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路變換著節奏,腳掌都快被鞋底給磨破了,但好在運氣還湊合,總算是全員安全抵達溝底。


    食靈的速度非常快,這會兒它們已經快要壓到山溝邊緣了。


    我大眼看了一下,這些食靈的樣子各有不同,但總體來說都非常的別扭,之前我們看到的“幹屍”還算好的,大部分食靈就跟雕壞了的根雕似的,關節扭得亂七八糟,麵相也是一個賽一個的猙獰。


    青拔已經緊張到了極點,因為承受不住過大的心理壓力,她剛到穀地就開始嘔吐,臉上的妝都花了。


    不過我感覺青拔好像沒有易過容,她的臉要比大部分景字脈門人自然得多,就算是妝花了,五官看上去和原來也沒有太大區別。


    那年頭整容的人還不多,也沒有美顏這種東西,要是放在現在,青拔應該被稱一聲“全天然美女”的。


    嗯,姑且算美女吧,至少沒妝的時候五官看起來還算端正。


    我還在走神,食靈就排山倒海一樣從山溝上方湧了過來。


    從鬼眼的視覺中看,這些食靈不斷湧入山溝的景象,就像是一大片黑水嗚嗚泱泱湧進河脈一樣,隻一個瞬間,食靈的身軀就將山溝上方的月光完全擋住,四下一片漆黑。


    這些食靈真是怪異到了極端,明明是靈體,可在月光下竟還能投射出影子。


    老左大喊一聲:“抄家夥!”,邊喊變踩出罡步。


    我不著急出手,隻是站在老左身後,打算先觀察一下戰局再說。


    見我不出手,老左忍不住吆喝:“你還愣著幹什麽?”


    我說:“就這麽幾隻食靈,肯定難不住你,我先觀察一下它們的虛實,再確定要不要召出鬼門。”


    老左當場甩過來一句:“你大爺的!”


    我說:“我大爺在渤海灣呢,你找他有事?”


    老左白我一眼,沒再說話。


    剛才老左是一邊和我聊天,一邊踏出罡步,青拔一直盯著我和老左,那表情別提多緊張了。


    老左走罡的時候,渾身上下全是精純到極致的陽氣,就算青拔修為不是特別高,也能感應到老左身上的強悍炁場,進而也知道老左正在施展的,是一道威力極為剛猛的大術,像這樣的術,要是因為老左分心說話而強行中斷,其帶來的反噬力可不是鬧著玩的。


    可青拔不知道老左那一心三用的本事,別說是走罡,就算是碰上強敵,老左都能一邊和人交手,一邊在心裏頭算計人,更何況罡步對於老左來說,也算不上很難的術法。


    一唿一吸之內,老左就引來的星力,千斤重壓也如期而至。


    食靈也能收到這股重壓的影響,下落的速度赫然快了好幾分。


    這些食靈落地的時候,整個身子仿佛真的成了膠脂狀的瀝青,一落地,唿哧一下就癱成一灘,原本被裹在食靈體內的嬰靈而因此冒出頭來。


    每一隻食靈體內,都有兩隻嬰靈,而且我大概能看得出來,這些成對的嬰靈生前似乎都是連體嬰。


    這就有點不對勁了,食靈被嬰靈附身,這本來就十分怪異,再者這些嬰靈又全都是如此特殊的連體嬰,要知道連體嬰本來就不多,更別說是夭折成為嬰靈的連體嬰了,如果不是有人刻意培育,放眼全世界,像這樣嬰靈三四年也出不了一隻。


    可眼下卻同時出現了這麽多,這就說明這些嬰靈都是人為帶入龍嶺的,而且為了培育這些嬰靈,對方必然要花費很長的時間的巨大的精力,期間不知道做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


    想到這兒,我就是傻子也明白了,我們入了別人事先布置好的局。


    我立即提醒老左:“小心周圍,可能有人暗中盯著咱們。”


    梁厚載隨聲附和:“讚同。”


    老左隻是抿著嘴,沒說話,此時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落入山溝的食靈身上。


    那些食靈雖說都被星力壓扁了,但並沒有直接被壓散開魂魄,還有那些嬰靈,壓根就沒有被星力壓變形,至今為止還保持著完整的形態,隻不過受到星力約束,無法正常活動。


    我早就聽說過九天星力可鎮世間一切邪穢,食靈算不算邪穢我不知道,但這些嬰靈渾身上下都充斥著邪氣,說他們不是邪穢,怕是連它們自己都不信。


    “怎麽迴事這是,星力不是能鎮天地間一些邪穢。”我問老左。


    老左皺著眉頭說:“星力隻能清理汙穢,卻未必能淨化邪祟。食靈是天地靈氣所化,不算邪祟,也不算是邪穢,這些嬰靈邪氣極重,顯然已經成為邪祟,但尚未成為邪穢,星力鎮不了它們。”


