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稍稍頓了一下腳步,迴身朝諾惹大巫望了一眼。


    諾惹大巫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慢慢閉上了眼。


    在這之後,我也沒繼續停留,快速出了塔門。


    牛哥衝著圍攏在木塔附近的寨民們揮了揮手,說了一些我聽不懂的話,


    在牛哥說話的時候,寨民們看我的時的眼神就不再憤怒,反倒到了一絲感激和尊重,這讓我多少有些不適應,因為我心裏清楚,他們之所以感激和尊重我,不是因為我為他們做了什麽,而是因為,我是那個人的兒子。


    過了一會,寨民就三三兩兩地散了,有些人依舊留在原地,就那麽遠遠地看著我,仿佛想過來和我說說話,牛哥見他們不走,又說了一些話,他們才有些不情願地離開。


    在所有人中,有一個年紀在十**歲的姑娘,從泥瓦塔裏偷出來的火光映在她的臉上,烘托出了一張五官精致的臉,以及一雙在夜光下閃著光的眸子。


    所有人都走了,隻有她依然默默地站著,視線一直落在我身上。


    牛哥解散了村民,轉身朝我這邊走,他一眼就看到這個站在路旁的小姑娘,嘴角立即上揚,展露出一個難以壓製的笑容。


    麵帶桃花是什麽樣子?就是牛哥現在的樣子。


    見這個姑娘一直盯著我不放,我心裏也很納悶,於是朝著她和牛哥湊了兩步,對牛哥說:“她是不是有話要對我說?”


    牛哥的心思全都在姑娘身上,也沒聽清我說了什麽,隻是“啊?”了一聲,撓撓腦袋,轉頭看向我。


    我指了指那個女孩:“麻煩你幫我問問她,是不是有什麽事?”


    沒等牛哥開口,姑娘就用很標準的喊話對我說:“你沒有覺得不舒服嗎?”


    聽到她的標準發音,我作為一個漢人,實在是有些汗顏。


    人家說話的時候,一丁點口音都沒有,幾乎和教科書一樣標準,而我呢,小時候生活在重慶,天天聽得都是重慶話,九歲之前,我那個老爹還常常操著一口地道的渤海音告訴我,這個是北(白)菜,那個是洞(凳)子,導致我到現在說話,有時候還是ng、ng不分。


    可人家問了問題了,我也不能老琢磨這些,刻意用自以為比較標準的發音說:“沒有不舒服啊,為什麽這麽問?”


    姑娘有些急了:“我在棍子上塗了黑藥,你快看看自己的腳踝。”


    聽她這麽一說,牛哥也慌了,趕緊跑過來,拉起了我的左褲腳,嘴裏還衝姑娘嚷嚷著:“你怎麽能用上了黑藥的棍子,恩人的兒子可危險了!”


    說到一半,他大概是覺得自己的聲音太大,中途就收了嗓門,就連說話的語氣都變得十分溫柔。


    看得出來,牛哥很喜歡眼前這個五官精致的姑娘。


    我拍了拍牛哥,示意他起來,隨後就一邊將右側的褲腳拉開,一邊問姑娘:“打中我的人就是你?”


    說話間,我借著從泥瓦塔透出來的火光看了看自己的腳踝,皮膚上確實有一點發烏,這是中毒的跡象,不過前後折騰了這麽久,毒性已經快消解幹淨了。


    姑娘也彎下腰看了看我的腳踝,皺了一下眉頭,對我說:“你中毒了。”


    “沒事,已經解得差不多了。”我擺擺手,放下了褲腳。


    牛哥一臉驚訝地看著我:“你竟然不怕黑藥的毒,那可是寨子裏最烈的毒了,你真的很厲害啊!”


    我笑了笑:“我的體質確實比較特殊。”


    聽我這麽一說,姑娘也長長鬆了口氣,正要對我說什麽,有發現牛哥正堆著一臉笑,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牛哥那灼熱的視線似乎讓她有些不適應,在這之後她也沒多說什麽,默默低下頭,用很快的速度轉身離開。


    雖說我的戀愛經驗有限,但也能看得出來,姑娘家對牛哥並沒有太深的好感,隻怕牛哥是單相思了。


    牛哥一直目送姑娘走遠,才迴過頭來,一臉興奮地對我說:“她叫阿烏,我很喜歡她。”


    我笑了笑:“確實是個不錯的姑娘,值得你喜歡。”


    本來隻是一句迎承的話,可牛哥卻問我:“為什麽?”


    我隻能硬著頭皮解釋:“寨子外麵這麽多人,隻有她手裏的棍子,還有你手裏的軟劍能打到我,你們兩個都很優秀。”


    牛哥頓時來了興致:“是嗎?阿烏確實很厲害呢。你更厲害,你是我見過的最厲害的武士,我知道,你和我打……打架的時候,沒有使出力氣,可我還是敗給你了。而且你不怕黑藥,恩人的兒子,你真的很厲害!”


