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照在平整的盆底上,反射出來的光澤有些晃眼。


    同時我也能感覺到,陽氣經過銅麵的反射以後,似乎也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那種變化很淡,也很隨意,幾乎難以察覺。


    這讓我對兩個銅盆產生了濃厚的興趣,蹲下身仔細觀察著它們,離得近了,竟隱約聞到盆底上散發出一股淡淡的草藥味,那味道異常的通透,有點像薄荷草,其中還摻雜著淡淡的靈韻。


    不管是陽氣的變化,銅盆上的草藥味,亦或是靈韻,都像漂浮在空氣中的蛛絲一樣若隱若現。


    這樣的感覺,讓我聯想到了密道中的陰氣。


    此刻我已經意識到,這兩個銅盆,應該就是破解陰氣的關鍵,是那個人,對,一定是他再次向我伸出了援手——那個將畢坤秒殺的高手。


    當時我很想追上那兩個孩子,問問他們,究竟是誰讓他們拿著銅盆來找我的,可如今太陽已經快走到蒼穹的正中央了,到了那時候,天地間會瞬時出現一道極為精悍的陰氣,隨後陰氣消失,陽氣開始轉弱,像那種極巔而弱的陽氣,恐怕是鎮不住密道裏的陰氣的。


    於是我也隻能暫時放棄追向山腳的衝動,快速撿起地上的兩個銅盆,來到了密道入口,先用一隻銅盆尋找陽光的落點,並將一道陽光以傾斜向下的四十五度角反射到另一隻盆底上,隨後再轉動第二隻銅盆,將陽光引入密道。


    當黑暗的密道被深黃色的光線穿破的時候,我感覺到地麵好像沉了一下,那是一種別樣怪異的感覺,仿佛堅硬的土地變成了一灘柔和的水,隨著光線驅散了密道中的黑暗,這灘水的水位也在慢慢下降,甚至就連我腳下的觸覺,似乎都變得有些飄忽了。


    同時我也能清晰地感覺到,密道裏的溫度正在快速升高。


    陰氣正在消散!


    前後大約過了五六分鍾,太陽還沒有走到天空的最高點,在密道的盡頭,就傳來了“哢吧”一聲輕響,接著又聽到重物墜地的聲音。


    我立即放下銅盆,一路小跑地來到石門上,用手輕輕一推,兩扇狹窄的門板就像是失去了重量一樣,輕飄飄地敞開了,門框對麵的硬土地上,還落著一把拳頭大小的石鎖。


    石門關著的時候,密道裏隻有泥土和潮氣的味道,現在門被打開了,站在門前,卻隱約能聞到一股煤油燃燒時散發出的臭味,不過在這股味道裏沒有火焰的熱度,門另一側的空氣十分冰冷,吸一口就讓人感覺舌根都快要凍僵了似的,嗓子眼一陣陣發緊。


    在門口站了一小會,我就打開手電,走進了連在石門後的密室。


    這裏的怪味會給人一種錯覺,好像臉空氣都是油膩的,即便皮膚表麵沒有特殊的觸感,可我還是覺得很難受,隻能加快了腳步,隻想著趕緊摸清楚密室的全貌,如果沒什麽問題,就抓緊時間出去。


    整個密室,就是一個在地底下掏出來的方體,四麵土牆都是筆直的,偶爾能在上麵看來很淺的鏟印,從石門到後牆根,也就是五六米的距離,算不上深。


    我試著晃動了幾下手電,光束順著正麵的牆壁掃了兩下,當慘白色的光斑落在牆和地相連的夾角時候,反射出了一灘柔和的油光。我加快了步子,走過一探究竟,就見牆壁下方挖了一個兩尺寬的小池子,池子裏是一些不知名的液體。


    由於不確定這些液體是否具有腐蝕性,我也不敢托大,抽出工兵鏟,將鏟頭插進小池,輕輕攪動了一下,從鏟子前段傳來的觸感有些沉悶,能感覺出來,這些液體的密度比水和油都要大,類似於蜂蜜,或者煮熟的瀝青。


    我試圖感應這灘液體上的炁場,卻什麽都感應不到,它是徹底死透了的,裏麵可能連微生物都沒有。


    在這之後,我就從背包裏拿出了一瓶還沒喝完的礦泉水,將裏麵的水倒掉,又將空瓶沉入池子裏,粘稠的液體順著瓶口緩慢地灌入瓶中,直到整個瓶底都被灌滿,我才蓋上瓶蓋,轉身離開了密室。


    再次迴到宅院裏的時候,已經是正午了,我將手裏的瓶子舉起來,對準了天空正中央的太陽。


    壓在瓶底的液體是純黑色的,即便是正午的陽光,都無法將它穿透,我盯著它看了一會,心裏的感覺很怪異,總覺得被染成黑色的瓶底,能夠將所有的陽線和色彩吸食殆盡。


    那是一種絕對的黑,不帶有半點雜色,如同一個浮現在天空中的圓形黑洞。


    老是盯著這東西看,讓我心中的不安變得越來越強烈,隨後我隻能將瓶子放下,重新望一眼被陽光照亮的雲層,長長吐了一口濁氣。


    等杜康迴來,我要問一問他,這些液體究竟是什麽,如果他也無法解答,就隻能迴到渤海灣以後,找二爺來參謀參謀了,又或者,我可以將它交給莊有學或者白老狗,讓他們拿去化驗。


