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村裏的事就弄得我心裏發悶,現在又被蓋棟這麽一數落,我頓時有些火大。


    可我也知道自己的短處在哪,不好意思直接懟迴去,隻能不服氣地問他:“那你說說,你碰上這種事該怎麽辦。”


    蓋棟想都不想就迴應我:“當然是先找人啊。”


    聽到他這麽一說,我頓時有點懵:“找人,找什麽……人啊?”


    蓋棟那邊也是一愣,完了又用很無奈的語氣說:“當然是找知情人啊。處理行當裏的事,就得找行當裏的人或者半門清問話,如果當地沒有這樣的人,那就要多方打聽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隻要你用心,總能打聽到一些有用的……”


    他那邊沒等把話說完,我就聽到了一陣很急的風聲,那聲音異常散亂和尖銳,直接將蓋棟的聲音完全蓋住了。


    過了一陣子,風止了,蓋棟的聲音才重新出現在我耳邊:“老鄭住的地方那麽特殊,你隻要圍著村子逛逛,一眼就能看出來那地方不正常。你啊,真的是……我真是懶得說你了,這麽簡單的事,全被你搞複雜了。”


    還好剛才起了風,還不知道風聲最強的那陣子,蓋棟說了多少數落我的話。


    我這人自尊心還是比較強的,盡管知道他說得沒錯,可心裏還是會不舒服。


    又是一長串風聲過後,蓋棟突然問我:“還有別的事嗎?”


    我說沒了,他立刻掛了電話。


    雖說我也不太清楚蓋棟對村子裏的事了解多少,不過聽他那意思,鄭老頭似乎不是什麽可疑人物。


    我拿著手機迴到院子裏的時候,鞋行老板已經換好了院門,鄭老頭一直站在他旁邊,絮絮叨叨地數落著他的不是,他就那麽一聲不吭地聽著,不敢迴嘴。


    不過我能看得出來,鄭老頭在數落他的時候,眼神中除了恨鐵不成鋼式的無奈,還帶著一抹深深關切。


    一個慈愛的長輩,一個聽話的晚輩,他們兩個站在門前,竟在這天色還未大亮的黎明,彰顯出了一種怪異的溫馨感。


    這讓我心裏感覺非常別扭。


    等鞋行老板收起了工具箱,鄭老頭才轉過身來對我說:“我先帶著這小子迴去了,先生等處理完這裏的事,可以到村子外頭找我。”


    其實我很想將鞋行老板留下,可和蓋棟通完那通電話以後,現在我再麵對鄭老頭,心裏頭總是有點發虛。


    我總覺得,鄭老頭在看我的時候,眼神中似乎多了幾分不屑。


    也許在他眼裏,我也不過是一個剛入行當的菜鳥。


    我猶豫了一小會,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隻是衝鄭老頭點了點頭。


    一直到了早上九點多鍾,老胡又過來給我送了一次飯,他敲門的時候敲得很急,生怕我和李淮山在靈堂裏出了什麽事似的,當我給他開門的時候,他怔怔地看了我一眼,隨後就長喘了一口大氣,說見我沒事他的就放心了。


    我衝他笑了笑,沒說什麽。


    老胡嘴上說著放心,可還是端著一口沉重的鍋子衝進了院門,一直到李淮山打開靈堂的屋門,他看到李淮山也沒事,才安心地離開。


    本來我以為,老胡昨天晚上被拔出了魂魄,今天應該很虛弱才對,可看他的樣子卻精力十足。


    中午一點多鍾的時候,村子裏起了騷動,我和李淮山必須守在靈堂裏,沒辦法出去查看。還是黑胖子跑過來找我們,說是村裏的李老頭上吊自殺了。


    我頓時想起來,昨天在靈堂碰到鄭老頭的時候,他身邊還跟著一個老人,就是姓李,跟胖子一打聽,上吊的人果然就是他。


    胖子不敢在王老太家待太久,草草說了幾句話就走了,我站在門口,心裏突然覺得有些憋悶。


    我隱隱感覺到,李老頭的死,應該和王老太屍變有關。


    村子裏的騷動持續了將近兩個小時,最終伴隨著警笛聲的消失平息了下來。


    到了下午五點多,王老太的兒女終於迴來了。


    他們是在二三十個村民的陪同下一起迴來的,王老太的兒子看過王老太的屍體以後,對劉石頭一連串地道謝,而對於我和李淮山這兩個守靈人,他卻表現得不冷不熱,我甚至覺得,王老太的兒子好像有些排斥我們。


    而王老太的女兒在進入靈堂的時候,則完全是一副很輕鬆的表情,似乎她這次迴來,主要目的不是為了給王老太發喪,而是為了迴來確定一下王老太的死訊到底是真是假,如今見到王老太冷冰冰的屍體,總算是鬆了口氣。


    看著她那張如釋重負的臉,我都能猜到她心裏的潛台詞:“這老東西終於死了。”


