偃雨先前應該不是口誤,用“牙石”二字來為這些石頭命名,倒也貼切。


    不過要想接著這樣一片牙石爬到坑底,著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仔細看了看,幾乎每一顆牙石的表麵都比較光滑,而且它們大多呈錐形,本來就不容易借力,再加上表麵光滑,手腳攀在上麵的時候很容易出現滑脫,再者這些石頭個個都有鋒利的錐尖,一旦滑脫,人就會想肉片一樣被掛在坑壁上,這要是一下被戳死還好,要是沒戳死,就隻能等著鮮血流盡,緩慢地死亡了。


    手上的那道小傷口好像給偃雨帶來了不小的痛楚,此時他又是擰著張臉,帶著十分誇張的痛苦表情來到我身邊,右手死死護著被割傷的左手,好像那隻手的手心上不隻一個小小的刀口,而是整個被砍斷了一樣。


    我瞥他一眼:“不就是劃了一道小傷口,還沒兩公分長呢,你至於麽?”


    偃雨嘴硬:“雖然傷口不長,可我當時沒控製好力量,有點深。”


    深個屁,撐死五毫米。


    我懶得在這種事上跟他浪費功夫,於是將頭探進坑中,看著坑壁上的大片牙石問:“你父親和兩位叔伯,以前就是借著這些石頭爬下去的?”


    偃雨點頭。


    能從這麽一片牙石中爬下去,看起來偃雨的父輩應該都是身手矯健的人,怎麽到了偃雨這兒,就……


    一邊這麽想,我還特意掃了偃雨兩眼。


    別看這家夥不胖,卻明顯的營養過剩,渾身上下不少虛肉,一看就是幾乎不進行重體力勞動,也從來不鍛煉,我估計他平日經營那個羊肉店的時候,搬羊、拆羊的事兒,也是靠人偶來完成的。


    他們家的祖上的身法、身手,為什麽沒有傳給他呢,要麽就是傳給了他了,但他人太懶,缺乏練習。


    也不對,以偃雨對自家傳承的重視,他不會放任祖上傳下來的東西被荒廢。


    這道題隻有一個正確答案,那就是他的父輩確實沒有將家裏的傳承全部傳給他。可我想不通其中的緣由。


    偃雨朝著坑中觀望了一會,可能是有點昏,就縮迴了腦袋。


    我朝他的人偶揚了揚下巴:“你那東西,能把你送下去嗎?”


    “沒問題,”偃雨又反過來關心我和吳林:“你們倆沒問題吧?”


    我又朝著坑壁上大片大片的牙石陣掃了一眼,沒迴答他的問題。


    說實話,我心裏的底氣的確不是很足啊。


    可不足又能怎樣,該下還得下。


    下坑之前,我和吳林先探出手,試了試牙石上的光滑程度,這一試,我心裏又涼了大半截。


    明明是石頭,卻比寒冬裏的冰錐還滑,手一摸還能摸出點水汽來,不知道的還以為石頭上抹了汽油呢。


    這麽滑的石,你靠著力氣去硬攀肯定攀不住,得想別的辦法。


    後來我和吳林分別嚐試了兩個方案,第一是將鋼釘打進坑壁裏,不攀牙石,攀著鋼釘走,邊走邊拆,邊拆邊打,相當於製造一個隨著我們一起向下移動的移動梯。


    可稍微嚐試了一下,我們就將這個方案給否了。


    也不知道這裏的岩層是什麽構造,坑壁又脆又硬,跟生鐵似的,一鑿子打上去,壓根打不出洞來,還有大片岩片被打碎,就這麽七八鑿子下去,鋼釘沒固定住,坑壁上倒是崩出了一個直徑在十五公分左右的凹槽,槽內也是光滑無比,依然無法用來借力。


    後來我們換了一個方案,就是直接將鋼釘斜著打進牙石裏,這樣一來,我們還是從鋼釘上借力,藉此慢慢下移。


    雖說在牙石上打鋼釘確實要容易一些,但我們也不得不麵臨另一個問題,那就是這些牙石存在的時間過長,相對比較脆弱,鋼釘打進去以後,牙石內部會被震出裂痕,我們身體的重量,很可能讓這些石頭不堪重負,最終導致斷裂。


