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林壓根沒有和我共享感官,卻知道鬼眼出現了異常:“你應該看不到那個洞裏有什麽吧?”


    我有些驚奇:“你怎麽知道?”


    吳林晃了晃手電,讓光束在牆洞周圍兜了兩圈:“仔細看,外麵的光線照不進去。”


    我也是這才發現,光束最遠隻照到了牆洞邊緣,卻無法進入洞口。


    一般來說,如果手電光在傳輸過程中遇到了阻礙,就會在阻礙物上投下一個光斑,如果沒有遇到阻礙,而是在黑暗中筆直延伸,應該能看在黑暗中看到一條白色的光束。


    可洞口中什麽都沒有,沒有光斑,沒有光束,隻有一片肉眼和鬼眼都看不穿的黑暗。


    “時空扭曲,”吳林解釋道:“這裏確實是四重空間的一個入口,希望陽氣沒有經由那個盜洞泄露進來,要不然這個入口也會消失。”


    說著,他就將手電筒重新塞進肩帶裏,一個箭步前衝,一手提著槍,一手扒住牆洞邊緣,縱身跳了進去。


    我也沒耽擱,撒開步子躥上強,紮身鑽進洞口。


    落地的時候,吳林正端著手電朝四周打光,這是一個麵積隻有二三十平的小石室,三麵環壁,我們身後的牆壁開出了那麽一個洞口,而正對麵的牆壁上,則鑲著一道拱形的銅門,靠近門底的位置也有一個直徑很寬的洞口。


    門洞周圍還散落著很多褐土一樣的銅鏽。


    大眼一看就能看得出來,這個洞是在銅門嚴重鏽蝕以後,被人一點一點挖開的,包括我身後的牆根下也散落著很多碎石沫,顯然對方開啟牆洞的方法和開門洞的方法完全一致。


    我能猜到這兩個洞有可能都是長毛怪的傑作,但我想不通它是用什麽樣的工具打通洞口。


    這時吳林迴過頭來問我:“鬼眼能用嗎?”


    我搖頭:“徹底失靈了,現在我的左眼也變成了普通的肉眼。”


    沒有了鬼眼做加持,此時隻能看到被手電光照亮的東西,習慣了鬼眼的視覺,突然來這麽一下確實很不習慣,應該說,不隻是不習慣,而且還有一種極不真實的感覺,好像我們這個世界,原本就應該是鬼眼看到的樣子才對。


    那就像是一個從小生活在草原上的人,見慣了萬裏平川,突然間被困在了一個非常狹窄的山峽裏,前胸和後背都貼在山壁,腦袋無法隨意旋轉,眼睛所能看到了,隻有山峽遠處的一小段天空,藍色的天,白色的雲,此時都被狹窄的視野拉成了一條長長的線,變得極不真實。


    吳林讓我先在原地適應一下,等差不多緩過勁兒來了,我們繼續深入。


    我沒有拒絕吳林的好意。


    約莫用了五六分鍾時間,我覺得自己恢複得差不多了,於是拍拍吳林的肩膀,示意他在前麵帶路。


    失去了鬼眼的加持,我便不再適合打頭陣,反倒是吳林,除了嗅覺,其他感官都比我敏銳,更適合走在前麵。


    他帶著我鑽過門洞的時候,我朝著門上掃了掃光,發現們班上有一些很模糊的紋路,乍看上去很像是陰曹地府特有的無頭龍紋,隻不過由於鏽腐嚴重,已看不出這些紋路本來的樣子。


    和門洞相連的,是一個左右寬約十米,前後長度隻有五米的狹窄石廳,在正對銅門、緊靠對麵牆壁的位置,擺著一張做工極為精細的金龍抱柱雕花床。


    整個床的形狀有點像一口在側麵開門的巨大棺材,床的四周都擋了三米高的黑板子,頂上也封了黑蓋子,隻在正對銅門的這一麵板子上開了兩扇雙開雕花門,每道門兩側立一根大腿粗的柱子,柱身下半截纏著金雕盤龍,上半截則鑲著軟玉。


    視線穿過這兩扇門,能看到一張高度在一米左右的大床,上麵蓋了一層很厚的被褥。


    也有可能是被褥本身不厚,但下麵躺著人。


    看到這麽一張床,我的肩膀上竟不由自主地冒出了大片雞皮疙瘩,四道黑漆漆的圍板上仿佛透著一股子連我都難以抵禦的陰森氣息。


    吳林稍微動了動手臂,讓槍口正對著床上的被褥。


    我一把抓住槍管:“要幹什麽?”


    吳林眉頭微緊:“這裏的時間流逝速度正常。”


    他這麽一說,我就明白了。


    這幢金龍抱住雕花床是民國年間的產物,距今已有將近七十年的曆史,為什麽這麽長時間過去,床上的被褥竟然沒有爛光。


    但我還有其他擔憂:“先別開槍,被褥下麵說不定藏著那幾個盜墓賊。”


    吳林這才將槍口轉到一邊去:“這種人你也要救?”