    邪祟和邪穢,兩個詞隻有一字之差,就連發音都差不多。我也不知道兩者間到底有什麽區別。


    好在老左給了解釋:“隻要是身帶邪氣的鬼物、僵屍,都不為天地所容,它們是陽世之祟,所以稱作邪祟。但隻有那些沾了因果的邪祟,才算是天地間的汙穢。”


    那鬼物來說,所謂沾了因果,要麽是前世害過人,要麽是此生成鬼以後害了人,而對於邪屍來說,但凡是起了殺心,想要吃人、殺人的邪屍,都算是沾因果的。


    這裏麵有一個本質的不同,那就是隻要邪屍有殺人的意圖,即為沾染因果,鬼物隻有確確實實地害過人,才算是沾染因果。


    別問我為什麽,連老左都說不清為什麽,我就更說不清了。


    論博聞強識,除去機關術和藥理,我和他相比就是高中生和博士生導師的區別。


    這時梁厚載開口道:“祖巫這是想折咱們的運啊,真是其心可誅!”


    鬼靈未沾因果,你就去殺鬼,那和殺貓殺狗沒什麽區別,有人覺得貓狗低賤,殺就殺了,其實不是這麽迴事,它沒惹你,你就去殺它,那就是種下了惡果,是要遭因果報應的。


    現在嬰靈確實要殺我們,可在它們傷到我們之前,如果我們主動出手鎮殺它們,一樣要遭報應,即便我們能做幾場法事洗去一些因果,將損失降到最低,可不管怎麽降,還是會折運。


    祖巫用這種方式來折損我們的氣運,實屬小人作為。


    老左一邊維持星力運轉,一邊側過臉來對我說:“召鬼門吧,嬰靈本來就應該魂歸陰曹,你用鬼門招走它們,反而是功德。”


    我癟著臉說:“那不就正中祖巫的計了?他弄這麽多沒占因果的嬰靈來,不就是想逼我召出鬼門麽。鬼門那麽大的體積,方圓兩三裏的修士全都能看到它,那樣一來咱們的行蹤可就暴露了。”


    梁厚載還附和:“不管召不召鬼門,形勢都對咱們不利啊。”


    我和梁厚載能有閑心掰扯這些,還是因為我們信任老左的能力,我們相信他隻靠罡步就足以鎮住山唿海嘯般奔湧過來的食靈。


    讓我和梁厚載怎麽都沒想到的是,就在梁厚載說話的檔口,老左竟然撤了念力,還長喘了好幾口悶氣,臉色也變得有些疲憊。


    按說他召來的星力應該還能維持更長時間才對啊,而且以前他走罡的時候,好像不費力氣啊。


    老左望著不斷從上方落下來的食靈,悶悶地說:“食靈身上注了巫毒,那東西好像能克製星力。”


    說著他就摸出了番天印,打算凝念催印。


    可番天印這要一催動起來,山溝裏的嬰靈百分之百都要被鎮殺,那樣還是中了祖巫的奸計。


    行蹤暴露是小,可氣運折損可是一輩子的事,我一把拉住老左,讓他後退,一麵凝煉念力催動幽冥通寶,打算召出鬼門。


    我這一口念力還沒等凝煉成型,就聽身後有人喊了一聲:“跟我走!”


    這聲音有些陌生,它不屬於我們中的任何一個人,但同時又有一種熟悉的感覺,我總覺得以前在哪裏聽過這聲音,而且是在很久以前,曾頻繁地聽到這個聲音。


    當我迴身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時,就見五百米外的黑暗中快速閃過一個人影,對方穿著很厚的兜帽,整個臉都用方巾裹著,我根本看不清他的臉,隻是覺得他走路的樣子看起來很眼熟。


    黃玉忠給了我一個詢問的眼神,意在問我要不要跟著那人走。


    我幾乎沒有經過任何思考,就衝黃玉忠點了點頭。


    老左又踩出一道罡步,借助星力為大家爭取了一點逃跑的時間,我則招唿大家朝蒙麵人離開的方向追了上去。


    我施展開了騰雲步,但不敢走得太快,以免和後麵的人拉開太大距離。


    前方那個蒙著臉的人也不遠不近地奔跑在山溝裏,他的身影看起來異常輕靈,奔跑中不發出半點聲音,他的後背緊貼著夜,整個人在奔跑中散發出一種極為寧靜的氣氛,仿若與夜色融為一體,仿若他根本不存在一樣。


    如果不是我有一隻鬼眼,根本無法在這樣的夜晚看到他的身影。


    前行一公裏,對方迅速停了下來,我看到他扒開了一塊壓在溝坡上的大青石,並縱身鑽了進去。


    有那麽一個瞬間,我意識到如果再不盡快跟上去,這個人就會徹底消失在青石後方的土洞裏,於是全力施展騰雲步,用最快的速度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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