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裏的算盤打得確實響亮,可接下來發生的事,卻沒按我設計好的劇本走。


    第二天早上天沒亮透,我就從床上爬起來,用最短的時間把自己折騰利索,迴臥室拉上行李箱,帶上大小黑和鐵錘,正要去客廳叫黃玉忠起床,電話響了。


    是二爺打來的,他特地囑咐我,不要把黃玉忠一個人留在渤海灣,不管去哪,最好帶上他。


    二爺怎麽知道我要出遠門?


    我站在門廊裏,仔細迴想著昨天發生的事,突然想起來,昨天仉亞男迴家的時候,我正好在收拾行李,肯定是她給二爺透了風。


    這下可麻煩了,難道我要帶著黃玉忠去昆侖山?


    可二爺都發話了,我也沒別的辦法。


    我這邊掛了電話,黃玉忠的手機也震了起來,他立即被驚醒,從被窩裏伸出手,拿起桌子上的手機,在快速看了眼屏幕之後,他就慌慌張張地起床了。


    當時他一邊坐在沙發上穿衣服,一邊還時不時地朝我這邊觀望,生怕我跑了似的。


    看到他那副樣子我就明白了,肯定是二爺給他發了短信,讓他跟緊我。


    我在心裏無奈地歎了口氣,帶著大小黑走到門口,抽著煙,靜靜等著黃玉忠把自己捯飭幹淨。


    這家夥可能有點拖延症,幹什麽都是一副拖拖拉拉的樣子,從六點到七點,他折騰了整整一個小時,才把自己給折騰利索了。


    正巧這時候張大有也到了,他把車開到了巷子口,按兩下喇叭,意思是催我快點。


    等黃玉忠出了門,我才把店門鎖上,拖著行李箱朝巷子口那邊走。


    今天黃玉忠還是悶悶的,半句話都不說,隻是默默地跟著我身後。


    走出巷子口,我才發現李淮山也在張大有的車上,這家夥昨晚上可能沒怎麽睡覺,這會兒正躺在車後座上打唿嚕。


    張大有下車幫我拿行李的時候,看到了我身後的黃玉忠,就隨口問了一句:“這是你朋友啊?”


    我說:“他是東北老黃家的長孫,叫黃玉忠。”


    張大有正把後備箱打開,聽到我的話,頓時愣了一下,過了好半天才把臉轉過來:“老黃家的長孫?”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視線一直落在黃玉忠身上,也不知道這話是對我說的,還是對黃玉忠說的。


    黃玉忠避開了張大有的目光,快速將行李放進了後備箱,接著又快速上了車。


    張大有一時半刻沒迴過神來,又是過了好半天才小聲問我:“這家夥就是黃玉忠?他怎麽跟你混到一塊了,我可是聽說,他是仉如是那邊的人。”


    “你的消息還挺靈通的。”我幫他蓋上了後備箱的箱門,說:“你這兩年混的不錯啊,這輛商務值不少錢吧。”


    “你別岔開話題。黃玉忠怎麽跟你混到一塊去了?”


    我歎了口氣:“別提了,我可沒打算跟他混在一起,可他死皮白咧賴上我了,我能有什麽辦法。行,別聊這些有啊沒的了,上車吧。”


    張大有點了一下頭,就奔著駕駛室去了。


    上車以後我才聽張大有說,昨天夜裏,李淮山就跑到家具城找張建寶喝酒去了,倆人喝了一通宵,都醉得跟爛泥似的,張大有也是今天早上去給張建寶送鑰匙,才發現李淮山正睡在張建寶家裏。


    當時張大有就琢磨著,我這兩年一直和李淮山同吃同宿的,這次去昆侖山,不如把李淮山也帶上,於是他才將宿醉的李淮山扛到了車上。


    說李淮山喝了一夜酒,這事兒我絕對信,現在同處一輛車裏,還能從李淮山身上聞到一股子刺鼻的酒腥味。


    這一路上,黃玉忠看來是決心要一口氣悶到底了,一句話都不說,張大有偶爾和他聊兩句,他也不迴應。


    車子開上高速的時候,李淮山醒了,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先是看到了張大有和我,接著又將視線轉向了窗外,看著那一道道隨著車速後退的風景,這家夥還開口說了句:“我這是在哪啊?”


    張大有衝著後視鏡笑了笑:“在我車上。仉若非要去昆侖山參加春評,順帶著把你也捎上了。”


    我拿了一瓶水,遞給李淮山:“把水喝了,去去你那一嘴的酒精味。”


    李淮山還是有點迴不過神來,他接過水瓶,一邊問我:“不是,你們倆怎麽找到我……臥槽!你怎麽也在?”


    話說到一半,李淮山就發現了身旁的黃玉忠,於是就有了這一聲“臥槽”。


    黃玉忠也不理他,將視線轉向了窗外。


    李淮山盯著黃玉忠看了一會,又爬到副駕駛的椅子背上問我:“這家夥怎麽也跟來啦?”


