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尚昂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弄了一塊髒乎乎的冰塊,搗成碎渣灑在了周連山和石生的領口裏。


    強烈的涼意讓他們頓時一個激靈,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


    周連山的身體素質明顯要比石生好一些,他連著晃了幾下肩膀和腦袋,愣是把自己給晃清醒了,石生還是一副渾渾噩噩的模樣,看上去像個癡呆。


    我超周連山揚了揚下巴,周連山的視線先是被我吸引過來,隨後他又環顧了一下四周,最後又將視線固定在我的臉上。


    “你們是什麽人?”周連山問出了和石生一樣的話,語氣沮喪到了極點。


    盡管周連山還不知道我們的身份,但他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來,我和左有道絕對是他的敵人。


    說話間,周連山還朝道場後的山頭望了一眼,此時的山腰上已經見不到鬼陰山門人的影子。


    周連山長歎一口氣,剛剛抬起來的頭又低下去了。


    正好石生也清醒了過來,他顯然比周連山要聰明,方一清醒,就衝著我和左有道喊:“你們闖進鬼陰山,破壞蠱王鬥婚,蔑視苗疆習俗,還襲擊了鬼陰山門主,你們這是犯法!”


    估計這家夥的腦子還有點懵,措辭比較亂,但意思我聽明白了。


    他那意思就是,我們幹的這些事兒,不但會得罪苗疆,還會受到組織上的製裁。


    我忍不住一笑,對他和周連山說:“人家老左是來抓人的,你和周連山不但不配合他執法,還主動攻擊我們,我告訴你們,你們的罪名還是很重的!”


    石生當場一愣:“老左?……左有道?”


    說話間,他瞪眼盯著左有道,眼角幾乎炸裂。


    左有道說:“我是左有道,他是陰差,仉若非。”


    石生又將視線轉向了我,相對於剛才的震驚和怨恨,此時他麵對我,臉上卻多了一份讓人看不懂的陰鬱。


    周連山可能是受到了石生的熏陶,現在也變得強硬起來:“你們要抓誰?憑什麽抓?他犯了什麽罪?”


    我說:“你問問你徒弟和徐世高,他們在蠱山那邊砍了多少樹,最老的樹估計都得有好幾百年的樹齡了。他們這就屬於亂砍亂伐,老左抓他們,那是天經地義。”


    周連山扭著身子望向潘九州,潘九州則瞪大眼睛看著我:“是你!”


    他嘴裏能蹦出這兩個字,就說明他終於想明白蠱山為什麽那麽難走了,估計他現在特別後悔在愁雲穀的時候沒聽徐世高的勸告。


    徐世高確實算個見過世麵的人,立即質問我和老左:“你們既然要抓人,有逮捕令嗎?”


    其實像潘九州和徐世高這種情況,老左不用出示逮捕證也能抓他們,可問題是,有些時候你不把步驟做全套,對方就不死心。


    接下來,左有道就從背包裏拿出了兩張分別帶有潘九州和徐世高個人信息的逮捕證,證件上已蓋章,一個姓名章,一個單位章,這兩個印章,都是左有道提前要來的。


    另外,左有道還點亮了手機屏幕,給周連山等人看了看檢察院發來的文件。


    這一下,不論是徐世高、潘九州,還是他們兩位師父,全都懵了神。


    過了好半天,石生才咬牙切齒地說:“你們早就算計好了。”


    我說:“那是當然,如果不好好籌劃一下,怎麽能扳倒你們呢,畢竟你們不周山在苗疆經營了這麽久,我們可是一點根基都沒有。”


    石生冷冷地看著我,一語不發,周連山則在一旁說道:“你們想怎樣?”


    我笑了笑:“不想怎樣,就是問你們幾個問題,如果你們如實迴答,我可以保證你們量刑的時候可以從輕處理,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嘛。如果你們拒絕配合,那我隻能將你們交給組織,讓組織裏的人來審你們了。組織上的手段我是聽說過一些的,到了那時候,不管你們願不願意開口,他們一樣能從你們嘴裏得到一切他們想知道的答案。”


    左有道補充:“放心吧,他們的手段其實很溫和,絕對不會對你們用刑。不過組織審你們,和我們審你們,性質就不一樣了,從輕量刑這種事,你們也不用想了。”


    這時石生突然問了一句:“為什麽要這麽麻煩?”


    左有道挑了挑眉毛:“你說什麽?”


    石生皺著眉頭說:“以你們……的能耐,想抓住我和連山很容易,為什麽還要布下這麽麻煩的局?”


