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麵的人盡管追不上我,卻依舊死咬著我不放,眼看拉開的距離越來越大,他們還是沒有放棄的意思。


    不管怎麽看,遠處的那座木塔似乎都和“泥瓦”這兩個字毫無瓜葛,但我也沒有其他選擇,隻能繼續悶著頭衝。


    在我路過幾座民宅的時候,跟在後麵的年輕人大聲喊了一大串我聽不懂的話,在這之後,我就聽到了一扇扇房門被撞開的聲音。


    每一幢民宅裏都有人衝出來,大多是一些上了年紀的老人和年紀在十歲上下的孩子,偶爾也能看到手持燒火棍的婦女。


    趁著這些人還沒聚集到大路上來,我拚上所有力氣,將奔跑的度提升到了極限。


    木塔離我越來越近,身後的人離我越來越遠,從民宅衝出來的人離大路還有一段距離。


    年輕人急得大喊大叫,說得全是我聽不懂的話。


    眼看塔門就在眼前,我擔心裏麵有人駐守,立即沉下身子,用肩膀頂在了木門下方。


    哢嚓一聲脆響,上了年頭的門板當場被我頂斷,在進塔的一瞬間,我快蜷起身子,就地打了個滾。


    滾這一下,主要是怕進門的時候有人向我下黑手,等穩住了身形,我又用最快的度爬起來,朝門口望了一眼。


    門框旁邊果然站著一個身材粗壯的漢子,他手裏拿著一把鐵叉,正望著我呆。


    要不是多了個心眼,估計那把鐵叉現在就紮在我身上了。


    對方在愣了小片刻之後,就端起鐵叉朝我這邊衝了過來,我立即撒開陽線,手腕一抖,八卦錢先是在空中劃過一道長弧度,接著就打中了對方的小腿。


    那人失了重心,踉踉蹌蹌地歪了歪身子,竟然沒倒下。


    也就在他剛剛穩住身形的時候,一個蒼老的聲音出現在了我的身後:“你是仉家的人?”


    這聲音一出現,手持鋼叉的漢子就停下了手裏的動作,並在原地站定,用十分恭敬的眼神望向我的身後。


    我拍拍身上的塵土,轉身迴望,就見屋子深處坐著一個頭雪白的老人,他的膚色很白,臉上的皮膚就像是幹枯的樹皮一樣溝壑縱橫,我留意到,這人的瞳孔和常人有些,眸子裏透著一抹很重的紅褐色,如同有火焰在眼中安靜地燃燒。


    在我望著他出身的時候,他也在默默地打量我。


    過了小片刻,他又開口問我:“你是仉家哪一脈?”


    沒等我開口,塔門外就傳來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老人有些吃力地直了直身子,朝門口擺了擺手,示意外麵的人不要進來。


    直到他的身子重新塌在椅子上,我才衝他行抱拳禮:“冬字脈,仉若非。”


    老人眼中立即閃過一道驚訝的神色:“你師父是誰?”


    “師從仉家二爺,仉侗。”


    “嗬嗬,”老人笑著搖了搖頭:“要說起來,你們冬字脈的人,都可以算是仉侗的弟子。我是問你,你的功夫是誰教的。”


    我說:“我的功夫確實是二爺教的,三吊錢和術法師從於七爺和三爺。”


    老人又細細打量了我一會,笑著問:“這麽說,你是摧骨手的傳人?”


    我點頭:“是!”


    在這之後,老人先是一陣沉默,隨後又莫名其妙地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摧骨手竟然有了傳人,仉家不該亡,仉家不該亡啊!”


    他這話說得,很是讓人摸不著頭腦。


    我也不打算問他這番話到底什麽意識,又抱了抱拳,說道:“聽說我父親曾在幾年前來過這裏,還和您見過麵。”


    胡南茜曾說過,諾惹大巫前些得了重病,至今臥床不起,從眼前這個老人在椅子上半靠半仰的姿勢,已經他剛才朝門外擺手時表現出的那份吃力,我已經能夠斷定,他應該就是諾惹大巫本尊。


    諾惹大巫臉上的笑容頓時止住了,他眯了眯眼睛,試探似地問我:“這麽說,你是仉豐羽的兒子?”


    我依然點了點頭:“是。”


    諾惹大巫:“是胡南茜叫你來的嗎?”


    我從口袋裏拿出了幽冥通寶,迴應道:“胡南茜說,您需要一個能解決問題的人。”


    諾惹大巫仔細看了看我手中的古錢,接著又一臉驚愕地瞪起了眼:“你是陰差?這不可能,仉豐羽至今還活著,行當裏怎麽會出現兩任陰差?”


    之所以亮明陰差的身份,原本就是想激他主動說一些和我父親有關的消息,他也很配合地上了我的當。


    說起來,像這樣的小伎倆,我還是從王翰鼎那學來的。


    我問他:“我爸是什麽時候來這兒的?”