    在密道裏走了這麽一遭,我突然意識到,發生在老虎身上的事,其中的門道不是我能看透的,這裏麵摻雜的謎團,要比我預想中更加深邃。


    就如同瓶子的液體一樣,深邃得黑不見底。


    接下來,我打算去村裏找到那兩個孩子,雖說我也知道,那個在暗中幫助我的人似乎不願意透露自己的身份,但我還是無法壓製心中的那份好奇。


    至少也該讓我知道,他「她」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


    走出宅院子的時候,我就聽到村子裏傳來了一陣嘈雜聲,有幾個村民從山坡下快速跑過,每個人懷裏都抱著木桶,他們跑得太猛,劇烈的顛簸中,桶裏的水也跟著撒了出來。


    不用想也知道,村子裏一定失火了,如今老胡的妻子還在待在矮房裏,我擔心她出事,就猛地加快了腳步,朝著山坡下狂奔。


    知道離村子近了一些,我才隱約聽到有人在喊“失火”、“龍王廟”、“水”之類的字眼,由於那些村子裏的動靜太過嘈雜,這些唿喊聲互相糅雜成一片,很難分別出村民們到底說了些什麽。


    我順著路口一直跑,途中路過老胡家的矮房,見他家沒事,我才隨著其他的村民的腳步,衝向了村子中央。


    途中我拉住了一個村民,問他出了什麽事,對方用不太容易辨認的土話告訴我,龍王廟著火了,村裏人正在送水滅火。


    說來也是怪了,進村這麽久,我一直覺得村民身上好像都裹著一層厚實的冷漠和麻木,這兩樣東西壓著他們的心智,讓他們看起來如同行屍走肉,可是現在,全村的人好像突然“活”了一樣,每個人臉上的表情,也都變得正常起來。


    我隨著一撥村民來到村子中央的時候,龍王廟的火勢已經被徹底撲滅了,有幾個老人湊在黑乎乎的廢墟前,低聲嘟囔著什麽,聽起來像是在禱告。


    山龍廟幾乎整個崩塌了,隻有西側的半截土牆還傾斜地立著,我聞到廢墟上方浮著一絲火油的味道,心想這座廟之所以起火,可能是有人故意為之,於是就邁開了腳步,朝廢墟走了過去。


    有個老人見我想要靠近廢墟,趕緊跑上來將我拉住,讓我別再往前走了,還說什麽,如果我踏進了廢墟,說不定會驚擾到山龍王。


    貴州話對我來說真的是很難聽懂,不過借著偶爾能聽懂的隻言片語,我也能勉強猜出老人的意思。


    我將他的手擺開,衝他一笑:“沒事,山龍王已經走了。”


    趁著他還沒再次伸手,我趕緊踏出幾步,直接衝進了廢墟內部。


    周圍的村民立即發出一陣驚唿聲,還有人想我嚷著什麽,似乎是讓我出去,可不管怎麽樣,沒有一個人敢衝進廢墟。


    我也懶得和他們費口舌,彎下了身子,仔細辨認著火油味的源頭。


    順著兩段燒焦的房梁向北走,這股味道就變得越來越濃了,最後我在一個燒塌的神龕前停了腳步,味道的源頭,就是從神龕中傳出來的。


    隨後我又拿出了工兵鏟,將神龕掀開,也就是這麽一掀,大量煙塵混合著熱氣飛揚起來,讓我忍不住咳嗽了兩聲。


    掀動神龕,對於當地的村民來說似乎是一件不得了的事,當時就有人操著很不地道的普通話衝我喊:“快出來,快出來啊!你這樣會驚動龍王的。”


    我依然不做理會,蹲下身子,用工兵鏟小心清理著地上的灰燼,這時候我已經發現事情不對頭了,因為在灰燼下方,傳來了一股淡淡的屍氣,而且這股炁場凝而不散,顯然是埋在山龍廟下的東西,已經起屍了。


    可當我將灰燼清理幹淨以後,卻沒有見到邪屍,隻發現了一根帶著焦皮的枯骨,經曆過火焰的炙烤,這一節骨頭已經變得非常脆弱,拿工兵鏟輕輕一挑,它就碎成了好幾節,連同上麵的屍氣,也隨之消散了,可掛在上麵的皮卻依舊堅韌,骨頭斷裂以後,它就順著長骨末端緩緩滑落下來,完整地掉在了地上。


    燒骨寸斷,皮肉不消,這具被烈火燒毀的邪屍,至少是一隻經曆過多次屍變,年頭在五百年以上的古屍。


    換句話說,在村子建立起來之前,它就已經存在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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