    他剛才說到“能耐”這兩個字之前,特地朝我這邊看了一眼,當時石生的臉色非常怪異,我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麽。


    我迴應道:“因為我必須確保,你們兩個伏法的事絕對不會被外人知道,而且我也需要一個合理、合法、合規的理由和你們交手。苗疆的事,茲事體大,可不能有半點馬虎。”


    石生說,他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我讓他問,但要把話壓縮在三秒鍾以內說完。


    石生問我:“這個局……是你布置出來的?”


    左有道替我迴答:“大部分是他布置的,隻有一些小細節厚載幫著參謀了一下。”


    話音落地以後,道場上就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


    也不知過了多久,石生才開口對我說了句:“才三年,你竟然成長到了這種地步。”


    我說:“這還不是你們不周山逼的,人常在生死邊緣徘徊來徘徊去,成長得自然快。”


    也不知道我這句話怎麽刺激到了石生,他突然變得暴躁起來,衝著我急吼:“老東西要是早聽我的,就不會有今天的事!他們早就該殺了你,早就該殺了你!”


    我留意到石生身上的念力正朝著他的後頸上集中,立即意識到不妙,趕緊撒開騰雲步衝了過去,左有道先我一步衝到了石生跟前。


    可我們還是晚了一步,等左有道抓著石生的肩膀,將他的身子翻過來的時候,石生已經用念力震斷了腦子裏的血管,當場斃命。


    看著他那副七孔流血的樣子,我心裏就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在石生向我吼叫的前一個瞬間,我從他的臉上看到了一種極端的恐懼,他之所以吼叫,似乎也是想借這樣的方式來迷惑我們,又或者是他將恐懼化作憤怒,隻是為了消除自己的膽怯,因為膽怯,可能讓他失去自殺的勇氣。


    我想不通,他究竟在害怕什麽。


    石生一死,徐世高立即陷入了癲狂,那可不是過度悲傷而出現的失神,他真的瘋了,石生死亡的瞬間,他的魂魄就像是受到了無形的衝擊,瞬間散了大半。


    徐世高現在還隻是瘋,估計過不了多久,他也會因為魂魄不完整而喪命。


    我和左有道都看不穿石生剛才到底做了什麽,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他成功堵住了徐世高的嘴。


    這對師徒一死一瘋,對周連山造成的巨大的心理衝擊,接下來的審問過程出乎意料的輕鬆,也出乎意料地讓人失望。


    我們幾乎沒什麽問,周連山就將自己所知的情況全都撂了,但他說的那些事兒,我和梁厚載都已經推演出來了,其實我最想知道的是不周山這些年到底都做了些什麽,他們究竟有什麽樣的目的,下一步又會怎麽做,可周連山竟對此一無所知。


    周連山說,不周山雖說給了他們不少好處,但終究隻拿他們當外人,所有與核心計劃有關的事全都不告訴他們,石生之所以待在鬼陰山,明麵上是看守蠱王,可實際上,他是在監視周連山,以防鬼陰山坐大。


    不周山確實打算取道苗疆下南洋,也確實打算在今年的六月份將所有門人分批次地轉移到苗疆地界。


    另外,周連山也說了,不周山之所以選擇在這個時候行動,絕非是因為葬教剛剛覆滅,他們擔心組織上將注意力轉移到他們身上,正相反,不周山根本不把我們那個組織放在眼裏,他們之所以急著下南洋,據說是因為“五十年前種下的種子活了”,至於這個所謂的“種子”究竟是什麽,周連山並不知情。


    我問周連山,如果失去了苗疆,不周山下一步會做什麽。


    對於此,周連山隻說了一句話:“我看不透他們。”


    等到掌東海帶著人迴來,我就讓他們去了鬼陰山的暗窖,將蠱王和另外七位隱婆接了出來。


    當時我和左有道離開了道場,並沒有在第一時間見到蠱王和諸位隱婆,一直到掌東海他們護著諸位前輩離開道場,朝鬼陰山正山轉移的時候,我也沒主動湊上去。


    我心裏有點堵,不想在前輩們麵前出洋相,就站在很遠的地方默默看著他們離開。


    目送一行人走遠,我才點了煙,長吐一大口雲霧,風很大,瞬間就將灰色的霧給吹散了。


    左有道在一旁問我:“接下來什麽打算?”


    我說:“我也想問你這個問題來著,你接下來什麽打算?是打算休個長假,還是留下來幫我?”


    說話的時候,我嘴裏還含著煙,煙霧就順著嘴唇和話音一起飄了出來。


    左有道之前已經說過會幫我,但當時他隻是隨口一說,我沒有得到正式的承諾還是有點不放心。


    左有道歎口氣,說:“確實想休個長假來著,可誰讓我命不好碰上你了……唉,索性幫你一把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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