    諾惹大巫皺著眉頭沉思了一會才開口:“五年前的事了,他那次來,是為了從我這借一樣東西,我沒敢借給他,可他還是將東西拿走了。”


    這話說得相當委婉,如果換一種直白的說法,那就是,五年前我爸曾從他手裏偷走,或者搶走了一樣東西。


    這似乎就意味著,眼前這個老人和我父親是有過節的,而接下來他對我的態度,應該也會變得惡劣起來。


    可總有那麽一些事,往往不會按照你預想中的方向展,他臉上依舊帶著溫厚的笑容,並用十分平和的語氣問我:“你是為了仉豐羽的事來的吧?”


    我也笑了:“我這次來,主要是為了生意。當然了,我也很想知道父親的下落。”


    諾惹大巫歎了口氣:“那你要失望了,我隻知道仉豐羽還活著……行當裏的人都知道他還活著,但沒人知道他的下落。”


    其實早在找到這個寨子之前,我就想到了會是這樣的結果,可聽老人說出這番話的時候,還是難免有些失望。


    沒辦法,我家那位老爺子藏得實在太深,想要找到他談何容易。


    這時候,塔門外又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迴頭一看,就見之前和我交過手的那個年輕人快步走了進來。


    對於眼前這個年輕人的舉動,諾惹大巫似乎感到有些不悅,微微皺起了眉頭。


    年輕人來到我身邊以後,就用很急促的語氣對諾惹大巫說了一段很長的話,我完全聽不懂他們的語言,就這麽呆呆地站在一旁,心裏多少有點尷尬。


    就見諾惹大巫擺了擺手,對年輕人說:“當著客人的麵,就要說客人能聽懂的話。”


    年輕人看看我,又看向諾惹大巫,臉上帶著深深的疑慮。


    諾惹大巫指了指眼前這個年輕人,對我說:“他是我的弟子,也是這個寨子未來的頭人。我們的名字,你們漢人是叫不來的,你以後,可以叫他牛哥。”


    他就是牛哥?


    接下來,諾惹大巫又對年輕人說:“這位仉先生,是恩人的孩子,是貴客,你們要善待他。”


    年輕人瞪大眼睛看向我這邊:“你是恩人的兒子?為什麽不早說?”


    不對啊,按照諾惹大巫剛才的意思,我爸於這個寨子裏的人來說,應該是個賊或者強盜什麽的呀,怎麽現在又搖身一變,成了寨子的“恩人”了?


    沒等我迴過味來,牛哥又開口了:“斑斕虎今天晚上沒有出現,寨子裏的牲畜都快被它吃光了,阿黑想把剩下的牲口牽到鬼洞那邊去,但他拿不定主意,讓我來問問老師的意思。”


    諾惹大巫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隨後問牛哥:“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牛哥撓了撓頭皮:“時……辰?”


    看樣子,這位牛哥的漢語水平還有待提高啊。


    我看了看表,對諾惹大巫說:“快過醜時了。”


    諾惹大巫低眉沉思片刻,對牛哥說:“它今晚不會來了。遷移牲口的事,先等一等吧,木吉還在洞裏清修,貿然將牲口遷過去,會打攪到他的。不早了,讓大家休息吧,你去收拾一下大房,最近這段時間,仉先生要住在那裏。”


    我插嘴說了句:“我還有兩個同伴。”


    諾惹大巫點了點頭:“大房的屋子很多,一定夠住的。”


    完了他又對牛哥說:“遷牲口的事,你們和仉先生商量吧,不要今天晚上商量,你們累了,客人們也累了。”


    牛哥很認真地點了一下頭,之後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快跑出塔門,從寨民那裏要了一個酒囊迴來。


    接著他又一陣風似地跑到我跟前,將酒囊遞到我麵前:“你是貴客,這是寨子裏最好的酒。”


    怎麽一上來就讓我喝酒啊?


    我朝諾惹大巫投去一道疑惑的目光,諾惹大巫衝我笑了笑:“喝吧,這是我們的待客之禮。”


    既然他這麽說了,我也沒好意思推脫,接過酒囊來灌了一大口。


    跟著黃老板混了一個月的酒局,我對酒水中的辛辣已經免疫了,本來以為酒囊裏裝得也是烈性白酒,沒想到卻是口感很柔和的米酒,這種酒入口綿滑,口味中還帶著一點點酸甜,一下就能將味蕾完全打開。


    我倒是想多喝兩口,但又怕不符合當地人的禮儀,這才有些不舍地將酒囊還給牛哥。


    牛哥掂了掂酒囊,開心地笑了:“恩人的兒子,你跟我來,我帶去大房。”


    說著他就撒開腿朝塔門外走,我簡單地向諾惹大巫辭別,隨後就轉身跟上了牛哥了的腳步。


    在我前腳剛剛跨過門框的時候,就聽諾惹大巫說了句:“該找一個安靜的時間,咱們坐下來,聊一聊鬼洞的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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