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即拿出工兵鏟,掘開了地上的濕土。


    第一鏟子下去的時候,鏟頭剛入地,我就聽到哢吧一聲脆響,好像地底下有什麽被鏟子給硌斷了。


    又下了幾次鏟,土層被我打開了一小片,不到十公分深的坑裏就出現了紮眼的紅色,看上去就像是有人在土壤裏注了幾窪鮮豔的紅墨水。可湊近了一看才看明白,埋在土裏的東西,根本就是一根根血色的骸骨。


    我立即朝金向前揮揮手:“金哥,別忙了,這地方不能住。”


    這麽一開口,先前還湊在門口的李淮山他們立即圍了過來,金向前也放下手裏的活計,跑過來一探究竟。


    江老板彎腰下,從土坑裏抽了一根骨頭出來,仔細打了兩眼,隨後眉頭就蹙成了一個“川”字。


    溫老板看了看她手上的半截骨頭,也是大皺眉頭。


    李淮山多嘴問了一句:“這是人的骨頭嗎?”


    江老板點頭:“是塊腓骨,中間被若非的鏟子切斷了,其他地方都非常完整。死者生前應該中過奇毒,骨質已經石化。”


    說完,江老板就隨手將骨頭扔在一邊,迴過身來對我說:“營地下麵可能是個成巢不超過三十年的新蠱巢。”


    我不敢耽擱,立即朝大家揮手:“收拾東西,撤!”


    鐵錘縱身一躍,從房梁上跳了一下,一下就鑽進了我懷裏,我用衝鋒衣將它裹住,順手將工兵鏟插進背包的側兜。


    好在大家都還沒來得及打開背包,這會兒也不用清點物資了,一個個背上背包就撒腿朝屋子外頭撤,李淮山要帶路,第一個出門,其他人也都緊緊跟在他後麵,我和江老板則留下來殿後,以防不測。


    等所有人都出去了,江老板才朝我揚了揚下巴:“你先出去,我很快就跟上。”


    對付蠱物,江老板的經驗比我老道得多,此時見她一臉嚴肅,我也沒多說廢話,抬腿就邁出了門框。


    剛一出門,就聽江老板在屋子裏喊:“你們先出營地,快!”


    溫老板立即迴問一句:“老江,你要幹什麽?”


    江老板:“別廢話,快走!”


    我立即將手壓在了溫老板的後脊梁上,推著他快速朝營地外麵撤。


    現在不是說廢話的時候,溫老板修為雖高,但他不是蠱師,也沒有藥力護身,留下來隻能成為江老板的累贅。


    我感覺江老板一定察覺到了我沒無法發覺的危險,就打算先護著大家出去,再單獨折迴來找江老板。


    營地中留出了一條東西走向的小路,剛才來的時候我還沒注意,現在沿這條一直走,才漸漸發覺有些不對頭。


    山裏到處都是灌木植被,這個營地已經荒廢了二十多年,按說就算當初紮營的人將周邊的野草清幹淨了,這麽長時間過去,新草早就衝進將地皮給占迴來了,可在這條路上,卻隻有大段濕泥,一根草都看不見。


    李淮山冒著雨衝到一座塌了半邊的屋子時,屋裏突然傳來了一陣刺耳的摩擦聲。


    當時雨勢還沒有收緩,大片雨滴落地的聲音就像是收音機收不到信號時發出的幹擾音,死死壓在人的耳膜上,幾乎完全擋住了聽覺,大家在說話的時候也必須盡量提高嗓門,才能讓別人聽到自己的聲音。


    此時從屋子裏傳來的噪音並不算特別響,但我知道,但凡這聲音能穿過大雨的噪音,刺入我們的耳膜,就說明屋子裏肯定出現了巨大的變數。


    李淮山頓時停了下來,順著半塌的門口朝屋子裏看了一眼,我立即朝著他大喊:“快走,別停!”


    他聽到了我的聲音,才再次加快了腳步。


    剛提起速度,就見一簇簇血紅色的骨頭從屋門口飛了出來,那些骨頭就像是雜草一樣在空中翻騰,有一些是細長的腿骨或者胳膊上的碎骨條,也有完整的顱骨和脊椎,李淮山被一塊顱骨砸中了腦袋,身子吃不住力,當場斜了一下,但他絲毫不敢停留,拉上俞老板,施展開了騰雲步。


    “後麵的人交給你了!”