    我歎了口氣:“我閑的蛋疼啊,救這種人?我特麽是不想讓你徒增殺孽。”


    說著,我就擺擺手,示意吳林跟在我後麵,隨後壓低腳步,朝著大床摸了過去。


    臨到床門前,我辨認出圍板的材料竟然是玄鐵,市井之中常常認為玄鐵和隕鐵是同樣的東西,但在我們這個行當裏,玄鐵無法概括所有隕鐵,它隻是隕鐵中的一種,這東西和黑曜石一樣,也具備隔絕炁場能力。


    如果用玄鐵將邪氣的源頭封住,即便是老左那樣的辨炁聖手,也無法察覺到邪氣的存在。


    玄鐵本是煞氣極重的東西,用它做棺,甚至可以鎮壓屍魃。


    我猜測,張家人在大床周圍圍起玄鐵板,就是為了鎮住床上的東西。


    想到這兒,我心裏便又多了幾分小心。


    說實話,如果現在老左在跟前,再加上李淮山、黃玉忠和梁厚載他們三個都在的話,我相信將我們幾個的修為加起來,對付個屍魃、兇神,應該沒有太大問題,問題是他們幾個都不在,我身邊隻有一個沒有修為的吳林。


    吳林的確生猛無比,但對於殺屍鎮鬼,他卻沒有太多心得。


    進了門洞以後,吳林就走到了我和並排的位置,我們兩個同時湊到窗前,吳林端起手電,朝著被褥上打光。


    從被褥隆起的形狀來看,下麵肯定藏了些東西,但無法確定是什麽。


    “我來還是你來?”吳林用槍口指著被褥正中央,小聲問我。


    我沒迴應,隻是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同時探出另一隻手,抓住被褥的一腳,慢慢將其掀了起來。


    怪了,這床被褥竟比我想象中要重得多,就算保守估計,它的重量也在兩百斤以上,而且被褥上傳來的觸感非常怪異,柔滑、冰涼,像是冰蠶絲,但冰蠶絲絕對不會這麽重。


    隨著被褥漸漸被掀起,一股濃烈到極致的血腥味兒頓時鋪麵而來。


    這裏我產生了一個疑問,之前我們站在墓道裏的時候,為什麽血腥味能夠通過牆洞散發出去,光線卻無法探入洞口之內呢。


    如果說牆壁兩側的空間是不連貫的,那風和氣味都不應該流竄到外麵去才對。


    心裏頭想著這些,我手上的動作便稍微慢了一點,吳林仿佛有些急不可耐,也抓起被褥的一腳,拚力將被褥掀開了一大片。


    血腥味兒立時變得更加濃鬱,與此同時,空氣中還出現了一股極端刺鼻的酸氣。


    我當場被刺激得眼直流,趕緊用衣領擋住了鼻息。


    等到視線不再被淚花完全遮擋,我才算是看清之前被被褥遮擋住的景象。


    此時呈現在我眼前的,是五具新鮮的屍體。


    每具屍體身上都穿著比較貼身的彈力服,有些還套著用來裝各種小工具的帆布坎肩,我用手探進其中一具屍體的背後,還有點殘存的體溫,說明死得時間不算特別長。


    所有的屍體都沒有半點血色,脖子上都有一排很深的牙印,看來應該是被吸空鮮血而死。


    吳林抓起其中一具屍體的手,用手電光仔細照了照對方的手掌:“全是老繭,一看就是常年用鏟子挖地的人。”


    沒錯,這些屍體就是那夥盜墓賊的,死都死了,有些人臉上還帶著生前最後一刻的驚恐表情。


    “酸味就是從脖子上的傷口散發出來的。”我對吳林說。


    吳林沒理我,此時他抬起了狙擊槍,用槍柄敲了兩下床板。


    咚——咚——


    敲擊聲非常空洞,並且能聽到床板下有隱約的迴音。


    床板下方是中空的,而且空間還很大。


    我耐不住心裏疑,問吳林:“你怎麽知道下頭是空的?”


    吳林收起槍:“每次一到這種地方,我就能感知到一些平時感知不到的東西。來,搭把手,先把屍體弄下來。”


    我將兩具屍體拎下床,一邊將心裏的另一個疑問說了出來:“吳林,你想過沒有,為什麽光線無法從外麵進入牆洞,牆洞裏的血腥味兒卻能進入墓道呢?”


    吳林搖搖頭:“不確定是什麽樣的原理。四重空間裏的時空扭曲都是無序的,不一定用什麽樣的規則扭曲,到了這種地方,不要老用常識去看待問題。”


    將五具屍體全都拖下來以後,我們兩個又掀開了薄薄的一層床墊,動手前我仔細看了看床墊的走線方式,發現這個看似真絲的墊子,竟然是用極細的銀線細織而成的,估計之前的被褥也是這麽織出來的,要不然不可能那麽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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