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痕從左側太陽穴筆直地向右延伸,劃過上眼皮和鼻梁,最後消失在了右眼的眼角處。


    我特意扒開眼皮看了看,幹屍的左眼窩裏直接就是空的,右眼窩裏竟然還有一顆同樣幹癟的眼球。


    棺材裏除了這幅屍體,倒也沒有其他的隨葬物。


    左有道伸手摸了摸屍體的手臂和小腿,略帶疑惑地說:“死了這麽多年,骨頭竟然還沒有變脆,從皮膚的顏色上來看……”


    一邊說著,左有道就在幹屍身上來迴掃了幾下光,隨後才接著說道:“這個人在臨死前應該服用過大量水銀,他的體質比較特殊,能將水銀完全消化吸收掉,不過這些水銀還是導致他的神經係統出現了一些問題,你看他的脊椎,已經有扭曲變形的跡象了。”


    我說:“這人不會就是許瞎子吧?”


    左有道不置可否:“不好說呀。也不知道這個許瞎子是完全瞎了,還是隻瞎了一隻眼,眼下這幅屍體不是全瞎,他生前應該是個獨眼龍。”


    我估計,許瞎子不可能一點東西都看不見,不然的話他也不可能設計和建造出這麽複雜的機關,不過迴頭一想,寄魂莊的柯宗畢明明也是個瞎子,卻又總像是什麽都能看見一樣,所以對於許瞎子是不是全瞎這個問題,我也沒辦法給出肯定或否定的答案。


    估計左有道也是想到了柯宗畢,才有了剛剛那番話。


    如果石棺裏的幹屍就是許瞎子,為什麽他會被葬在這裏?


    按照周連山的說法,許瞎子是最後一個進入地下暗房的人,那時候屍妖已經進入地底,地下不可能還有其他活人,許瞎子又是如何在死後將自己放進這口棺材的,重達數百斤的棺蓋又是如何蓋上去的?


    沒錯,許瞎子確實有可能是個力士,也許數百斤沉的石頭本來就難不住他,但別忘了,剛才左有道也說過,他在死亡的時候,神經係統已經受到水銀的摧殘,脊椎都開始變形了,以那樣一種狀態,許瞎子就是力氣再大也拿這塊棺材蓋沒辦法。


    除非他是先進棺材,蓋上棺蓋,然後在自己被憋死之前服用了水銀。


    可我和左有道在棺材裏尋找了半天,卻根本沒有找到用來裝水銀的容器。


    怪了!


    我們兩個反複探查過棺材內部,一無所獲之下,兩個人隻能抬起頭來,小眼瞪小眼地望著對方,一時間都愣在原地。


    也就在這時候,我們腳下不早不晚地傳來了一聲炸響。


    啪……


    聲源似乎在地底下很深的地方,以至於這聲音聽起來非常微弱,但由於周圍極靜,我們兩個還是清清楚楚地聽見了。


    那是一種類似於電流打在金屬上的聲音,隻出現了極為短暫的一瞬,接著就消失無蹤了。


    與此同時,我隱約感覺到身邊閃過了一個影子。


    那個影子和炸響一樣,也是突然出現,突然消失,存在的時間極短。


    起初我還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覺,可左有道也眉頭緊皺地朝影子出現的方向看去,我就知道他剛剛也看到那個虛影了。


    我也抬著頭,朝影子出現的方向望去,一邊又在腦子裏仔細迴想它的樣子。


    雖說隻有一個非常模糊的印象,但我好像隱約看清楚了,那是個佝著腰站在黑暗中的老人,沒看清是男是女,不過從它彎腰朝棺材這邊湊頭的動作來看,它不是正盯著這口石棺,就是在那探頭探腦地觀察我和左有道。


    左有道朝四周撒望了一圈,麵色變得有些凝重:“應該不是鬼物。”


    我也在想剛才我們看到的東西究竟是不是鬼物,既然左有道說不是,那就一定不是。


    左有道可是天生天眼,要知道天眼在未成型之前其實就是俗稱的陰陽眼,擁有這種眼睛的人,就算不靠念力也能看到鬼,而且那種視覺就跟咱們正常看東西一樣。


    如果這間墓室裏真的有鬼,不管它如何隱匿自己,左有道都能看到它。


    可如果不是鬼,剛才出現在我們身邊的東西又是什麽?