    不隻是王老太的女人,就連她兒子見到自己親娘的屍氣時都沒流一滴眼淚。


    更怪的事還在後頭。


    當時靈堂門口聚集了很多人,有些舌頭比較長的,一邊巴望著靈堂裏的情況,一邊有一嘴沒一嘴地在外麵閑聊,期間有人提到了李老頭上吊自殺的事,被王老太的兒女聽到了,王老太的兒子立即衝出靈堂,質問那些人,為什麽詛咒李老頭死,當他得知李老頭死訊屬實的時候,突然身子一軟,跪在地上嚎啕不止。


    王老太的女兒險些當場昏過去。


    看著王老太兒子的麵相,我突然發現他和李老頭有些神似,加之又想起胖子曾說過,直到現在,村裏人也不知道王老太的這對兒女生父是誰,我大概就明白是怎麽迴事了。


    後來王老太的兒子又決定要為兩個老人一起發喪,我就更加確定自己的猜測應該是對的。


    這些事我能猜得到,在場的村民當然也能猜到,每個人的眼神都變得有些異樣,但誰都沒有多說什麽。


    逝者已逝,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順帶一提,王老太的兒子為了感謝劉石頭,給了劉石頭一千多塊錢,沒想到這小子中飽私囊,一分錢都沒分給我們。


    不給就不給吧,反正我也不打算再和他有任何交集。


    在靈堂裏給王老太燒完最後一盆黃紙,我和李淮山就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在縱橫交錯的村路上繞了幾個大圈,總算迴到了老胡的家門口。


    在老胡的家門口,依舊是那一片濕漉漉的泥,在他家的門板上,也依舊是那一片潮乎乎的黴斑,可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麽了,看到他們家那扇靜靜的房門時,我卻覺得自己的心都跟著安生下來了。


    臨進門的時候,李淮山還問我,為什麽昨天晚上村民的魂魄明明被拔出了肉身,可今天他們看起來卻是一副精神抖擻的樣子,好像昨天晚上的事根本沒發生過一樣。


    對於此,我也無法給出合理的解釋。


    迴到東臥房以後,我就開始猶豫要不要去村東的小山包那找鄭老頭,雖說我確實很想弄清楚村子裏到底出過什麽事,可又怕他笑我沒經驗,簡簡單單的一件事反複折騰了兩遍還沒折騰利索。


    如果鄭老頭事先沒說那句“你一看就不是一般人”,那也就算了,可人家一見麵就把我捧到天上去了,我可不想一下子跌下來。


    本來人家以為你是天上的金鳳凰,結果一露本事,才知道你是山溝裏的土雞崽。我就怕鄭老頭對待我的態度一變,我承受不住那麽大的心理落差。


    思來想去,我最終還是決定先給仉亞男打個電話,和她聊一聊村子裏的事。一方麵是想得到一點心理安慰,另一方麵,也是想問問她,這裏的事究竟是不是像蓋棟說得那麽簡單。


    剛打通電話的時候,仉亞男還挺正常的,一邊埋怨我自作主張給她打電話,一邊又問我適不適應外麵的環境,我和她碎了幾句嘴子,就胡亂找了個由頭,把村裏的事說了一遍。


    沒想到仉亞男比蓋棟更絕,她直接告訴我,她在行當裏混了這麽久,還沒見過辦事像我這麽不靠譜的,還不停地諷刺我,說我太生澀了,從進村開始,眼神都放在了無關緊要的事情上。


    對於村民前一夜被離婚,第二天照樣生龍活虎這件事,仉亞男也做了解釋,她說村民昨天晚上根本沒有被離魂,隻是中了夢魘而已,我昨天晚上看到的也不是他們的魂魄,隻是他們身上的一小部分精魄而已,由於精魄和魂魄的氣息十分相似,所以像我這樣的新人才會認錯。


    仉亞男說,我在庫房裏碰上的,肯定就是一隻普通的鬼物而已,它就是執念太深不肯入輪迴而已,連厲鬼都算不上,至於王老太屍變的事,她也說不好王老太為什麽屍變,但不管屍變的原因為何,那也不過是一隻最低級的紫僵或者白毛僵而已。


    為了對付這麽兩個東西,我和李淮山不但著了人家的道,還負了傷,這種事要是讓其他世家門閥知道了,說不定要笑掉大牙。


    更讓我無法接受的是,仉亞男說我和李淮山可以算是行當裏最菜的菜鳥了,在仉家這一年也算是白待了。


    我心裏火大,可又不好意思發出來,隻能隨便找了個借口就掛了電話。


    仉亞男說話聲音很大,加上打電話的時候李淮山離我很近,剛才仉亞男說了什麽,他也聽得一清二楚。


    掛斷電話以後,我就有氣無力地攥著手記,默默地看著李淮山,李淮山也苦著一張臉,很尷尬地看著我。


    盡管嘴上不願意承認,但我和李淮山都知道,仉亞男說得沒錯,我們兩個在處理這種事的時候,確實太生澀了。


    其實從進村開始,這種生澀的感覺就一直縈繞在我身邊,我總是小心翼翼地留意所有的事,自以為沒有放過任何一個細節,可事實上,我卻將大部分精力都浪費在了不應該關注的事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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