    我依舊笑笑:“我叫仉若非,咱們年紀差不了多少,你叫我名字就行了。”


    如果不糾正他一下,他就老是恩人的兒子、恩人的兒子這麽叫,聽起來多少有些別扭。


    牛哥“嗯”了一聲,說:“仉若非,這是個好名字。”


    我笑著問他:“好在哪?”


    這下牛哥就犯難了,他琢磨了半天,最後憋出一句:“反正就是好,你叫什麽都很好,我很喜歡你。”


    剛說完,他似乎又覺得有點不對勁,後麵補充道:“和喜歡阿烏的那種喜歡不一樣。”


    我看著牛哥,心裏忍不住樂,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心地非常幹淨的人,在仉家待了這一年多,雖說我至今也沒有接觸家族中最汙濁的層麵,但身邊總是行走著那些在汙濁中摸爬滾打的人,日子久了,我竟漸漸忘了心地清澈的人該是什麽樣子。


    這時牛哥又問我:“你要去大房嗎,我帶你去。”


    我搖了搖頭:“我的兩個同伴還在寨子外麵,我得去接他們。”


    牛哥點點頭:“那你去吧,我先去大房那邊,幫你們打……清理不幹淨的東西。等會你迴來的時候,一直朝寨子深處走,走到山腰的高處,就能看到一座三層高的大房子,那裏就是大房。”


    我說:“你是想說打掃衛生吧。不用了,我們自己打掃就行,這樣吧,你跟我一起到寨子外麵接人,迴頭咱們一起去大房。”


    實話實說,趕了這麽久的路,加上剛才的硬闖硬突,我也有些乏了,再讓我自己收拾出住的地方來,我心裏十二個不願意,可我必須帶著牛哥一起出寨,畢竟我也不清楚寨子外麵還有沒有守著的寨民,一個人去接李淮山和老陳,說不定會受到阻撓。有牛哥跟著,事情就好辦多了。


    牛哥很爽快地答應了:“我也想見見你的朋友,他們也和你一樣厲害嗎?”


    牛哥的性子就像奔流的清河水,如河水一樣清澈,也如河水一樣充滿激情,他在說著說的時候,就加快腳步朝寨子外麵走了。


    我三步並兩步地跟上牛哥,牛哥迴過頭來衝我笑笑,又問我:“你們這些人,是不是都很厲害?老師常常說,你們那個行當裏總是什麽龍什麽虎的,總之厲害的人特別多,恩人也是一個有大本事的人。”


    我說:“你是想說藏龍臥虎吧。”


    牛哥立即點點頭:“對,就是這個詞。”


    我接著說:“厲害……也分很多種,我的兩個同伴也有自己的本事,他們可能不精通拳腳,但在有些地方確實比我更強一些。對了,從剛才我就一直想問,你們為什麽將我父親稱作‘恩人’?”


    牛哥說:“十一年前,寨子裏曾鬧過一場大病,死了很多人,是恩人為我們帶來了救命的草藥,還幫我們鎮壓了後山的邪祟,如果沒有恩人,就沒有老師和牛哥,也沒有寨子裏的人。我們的生命是恩人給的,他在我們眼裏,就像支格阿魯一樣高貴。”


    從泥瓦塔到寨口的路很長,我和牛哥都打開了話匣子,一路走,一路聊。


    期間我問了鬼洞的一些事,聽牛哥說,鬼洞是寨子裏的禁地,如今隻有木吉和諾惹大巫能進去,以前他也是能進去的,可在一年前,當地出現過一次小型的地震,鬼洞的一小部分被震塌,從那以後,諾惹大巫就下了禁足令,除了為木吉送飯的阿烏,誰也不能進入那裏。


    他說,他不喜歡木訥寡言的木吉,但他相信木吉的能力,加上木吉身邊還有小黑天作伴,不管鬼洞裏出現了什麽,他們兩個一定能處理好。


    我猜想,牛哥不喜歡那個叫木吉的人,一方麵可能是因為對方的性格不對他的口味,另一方麵,則是因為,為木吉送飯的人是阿烏。估計這個叫木吉的人和牛哥一樣,也是一個少壯青年。


    順著牛哥的話,我又問起了小黑天的事,牛哥說,小黑天是一隻頭頂會發光的火狐狸,是諾惹大巫進後山的時候發現了它,並將它養大,可小黑天成年以後就常常給村裏帶來災難,尤其是火災,隻要小黑天在村子裏走一圈,寨子裏必然會失火,後來諾惹大巫沒辦法,隻能將它關在了鬼洞裏。


    牛哥和寨子裏的人都認為,小黑天是不祥的,可諾惹大巫卻告訴大家,小黑天是守護村子的吉獸,讓大家善待它,對於這一點,牛哥和寨子裏的都有些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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