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板上升的時候發出了不小的噪音,即便如此,棲身在隧道裏,依然能聽到大片砂礫撞擊石門的聲音。


    由於隧道內部過於狹窄,我和李淮山隻能縮著肩膀往前挪動,他的肘和膝蓋一下一下地撞擊著地麵,不時發出讓人心煩的悶響。


    李淮山的身影完全擋住了我的視線,我也看不清前麵的情況,隻能靠著感覺推測前進的距離,過了十來分鍾,李淮山在前麵說了聲:“是小九月。”


    我立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剛才我在洞外看到的那個人影,就是小九月。


    李淮山停了下來,接著說:“死透了,沒屍變。”


    我問:“怎麽死的?”


    前方的手電光快速晃了幾下,過了一小會,李淮山才開口:“她身上看不出明顯的傷口,臉有點浮腫。”


    “脖子上有勒痕嗎?”


    “沒有。”


    從李淮山描述的死狀來看,小九月應該是窒息而死,可她脖子上又沒有勒痕,具體的死因暫時無從推斷。


    李淮山:“她的鼻子和嘴巴裏也沒有被雜物堵塞,怎麽會憋死呢?”


    我在後麵拍了拍李淮山的腳踝:“先別管她了,繼續向前。”


    在這極度狹窄的隧道中,要想從小九月的屍體上越過去根本不可能,李淮山隻能推著她的屍首,慢慢向前挪動。


    當小九月身上的衝鋒衣和粗糙的地麵摩擦的時候,發出的聲音長而碎,讓我頭皮直發麻。


    自從進了這麽墓穴以後,周邊出現的所有聲音,對我來說仿佛都能造成很大的刺激,讓人恨不能戳破耳膜,就算拚著劇痛,也想讓環境變得安靜下來。


    但我心裏也清楚,這種事想想就算了,如果真的封閉了聽覺,我的處境會變得越發危險。


    隧道很長,而且越是深入就變得越是狹窄,兩側的石壁就像是慢慢朝我們身上壓過來似的,讓人心裏發悶,直感覺喘不上氣來。


    剛進來的時候,我們還能靠著膝蓋和手肘移動,可走到後半段的時候,就隻能側著身,將一個肩膀蹭在地上,靠著大腿和腰的力氣蠕動。


    越發強烈的幽閉感似乎讓李淮山變得十分煩躁,就連他喘氣時的節奏也變得急促而散亂。


    小九月的屍體在移動的時候依舊不時發出煩人的噪音,我覺得自己也離崩潰不遠了。


    也不知道就這麽在隧道裏挪動了多久,前方突然有風吹來,李淮山用力向前蠕了幾下,隨後就有些激動地說:“快到頭了。”


    聽他這麽一說,我心裏也稍稍有些驚喜,但還是壓著性子囑咐他:“萬事小心。”


    李淮山沒有迴應,隻是不停地加力,拚著一口氣,用最快的速度向外挪。


    風力變得越來越急,就算有李淮山在前麵當著,我也能感覺到自己的領子和胸口上的拉鏈被風攪得亂顫。


    大約又過了半個小時,李淮山停了下來,聲線有些發緊地說:“幫我解開背包!”


    我的左手本來就一直向前伸著,聽李淮山這麽一說,快速向前挪了挪,摸到他肩帶上的一個別紐,花了一點功夫才解開。


    李淮山扔了背包,一陣猛躥,快速鑽出了隧道。


    這時候我才看到,前方出現了一個很小的洞口,要是帶著背包,根本鑽不過去。


    李淮山先出隧道,接著又頭朝著我鑽了進來,他先是將自己的背包拉出去,又湊到我跟前,幫我將背包的肩帶解開。


    折騰了好一陣子,我才順利鑽出洞口,李淮山則將飛爪甩進隧道,勾出了我的背包。


    要是放在過去,背包扔了就扔了,為了加快形成,我們甚至不會專程迴頭去撿,可自從有了鬼洞的那次經曆,如今我們明白,背包裏的物資,對於我們來說無異於保命的本錢。


    我紮好肩帶,將背包重新背在身上,李淮山一手拎著包,一手端起手電,朝著附近打光。


    在隧道的這一側,是個規模很大的溶洞,周圍全是水潤的鍾乳石,就像是天然形成的石柱一樣拔地而起,一直延伸到洞穴的頂端。


    在曆朝曆代的古墓中,直接用天然洞窟改建而成的並不多見,畢竟諸如此類的洞穴大多結構複雜,而且有地脈流動,水汽太重,很容易腐蝕墓穴裏的建築。


    不過仉家的典籍上說,凡以天穴築墓,必是大墓、富墓,然墓中多風穴,炁場糅雜,多兇。


    站在隧道的出口,就能聽到遠方的唿嘯風聲,這些風力似乎來自於不同的方向,不斷朝著溶洞的中心聚攏,在炁海流沙的視野中,甚至能發現圍繞在石鍾乳上的縷縷炁場也朝著雜亂無章的方向勃勃流動。


    李淮山朝著周圍大約看了幾眼,又將手電的光束打在了小九月的屍體上:“你說,她和米婭到底是怎麽死的?”