    李淮山話音一落,就已經衝了出去。


    我也撒開了騰雲步,一邊朝著營地出口飛馳,一邊收攏著還在小路上奔跑的人。


    金向前、溫老板、丹拓,三個人,一個被我扛在了肩上,另外兩個被我用胳膊卷住,四百多斤的重量一齊壓在我身上,讓我的步伐也不由得減緩了一些。


    可現在也沒別的辦法了,就算速度慢了一些,也總比他們靠著自己的兩條腿跑要快得多。


    眨眼間的功夫,大片骸骨順著一座座營房的門洞飛了出來,這些骨頭原本都是壓在土壤裏的,我沒功夫朝每一個屋子裏觀望,但也能猜得到,肯定是有什麽東西從地麵下鑽出來了,它們破土時帶著極強的衝勢,才擊飛了這些血色的骨頭。


    短短百餘米的小路,對於我們來說卻如此漫長,跑到一半的時候,就能看到大片蟲子順著門窗飛了出來,它們看起來和常見的蝗蟲差不多,但個頭要大一倍,渾身上下也都泛著妖豔的血色,就像是在血池裏浸泡過一樣。


    李淮山率先衝出了營地,又在第一時間鬆開俞老板,轉頭衝了過來,我不想讓他迴來涉險,就單手舉起了溫老板,拚上所有力氣,直接將溫老板扔向了營地出口,李淮山趕緊停下腳步,使一招千斤墜將馬步紮實,同時伸出雙手,硬生生將溫老板接住。


    在他放下溫老板的時候,我已經帶著丹拓和金向前來到了他身邊。


    李淮山隔著大雨問我:“江老板呢?”


    我快速將丹拓和金向前放下,迴頭朝營地中觀望,就見大股大股的蟲潮從一座座營房裏飛出來,在半空中匯成好幾股,全都朝著江老板棲身的地方湧了過去。


    正好在營地的正對麵就有一座拔地不過兩三百米的小山,我就指著山頭對李淮山說:“你帶著老溫他們上山,我去找江老板!”


    李淮山:“我和你一起去!”


    “你別跟著我,帶其他人撤,沒有你他們可能迷路。”


    我一邊吼著,一邊邁著騰雲步,頭也不迴地衝進了營地。


    中途不放心,我還迴頭朝李淮山那邊看了一眼,還好他沒有跟上來,此時已經聚集了溫老板他們,朝著山頭方向撤了。


    江老板,你可千萬別出事,不然我迴去可沒法跟仉亞男交代啊。


    我心裏這麽想著,腳下不斷變換著節奏,速度越來越快。


    這時候大片蟲潮已經壓在了江老板棲身的屋門口,我衝到門前的時候,它們又調轉了方向,朝我壓了過來,我也沒多管,壓低了身子,悶頭就衝進了屋。


    就見江老板在地上擺滿了大小不一的竹筒,大花和青棗蠱都在她身邊,還有很多通身白底,頭腳都長著黑色花紋的蟲子圍在江老板身子周圍,此時正漫無目的到處遊竄著。


    江老板聽到了我的腳步聲,第一時間迴頭觀望,見來人是我,就皺了一下眉頭:“你迴來幹什麽?快出去!”


    “我吃過冰蠶蠱,普通的蠱蟲傷不了我。”


    說話間,我抬手拍掉了掛在身上的幾隻蟲屍。


    就在進屋的那一瞬,這些蠱蟲已經咬破了我的皮肉,隻不過冰蠶蠱的毒性比它們身上毒性來得更烈,除了脖子和手背上多了幾道很淺的血口子,我沒受太大影響,反倒是它們,一接觸到我的血,當場就死透了。


    說來也是奇怪,冰蠶蠱留在我身上的毒性,對活人可以說沒有任何影響,但對於自身帶毒的東西來說,卻有著先天的克製力。


    江老板在我身上掃了兩眼,嘴角微微一挑:“我倒是把你吃過冰蠶蠱這茬給忘了,行,既然你不畏野蠱,就留下來幫我吧。”


    此刻站在我麵前的江老板,又變得和平日裏不一樣了,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子擾人心境的妖媚,不過看一看趴在她頭頂上的青棗蠱,我就明白是怎麽迴事了。


    屋子裏的黑白蠱對外麵的蠱蟲來說似乎有著很強的壓製力,那些血蝗似的東西一個都沒敢進來,就抖著翅膀壓著門框,雨聲和振翅發出的鳴響交雜在一起,讓人不由得頭皮發磣。


    我抬高了腳,邁過地上的大片蠱蟲,來到江老板身邊。


    江老板的視線則落在之前被我挖開的土坑那邊,眉頭微蹙。


    我感覺她好在在等待什麽,就問了句:“你在等什麽?”


    江老板慢慢歎出一口氣:“每個蠱巢裏都有一隻蟲王,如果不把這東西給弄死,營地裏的血蠱就會一直追著咱們,不把所有人弄死絕不罷休。好在你發現的早啊,要是到了晚上,就算是我,也壓不住這隻蟲王。”


    我有些不明就裏:“你已經把蟲王壓住了?”


    “沒呢,”江老板搖頭:“我在土坑旁邊撒了蟲母粉,很快它就會出來了。要說咱們也是夠背的,還沒進內山就碰上了血蠱,在凡世間諸多野蠱中,血、黑兩蠱是最難纏的,血蠱邪,黑蠱猛,遇到了它們,總歸沒有好果子吃。”


    青棗蠱一出,江老板不但氣質大變,連話也變得碎了起來,她現在的樣子讓我心裏十分別扭,也就沒接她的話茬,隻是悶悶沉著一口氣,死盯著屋角裏的土坑。


    (本章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幽冥通寶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人麵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人麵鱟並收藏幽冥通寶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