    在反複探討之後,我和吳林決定,先讓偃雨在下方接應我們,然後我們再一點一點地打著鋼釘下移。


    這樣做一樣要麵臨極大的風險,但目前也沒有別的選擇了。


    畢竟時間不等人。


    商量還對策以後,偃雨便重新迴到了人偶背上,他調整了一下氣息,沉沉心,隨後就吹奏著曲子,讓人偶一個縱身跳進了坑裏。


    乍見到人偶不管不顧往坑裏跳,我還以為是偃雨的操作出現了失誤,趕緊伸手去拉他,可他下落的速度太快,我的手指隻勉強觸碰到了他的頭發,沒能拉住他。


    就見人偶帶著偃雨下墜了將近一米的距離,突然朝著坑壁伸出了四肢,接著就聽“啪!”一聲銳響,人偶的手掌和腳掌,竟吸附在了坑壁上。


    在吸附力的幫助下,人偶下滑了將近兩米,就止住了身形,它手腳的長度正好比最長的牙石長出十厘米左右,鋒利的石尖也正好無法將其劃傷。


    看到人偶那兩對在燈光下反出金屬光澤的手腳,我才反應過來,坑壁應該是由某種特殊的磁石構成的。


    之所以說其特殊,是因為先前我和吳林曾用不同的鋼材和鐵製品去接觸坑壁,可這些東西都沒有被吸附住。


    其實人偶和坑壁的連接也不是特別文檔,就見人偶和偃雨都在懸空的狀態下不自主地微微晃動,估計再加上一百來斤重量,人偶就會因為吸附力不足以和重力抗衡而跌落坑底。


    偃雨就那麽把自己鑲在坑壁上,一動不敢動,直等著我探身下去了。


    吳林扯著我腿,將我倒著順進了坑裏,我的整個身子入坑以後,就倒懸在半空中,試著將一根鋼釘打進了牙石裏。


    隨後我便雙手攥著鋼釘,倒立著慢慢蜷縮身子,將腳“送”到鋼釘附近,再用腳背勾著鋼釘,慢慢伸展身子,一直到軀幹和手臂都完全打直,才再次用倒吊的姿勢,將第二枚鋼釘打入了靠近我右手邊的牙石。


    這個計劃的前兩步是最難走的,好在老天爺還算給麵子,兩次打入鋼釘,牙石都沒崩,我在鋼釘上用力壓了兩下,牙石還挺結實,依然沒斷。


    當我著手將第三根鋼釘鑿入牙石的時候,吳林也下來了。


    我是身子倒懸著朝下方移動,他和我相反,我用腳勾著鋼釘,將身子慢慢往下送,他是用手抓著鋼釘向下走,沒挪動一下,他都要停下身來,從頭頂上的牙石中拆出鋼釘,再將鋼釘扔給下方的我。


    那個情節我真是急得太特麽清楚了,每次吳林往下扔鋼釘,我探手接住,就感覺自己就跟死了一次又活過來了似的。


    鋼釘的數量極其有限,一旦我沒接住,讓鋼釘跌入深淵,那我們可就歇菜了。


    沒有足夠的鋼釘來建立移動梯道,你是上也上不,下也下不來,隻能挨在牙石陣裏被活活餓死。


    偃雨一直跟隨著我的速度慢慢順著坑壁下滑,每一次我探手去接登山釘的時候,他的身子都會不自主地顫一下。


    進入雲霧覆蓋的區域以後,肉眼的可視距離變得非常窄,我特別擔心吳林一個不小心把鋼釘給扔偏了,萬幸吳林每次都能找準我的位置,而我也每次都能接住鋼釘。


    迴頭想一想,那片浮在坑中的雲霧著實厚得驚人,但當時我的心思全在從上方落下來的鋼釘上,根本沒心思去計算自己到底向下移動了多遠的距離。


    我隻記得,快要穿破雲霧的時候,模模糊糊間看到雲霧深處好像有綠色的火光在跳動,好像是磷火,但又不能特別確定,因為那道火好像是冷的,自從它出現以後,空氣中的溫度就一直在下降。


    自從火光模模糊糊地出現,到我們穿越雲霧覆蓋區,期間約莫持續了十五分鍾左右,直到我用倒懸的姿勢將腦袋探到雲霧之外,才終於看清了火光的由來。


    此時我眼前的所有光景全都染上了一層明亮的綠色,在這樣的顏色覆蓋下,我看到雲層下方就是一座高聳的綠色古樓,塔身上燃著綠色的火,火苗的跳動幅度非常大,就像是不斷被風撩動著一樣,可在這裏,我卻絲毫感覺不到風力。


    我們沒來之前,這些火焰也不知持續燃燒了多少個歲月。


    另外,我仿佛也感覺不到火焰的溫度,正相反,當綠色火光完整出現在我麵前的時候,周遭的溫度反而變成了常人無法忍受的極寒。


    偃雨早有準備,一出雲霧,他就單手從人偶的腹腔裏撤出一條毛皮毯子,嚴嚴實實地裹在自己身上,由於動作太急,他的手蹭到了牙石的石尖,被劃出了挺長一道傷口。


    我指了指幾乎快要頂到雲層裏的古樓,朝偃雨投去一道詢問的眼神。


    可惜我忘了偃雨不是吳林老左,也不是李淮山他們,壓根沒明白我這道眼神是什麽意思。


    我在心裏歎了口氣,繼續向下走。


    二十三層樓的高度,和我們先前走過的距離比根本不值一提,很快,我們就抵達了深淵的底部。


    迴望身後那一層層參差不齊的牙石,我都不敢想象自己是怎麽下來的。


    偃雨落地以後,也是喘了口大氣,而後他就指了指火苗飛揚的古樓:“聽我爸說,這座鬼樓並不是我們偃家人打造的,早在偃師建立木人穀之前它就在這兒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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