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野人隻是尾隨在小隊的正後方,可隨著我們在林子越走越深,圍上來的野人也漸漸多了起來,如今在隊伍的後方和右側,都傳來了灌木叢抖動的噪響。


    那聲音一股接著一股,讓人心神不寧。


    我停下腳步,迴身朝抖動的灌木叢觀望,數百米的區域內,灌木和雜草就像河裏的浪一樣起起伏伏,跟上來的野人,估計已經達到百計。


    見我停下,灌木叢裏的動靜頓時小了很多,野人似乎不想就這麽圍上來,一個個低身潛伏著,根本不打算露頭。


    我皺了皺眉頭,對金向前說:“咱們現在在什麽位置?”


    金向前立即拿出地圖看了一眼,隨後卻搖了搖頭:“咱們走得太深,附近有沒有明顯的地標”


    沒等他說完,李淮山就快速湊了過來,並伸出手指,在地圖上點了兩下:“出了山穀以後,咱們就一直朝著西北方向走,現在應該在這個位置。”


    我看了看他手指最後落下的地方,在等高線地形圖上,可以看出我們現在剛剛踏入一塊平地,再沿著西北方向走十裏路,就是一個被群山包圍的窪地。


    在那幾座山中,最高的一座海拔已過千米,最矮的一座也有將近五百米的高度,這些山脈形成了一個很大的屏障,將窪地圍在中間,導致窪地中炁場不通,已成了一片邪氣淤積的死地。


    而野人就埋伏在我們的正南方和正東方,隻在西北方向的路上留出了一個缺口。


    我立即反應過來,它們是想將我們趕到窪地裏去。


    李淮山同樣發現了問題,自言自語地嘟囔一聲:“它們是想讓咱們進窪地啊。”


    不管野人做得是何種打算,那片窪地,是絕對不能進的,估計那地方不但有瘴氣彌漫,恐怕還有大量野蠱,一旦進去,野人就會堵在入口,封住我們的退路,到時候前有蠱群後有野人,能不能活著出來,可就不好說了。


    趁著野人暫時沒有進攻的意思,我叫來了溫老板他們商量對策。


    丹拓說,如今將我們圍困起來的野人,數量至少上百,這已經遠遠超出了小族群的人口上限,換句話說,如今盯上我們的,就是那個最麻煩的大型群落,整個河圈,有一大半都是它們的勢力範圍,就算將身後這些野人趕走,接下來的路也不會太好走。


    江老板的想法和我差不多,她也說,野蠱大多會在瘴氣彌漫的地方紮堆出現,一旦被野人逼近窪地,就很難出得來了。


    溫老板則說,剛才在和野人交手的時候,他曾察覺到了一些異樣。當時他曾動用了控屍的術法,讓已經斃命的野人成了我們這邊的戰鬥力,但在施術的時候,他曾感覺到了一股莫名的阻力,在野人體內似乎有一股怪異的炁場,試圖阻止他正常施術。


    他們幾個隻是說這些不疼不癢的東西,卻都不肯拿個主意出來,說完了話,又都把視線投在了我身上,也將最終的決定權扔給了我。


    當時他們幾個雖然沒開口,但眼神裏的神采卻都流露著同樣的意思:“接下來該怎麽辦,你拿個主意吧。”


    說實話,我不是一個喜歡為別人做決定的人,主要是不願意擔這份責任,現在很有種被逼上梁山的感覺。


    直到現在我才知道,二爺平時的壓力有多大。


    我環抱起了雙手,沉思了小片刻,問丹拓:“河圈這邊的野人,應該都有自己的信仰吧?”


    丹拓愣了一下,歎口氣說:“喲,這事兒我還真沒研究過,不過既然每個群落都有各自的圖騰,應該是有信仰的吧?”


    他說這話的時候,言語中就透著一股極不確定的味道。


    我想,這些未經開化的野人,估計也沒有多少科學常識,也許他們就像遠古時期的智人一樣,每逢天降明雷,日月蝕現,又或者是洪汛爆發的時候,由於它們無法解釋這些現象的成因,大多數時候,會認為這是神跡的顯兆。


    要是有道家的人在就好了,召一道天雷,就足以將潛伏在周圍的野人嚇退。


    溫老板是趕屍人一脈的傳人,精通辰州府和湘西巫術,但這一脈的人對道術了解向來不多。江老板和丹拓就更不用說,一個蠱師一個降頭師,日常修行和道家差別太大。在所有人中,我唯獨對俞老板的傳承不太了解,不過看他常常使用各種各樣的符籙,就算不是道家人,對各種道術的了解應該也是比較深的。


    想到這,我就問俞老板:“俞老板,你是道家的人吧?”


    俞老板點頭:“算是,怎麽了?”