    他現在滿嘴的酒氣,我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別離我這麽近。”


    李淮山坐迴座位上,嘴裏還說著和剛才一樣的話:“他怎麽也跟來啦?”


    我說:“是二爺讓我帶上的。行,你別說話了,一開口滿車都是酒臭味。”


    李淮山咂了兩下嘴,擰開瓶蓋,一口氣灌下了半瓶子水。


    在喝水的時候,他的視線還落在黃玉忠身上。


    李淮山盯著黃玉忠,黃玉忠望著窗外,我和張大有都保持著沉默,大小黑和鐵錘一大早就被我拉起來,現在都在睡覺,車子裏隻能聽到空調和發動機的聲音,氣氛變得十分詭異。


    隨著時間一點一點推移,我也漸漸適應了這樣的氣氛,車速很快,靠近車窗的防護欄快速從窗前閃過,看起來有些晃眼,再加上鐵錘和大小黑的唿嚕聲,也催得人越發昏昏欲睡。


    我就這麽靠在座椅上,思緒早已飄到了九霄雲外。


    期間我想了很多無關緊要的事,到了今日,當時具體都想了些什麽,當然不可能記得清楚,我隻記得,窗外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了一條低矮的山脈,那天正好趕上起霧,小小的山頭上,遠遠看去竟然也是一派雲霧繚繞的景象,仿若昆侖仙境。


    當年在西堂關禁足的時候,我經常翻閱一本名叫《西山誌》的舊書,這本書是民國年間的一個散修寫的,其中有很多關於昆侖仙境的描寫。


    和大多數秘藏名山一樣,昆侖山也被《西山誌》分成了內、外兩山,在我們這個行當裏,說到內山、外山時,也叫它們源山和外世山。


    之所以將內山叫做源山,是因為內山,乃是山脈靈韻聚集、發源之地,這些地方常人難以踏足,或被行當裏的人發現,建成了仙家道場,或者靈脈渾濁,形成了邪氣聚集之地,汙穢橫生,野人山的內山,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外世山這個叫法,和源山是相對的,意思是“山殼落露,世人皆可一見”,這裏的“落露”,其實就是現身塵世的意思。


    在《西山誌》中,又把昆侖山的內山稱作“羽山”,說在那個地方,壓在山峰上的積雪終年不化,一眼望去,那些隱藏在山澗兩側的廟宇明堂,就像是被一層一層柔軟的白羽包裹著一樣,加上山中常常出現落地的雲縷,當真和傳說中的仙境一模一樣。


    這本書的作者肯定是沒有見過仙境的,不過他的筆鋒很有想象力,看得多了,我也會在自己心中勾勒出這座羽山的樣子。


    隻不過這兩年一直也沒機會去昆侖山看看,現在終於有機會一度盛容,也算是人生一大幸事吧。


    希望那座山的樣子,別和我想象中差得太多。


    我正望著窗外神遊,張大有突然開口問我:“你準備好禦寒用的東西了嗎?”


    我迴了迴神,說:“都準備好了,臨走前不知道二狗要跟著,沒準備他那份。到了青海再給他弄一套吧。”


    就在這時,一直悶不做聲的黃玉忠說了句:“我也沒準備禦寒的東西。”


    誰管你啊!


    我心裏滿滿的不爽,可人畢竟是我帶出來的,也不能讓他活活凍死吧,於是我就從後視鏡裏看了他一眼,問:“帶錢了嗎?”


    黃玉忠:“從家裏帶出來的錢都花得差不多了。”


    我無奈地皺了皺眉頭,沒再搭理他。


    真是夠鬱悶的,帶著他一起上路也就算了,買裝備的錢竟然也要我出,這叫什麽事啊!


    為了補充物資,我們在青海整頓了一天,不但買齊了禦寒設備,也準備了大量的幹食。


    張大有說,下了車以後,我們還要走五天左右的山路,沒有足夠的食物供給,這段路怕是走不下來的。


    最終目的地在青藏高原,一路上,我一直在擔心李淮山和黃玉忠會出現高原反應,好在這兩個家夥還算給力,一路上沒出現任何症狀。


    大約是在陰曆三月的十七號前後,我們離開了公路,張大有將車子開進了看不到人跡的泥草地。


    聽張大有說,在前方五百公裏開外的地方,有一片牧場,他打算先把車子放在那裏。


    讓我沒想到的是,在這種人跡罕至的地方,竟然能見到寄魂莊的門人。


    路並不好走,短短五百公裏的路程,我們走了整整一個晚上,直到天色快要亮起來的時候,我才在被啟明星喚醒的天邊看到了一抹浮白,遠遠望去,那就像是一團落在地上的雲。


    張大有一隻手把著方向盤,另一隻手指著前方,興奮地對我說:“看,那是牧場裏的羊群。”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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