    接下來就是長時間的沉默,我們倆都摒著一口氣,等待那影子再次出現。


    也不知過了多久,墓室裏依舊隻有我和左有道兩個人的唿吸聲,地底的炸響沒再出現,那個影子也沒再現身。


    後來左有道對我說了句:“地底下肯定還有別的東西。”


    聽他這麽一說,我才把心思扭到正路上來,是該找找附近有沒有通往地底的暗道了。


    其實從剛才開始,我就一直在觀察墓室裏的情況,這地方的圍牆看起來都非常完整,沒有挖槽做機關的痕跡,天頂和地麵也是實心的,似乎不可能有暗門存在沒,但怪就怪在,墓室盡頭一麵牆竟然不是用石磚壘起來的,而是直接用泥巴糊成牆麵,又在上麵塗了防潮粉。


    由於許瞎子用的防潮粉看起來很像青銅上的銅鹽,所以剛開始的時候我還以為這麵牆是用青銅整鑄而成的,知道我發現牆體的四道邊緣上都有不同程度的裂痕,而且那些裂痕都是以雷電壯的姿態延伸開來的,這一看就是許瞎子在烘烤泥牆的時候下了猛火,導致牆麵的邊緣出現了皸裂。


    我估計這麵牆的後麵可能會有特殊的布置,於是拿出登山錘和鋼釘,小心在牆上鑿出一個個的小孔,這麽幹主要是因為我懷疑牆體內部可能埋了機關,如果強行拆牆,弄不好會有危險。


    連著鑿了幾釘,沒什麽問題,我就稍稍放大了膽子,下錘的力道稍微增加的一點。


    沒想到第一次加力,登山釘就直接鑿透了牆體,當時我幾錘子砸下去,釘子先是吃力地朝牆內壓了進去,還沒等半截釘子入牆,就感覺錘頭上突然沒了阻力,鋼釘瞬間就沒入牆麵,隻剩下一個釘帽還露在外麵。


    這麵牆的厚度,竟然才隻有八九公分。


    這麽薄的牆,裏頭根本不可能安置機關。


    我心裏不由地大惑,許瞎子為什麽要在這裏立起這樣一座泥牆,這麽薄的牆,當真和紙沒什麽區別,別說是我的,換個力氣大點的成年人都能一腳給踹塌了。


    這個墓穴在我看來實在是怪異到了極點,很多事情都無法用正常的眼光去看到。


    可越是這樣,我心裏便越發的不安。


    左有道見鋼釘一下子陷入了牆麵,也忍不住大皺眉頭:“這麽薄的牆?”


    我心裏亂得很,也不知道該怎麽迴應他,隻是咂了咂嘴,一邊捏住釘帽,將鋼釘從泥牆裏薅了出來。


    靠著鬼眼,我不用湊到鑿洞上就能看到對麵的情景。


    牆體的另一側也是個被間隔開的小墓室,墓室的麵積也就是二十平左右,室中央也有一口石棺,隻不過這口石棺的年代顯然比我們身邊這口棺材要久遠得多,棺材的棱角已經被腐蝕得非常光滑,四麵棺材板上刻了很多文字,但由於侵蝕過於嚴重,已經無法分辨出上麵到底寫了什麽,不過從文字留下的最後一點輪廓來看,那好像都是一些非常古老的甲骨文。


    在這口棺材後麵,還立著三口木棺,這三口棺材應該是成化年間的產物了,如果它們和隔間內的石棺一樣古老,早就腐爛得連渣都不剩了。


    不過即便是成化年間的東西,腐爛得也相當厲害,三口棺材看上去就像是馬上就要垮了一樣,其中一口棺材的棺蓋甚至塌出了一個很大的口子,能看到裏麵的屍體不但沒有幹癟,反倒嚴重水腫,就跟充了氣一樣。


    我將隔間裏的情況告訴左有道,左有道低眉沉思了片刻,才對我說:“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三口棺材應該都是養屍棺,立棺的人很可能是想將裏頭的屍體養成屍煞,可大概是因為手藝不夠純熟,最後隻養出了屍傀。”


    所謂的屍煞,就是用怨氣和陰氣為材料,人為煉製出的邪屍,而屍傀,則是煉屍失敗的產物。


    不過左有道也說,這些都隻是他的推測,因為他也感應不到立棺裏的屍氣,暫時也說不清,是他對炁場的感知能力出現了問題,還是說棺材裏的屍體壓根也不是什麽邪物。


    可這些五百多年的老屍不但沒有幹癟腐爛,還腫脹成那個樣子,顯然是腹部囤積大量屍氣的結果,說他們不是邪物,我估計連鬼都不信。


    之後我和左有道合計了一下,還是打算拆開泥牆,都對麵的隔間裏看一看。


    不能怪我們猶豫,這座墓穴實在是詭異非常,即便是左有道這樣的老手也要格外謹慎。


    拆除泥牆的過程中,我就隱約感覺到又有什麽地方不對勁,但一時間又說不出到底是哪兒不對。


    直到泥牆垮塌時激起的飛塵讓我連著打了幾個噴嚏,我才發現自己竟然無法分辨出粉塵中的泥腥味兒。


    仉家人的都有識香辨古的能力,就算不聞古物,嗅覺也比常人稍微靈敏一些,可現在我就像是嗅覺完全失靈了一樣,隻是機械的唿吸,什麽味道都聞不到,就連之前一直彌漫在空氣中的黴味兒都聞不到了。


    這時左有道也悶悶地說了句:“我感應不到炁場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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