    借著光,我就看到小九月整張臉都是浮腫的,就像是有人在她的皮膚裏充了大量的氣體,但她的脖子卻和原來一樣細,身子也依舊纖瘦,過於肥大的衝鋒衣在風力攪動下獵獵地響著。


    我搖了搖頭:“不好說,有可能她們在進墓的時候遭遇了厲害的邪祟,也可能是別的原因……不好說。”


    李淮山蹙了蹙眉:“也不知道是怎麽迴事,進了這個墓以後,我就總覺得心裏特別悶,跟壓了塊石頭似的,透不上氣來。”


    我也有類似的感覺,不過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還能辨認方向嗎?”我問李淮山。


    李淮山:“要朝東走是吧,那邊就是正東方向。”


    他一邊說著,一邊用手電光照亮了側前方的一根鍾乳石。


    我正了正背包,打算朝著那方向走,李淮山卻待在原地不同,隻是說了句:“我怎麽總覺得,咱們不該往東走呢。”


    “怎麽了?”


    “我也說不上來,就是覺得方向不對。”


    “那你覺得該往哪個方向走?”


    李淮山將手電擺正,讓光線正衝著前方的黑暗照了過去:“直走。”


    我拍了他一下:“帶路吧。”


    李淮山一邊將背包背起來,一邊問我:“你就這麽相信我,萬一我走錯了呢?”


    我笑了笑:“你在探路這方麵,好像有種天賦。”


    李淮山撇了撇嘴,沒再說什麽,正一正背包的肩帶,端著手電走到我前頭去了。


    路過了幾根鍾乳石柱,他才主動開口道:“其實是琉璃卵。”


    我一時間沒明白他是什麽意思:“你說什麽?”


    李淮山:“我是說,是琉璃卵告訴我該朝哪個方向走的,以前你問我哪邊是東,哪邊是西的時候,也是琉璃卵給了我感應,幫我指明方向的。”


    我仔細想了想仉家典籍上關於琉璃卵的記載,說:“琉璃卵還有指路的功能嗎,仉家的典籍上沒說啊。”


    就聽李淮山說:“當然有啊,我八歲那年的時候,一個人走夜路,那天霧很大,路上也沒有幾個人,要不是當時帶著琉璃卵,我差點沒找到家。打那時候開始,我和琉璃卵就有感應了。”


    我問他:“這顆琉璃卵,是你父親留下來的吧?”


    “嗯,”李淮山點了點頭:“聽我媽說,這是我爸留下的最後一件遺物。家裏最困難的時候,她都沒舍得賣。”


    “你爸去世以後,你母親沒再組建過家庭嗎?”


    “沒有,就我媽那脾氣,沒幾個人受得了,更別說要和她過一輩子了。”


    就在李淮山說話的時候,我感覺前方好像有什麽東西突然晃了一下,立即伸手拉住他的胳膊,示意他停下。


    李淮山的腳步被我強行逼停,轉過腦袋來問我一句:“怎麽了?”


    我死盯著前方,默默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在溶洞前方的黑暗中,除了一棵棵碩大的鍾乳石,此時已看不見任何東西,可我又總覺得,剛才確實有什麽東西順著鍾乳石的空隙閃了過去。


    這種感覺也曾在棧道上出現過,當時我也看到了一個人影從洞口閃過,但當我定住眼睛仔細觀望的時候,人影卻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李淮山將光束打向了前方,慘白色的光芒映在鍾乳石上,隻反射出一片片油滑的光澤。


    偌大的空間中,仿佛隻有我和李淮山兩個活人,但我心裏清楚,在炁海流沙和光亮都無法覆蓋的地方,一定潛藏著什麽。


    “走。”我在李淮山身後輕輕推了一下,壓低聲音說。


    估計是我剛才突然停下腳步的舉動讓李淮山心中多了幾分警惕,他一邊壓低腳步聲朝著前方走著,一邊不斷地晃動手電,照亮周圍的清醒。


    我也在行進的過程中集中精神感知溶洞中的炁場。


    除了那股淡淡的怨氣,溶洞中的陰陽炁場比例非常正常,即便風力散亂,卻沒有將這種大炁調和的比例打亂。


    可越是這樣,我心裏就越是不安,總覺得在這極端的平靜之下,掩藏著一些我無法感應到的異常。


    潮氣隨著風在我的身邊揚起,防水的衝鋒衣早就被打濕了,偶爾有潮氣匯集成水滴,順著袖口和衣角滴落到地上,而這股濃鬱潮氣中也夾雜著一股爛木頭的黴味,攪得人心神不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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