    “你會引雷術嗎?”


    “會,但我修為不精,召不來天雷,你想幹什麽?”


    他這話說了等於沒說。


    我在心裏無奈地歎了口氣,對在場的人說:“咱們得合力布置一道大術,不求威力多大,隻要能造出聲勢就行。”


    溫老板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虛張聲勢是吧?”


    我點了點頭:“差不多是這麽個意思。”


    接下來溫老板又有些犯難了:“可咱們幾個的傳承都不一樣,每個人的念力也沒法契合到一塊去,要想合理布置一個術法出來,怕是沒那麽容易啊。”


    他說的,我也想到了,所以我也沒打算用仉家傳下來的那些術法,好在離家的這一年來常常隨身帶著十洋誌和魯班書,對於這兩本書裏的各種陣法和術法,我雖然大多沒有實踐過,但施術布陣的個中流程,卻差不多都記住了。


    在十洋誌中記載了一種術法,名為“初雲”,這道術是當年鄭和途徑暹羅國的時候,從當地一個大巫那裏學來的,據說鄭和曾親眼見大巫在旱季召來雨雲,又在洪澇季節靠著同樣的術法讓天地現晴,由於這種術法可以控製雲層走向,鄭和以為,術法的精髓,就在於可以隨心掌控雨雲形消,故為這道無名術法起名“初雲術”。


    而且這道術法有一個好處,就是僅借助天地靈韻就可以成術,對念力的依賴性很低,正好如今的野人山又正值雨季,我就琢磨著,如果大家能一起發力,共同調動山中靈韻,說不能可以成術。


    為了保證十洋誌中記載的術法不至於外流,我隻講初雲術的前三個步驟教給了溫老板他們,最後一個步驟,也是成術時最關鍵的一個步驟,由我自己來完成。


    聽我將前三個步驟完整地陳述過兩遍以後,溫老板他們就開始行動了。


    在場的人中,論念力,溫老板和俞老板最為精純,他們兩個最先開始動術,兩人同時在丹田中凝練出一口念力,又讓念力沉入地麵,隨著兩道念力順著地脈快速蔓延,方圓數千米的山中靈韻也被調動起來,開始朝著我們這邊聚攏。


    接下來江老板和丹拓也開始發力,他們兩個的手段我看不太懂,隻是見江老板的長發中鑽出了很多芝麻粒大小的小蟲,飛到半空以後,又順著山間靈韻的走勢,慢慢圍成了一個圈,自江老板頭頂上不斷盤旋著。


    丹拓則拿出了一個事先紮好的草人,一邊念念有詞,一邊在草人身上行針。


    各家傳承,自有不同的妙處,在江老板和丹拓的努力下,靈韻聚攏的速度陡然加快,不出一分鍾,大量靈韻就壓在了附近我腳邊的草木上,以我的腳掌為中心,方圓十米之內的草木因為承受不住體量巨大的靈韻,都開始不停地擺動起來。


    大眼一看,仿佛我身體周圍揚起了一道旋風,將周圍的草木一圈一圈地吹開。


    等靈韻積累得差不多了,李淮山又拿出飛爪,在我身邊十米開外的地方兜起了圈子,李淮山的飛爪可以勾住原本沒有實體的鬼物,所以我曾推想,這隻飛爪應該也能對陰氣以外的其他炁場、靈韻造成影響。


    事實證明我蒙對了,李淮山圍著我瘋跑的時候,聚集在附近的靈韻受到飛爪的攪動,慢慢地盤旋起來。


    此時我抬頭望天,就見長空中出現了一個新的風穴,就位於我的視線正上方。


    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初雲術的前三個步驟已經完成,接下來,我就凝練出一口念力,從背包中摸出三根白燭,先用火機將燭芯點燃,再將念力聚集在喉嚨口,吹一口長氣,將帶著念力的氣息吹送到燭火上。


    不出意外的,燭火頃刻間就被吹滅,隨後我再次將蠟燭點燃,並將它們並排插在了風穴的正下方。


    說起來,初雲術的前三個步驟,我都能理解,唯獨這最後一道步驟,我卻怎麽都想不通其中蘊含了怎樣的易理。


    燭火緩緩燃燒著,長天中的風穴還在盤旋,山中靈韻隨著火苗上的熱浪慢慢浮起,最終盤旋著飛入了風穴中心,消失無蹤。


    可預想中的那道雨雲,卻遲遲沒有出現。


    本來我也不認為像這樣臨時施術,真能將初雲術成功布置出來,現在眼看著周遭靈韻越來越弱,蠟燭越燒越短,我就在心裏無奈地歎了口氣:“沒戲了。”


    可就在三支蠟燭眼看就要燒到底的時候,天邊卻傳來了一陣轟隆隆的悶響。


    是雷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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