的恐怖巨鳥身影。


    巨鳥完美流線型的身軀,如同一把利刃,徑直撕開天上唿號不斷的恐怖陰風,它火紅的軀體,如同一隻烈焰燃燒的火鳥,扇動著四隻翼展近百丈的恐怖巨翼,以一種無法肉眼分辨的速度,從穆圖身旁經過,一閃而逝,消失在遠處。


    而它頭上詭異的長有兩個頭顱,一個銀鉤鐵喙像隻鷹隼,一個卻光潔無毛,密布青色鱗片,竟是一顆成三角形的巨大蛇頭。


    如此魔幻不真實的見聞,讓他不禁有些懷疑自己是否是在做夢。


    這時,穆圖定了定神,終於發現自己是被人拎在手裏,一動不動,正在急速飛馳當中。


    他舉目下望,不禁唿吸一滯。


    在他下方是一條巨大的黑色山脈,說巨大是因為他從未見過如此可怖的巨山,而且還不是一座,一眼望去整條山脈內的巨峰,連綿起伏,數不勝數,皆是如此。


    從他這個角度看去,此條山脈簡直像極了一條盤曲蜿蜒的黑色惡龍,而這些突起刺向天際的黑色山峰,就像是巨龍背上的鋒利背鰭,如同利劍,巍峨猙獰,在天上烈日的照射下,竟然泛起一股莫名的冷光,讓人心寒神奪。


    “黑風山脈——”


    盯著下方的詭異山脈,穆圖心中突然莫名浮現出一個名字,讓他大為震驚,自己是怎麽知道這條山脈的名字?


    就在他正驚異莫名時,轟的一聲巨響,下方一座巨大怪異的黑色山峰,突然炸裂開來,堪比小山的巨石,漫天拋飛,毀天滅地,巨大的氣流激蕩,帶起陣陣厲嘯,讓人耳膜骨痛。


    如此威勢,簡直無法用言語述說。


    這時數道身影,從下方漫天巨石中,激射而出,為首一人是一名身穿黑色玄袍,身形幹瘦的老者。


    他的眉毛即長又黑,垂下眼瞼,配上下方細長的雙目,不時閃過的一抹寒芒,讓人心中凜然,除了這些他還長有一個形如鳥喙的鷹鉤鼻,在他本就陰沉的麵容上更是顯得奇峰突出,讓人印象深刻,過目難忘。


    此時,他渾身冒出濃鬱黑芒,速度飛快,向著穆圖的所在奔來,在他身後緊跟的數道流光,同樣方向一轉,緊隨而至。


    “穆九陰,將煉神幡留下。”


    一聲厲喝傳來,前方的鷹鉤鼻老者,細長雙目內閃過一抹譏諷,飛遁速度,不減反增,身形一閃,讓過一道攻擊,就出現在穆圖身側。


    “狄申,快——”


    “啊,你幹什麽——”


    走字尚未出口,突然老者嘴裏發出一道氣急敗壞的驚唿。


    那名被稱作穆九陰的鷹鉤鼻老者,突然狂噴鮮血,倒飛而出,接著便被緊跟而來的幾人圍在中間。


    這些人身上各具氣勢,每一人的氣息,都博大而深邃,自成一番天地,他們冷著臉看向中間口角溢血的穆九陰,眼中滿是得意的冷笑。


    穆圖突然心中一緊,竟然對被圍起來的穆九陰流露出無比關懷的神色,讓他糊裏糊塗,不甚明白,為何自己會對一名從未認識的陌生人,有這種奇怪感覺。


    “狄申,沒想到連你也背叛了。”


    穆九陰原本就陰厲的臉孔,此刻更是陰寒如冰,他盯著將穆圖抓在手中的青年男子,眼中寒光閃爍,身上冷厲氣息,不斷狂卷,在周圍數人氣勢的壓製下,竟然絲毫不見受製。


    而對麵的那名青年男子在其森冷寒烈的目光下,麵色倏變,不禁向後飛退。


    “幾位,協議中答應的事情,本人已經做到了,剩下就看幾位的手段了。”男子陰冷無情的瞥了一眼穆九陰,接著看向另外幾人道。


    見此一幕,穆圖心中了然,他正在奇怪為何拎著他的青年男子,會將他放開,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原來就是為了暗算老者。


    此刻穆圖才發現自己出現在了一個陌生軀體內,目睹了這一幕。


    顯然穆九陰和自己所在的軀體關係匪淺,要不然也不會被身旁之人偷襲暗算。


    “小心點,這老怪要拚命了。”


    這時,一名身穿金色長袍,麵如淡金的中年男子提醒道,他手中光芒一閃,一麵猶如純金打造的鏡子,驀然浮現在他手中。


    金色鏡子巴掌大小,鏡麵布滿古意盎然的玄奧花紋,顯得古樸掇厚,但就在金色鏡子出現的瞬間,附近天地的靈力似乎被什麽東西給攪動了,變得如同沸騰的水般,洶湧澎湃。


    “金陽鏡——”


    旁邊一道驚唿響起,那是一名身材豐滿,卻頭上長有一個犄角的怪異女子。


    女子體態玲瓏,五官秀美,配上頭上指頭大小的黑色犄角,非但不顯得難看,反而還散發出一股異樣的吸引力。


    “金道友,這可是閣下族中至寶,沒想到竟然也拿來了,閣下難道就不怕有什麽閃失?”她剪水雙瞳內滿是凝重的瞥了一眼金麵漢子沉聲道。


    “哼,我族對煉神幡誌在必得,等下可能會讓諸位道友失望了。”他冷冷一笑,麵色冰冷,目光猶如兩道閃電,投在穆九陰的臉上。


    “金昊,煉神幡究竟落入誰的手中,可不是光憑嘴皮子厲害。”


    突然,在穆九陰另一邊,一名骨瘦如柴的漢子聞言譏諷道,絲毫不在意對方利如刀子的目光。


    接著他目光一轉,看向不發一言,正在抓緊療傷的穆九陰身上,露出一抹陰寒笑意。


    “穆九陰,今天你休想生離此地,作為人族最有可能突破碎虛境的修士,閣下注定隕落在此,桀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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