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這次我還記得路,半個小時以後,我和李淮山就站在了初遇偷車賊的村道口。


    從這個位置朝前看,正好能看到鋼架房的尖頂,月光灑在尖頂的邊緣,形成了一道格外顯然的亮弧。


    李淮山用力朝我跟前湊了湊,小聲問我:“怎麽進去?”


    “不著急。”我擺擺手,朝著村道南側的陰影摸了過去。


    來得路上我還打算先繞到鋼架房後麵,再翻牆進院子。可此時我又看到了頂樓的那扇大窗,於是改了注意,決定先看看胖子口中的那個人影在不在。


    聽胖子的意思,他那天之所以能看清站在窗戶裏的東西,是因為明月西沉,月光正好灑在窗戶裏,可今天是陰曆二十五號,午夜十二點,月亮還掛在東天上,月光斜著照在庫房的房簷上,在窗戶上投下了一個重重的影子,完全無法看清窗戶裏麵到底有什麽。


    之前我曾推測胖子的身體麻木,是因為陰氣入體,可現在我站在村道上,卻發現庫房裏的炁場沒有任何問題。


    這時候李淮山在我旁邊嘀咕一句:“真特麽邪性。”


    我立即轉頭看著他。


    當時我們兩個都站在陰影裏,我看不清他的臉,他也看不清我的,但他似乎依然感覺到了我的目光,壓低聲音說了句:“好好好,我知道了,我不會再碎嘴子了。”


    他以為我看他,是因為嫌他囉嗦。


    村道上確實很靜,但李淮山也刻意壓低的聲音,除非鋼架房裏的人都長了一雙順風耳,不然根本不能聽到他的聲音。


    我問李淮山:“你把話說清楚,什麽地方邪性?”


    李淮山抬手指了指天:“你看看天上的月亮。”


    我慢慢抬起頭來,將視線聚焦在月亮上,夜穹無雲,月亮的周圍籠著一層薄薄的“暈”,看起來就像是長了一圈朦朦朧朧的細毛。


    在有些風水書上將這種帶著光暈的月亮稱作“毛月亮”,但通常來說,月暈隻會在月亮不是特別明亮的時候出現,可今天晚上的月亮卻白得嚇人,還有那刺眼的月光,幾乎能夜空紮個對穿。


    李淮山又湊到我耳邊小聲說了句:“不是十五的月亮,卻比十五的月亮還亮。”


    聽他這麽一說,我就越發覺得那月亮不正常了,可來得路上我朝著夜空中張望了好幾次,卻都沒能發現問題。


    記得包有用曾反複說過,讓我學會相信自己的直覺,可我心裏如果被什麽東西壓著,這股直覺也會被壓住,根本不會在我頭腦裏顯現。


    一邊想著這些,我就開始慢慢地調整唿吸,讓心境一點一點地鬆弛下來。


    在這之後,我又環顧著四周,重新審視著周圍的環境。


    可能是因為心態足夠鬆弛,周圍環境給我的感覺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來的時候,村道在我眼中就隻是普通的村道,前方的鋼架房也隻不過是座年久失修的老庫房而已,可是現在,我卻覺得眼前這條村路的路麵似乎變得有些飄渺,而前方那座立在月光下陳舊庫房,也隱約散發出一股鐵鏽般的肅殺氣息。


    月亮、村路、庫房,附近的每一種景物好像都被某種力量扭曲了。


    我心中隱隱預感,那股力量的源頭並不在庫房裏。


    雖說我也相信這種預感,或者說直覺是對的,但我並不知道源頭究竟在什麽地方,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先去庫房裏看看情況。


    打定主意之後,我就問李淮山:“會撬鎖嗎?”


    李淮山:“我又不是小偷。”


    “那咱們就得翻窗戶了。”我簡短地說了這麽一句,隨後就壓低了身子,快速鑽出陰影,衝進了村路旁的一條小巷子。


    李淮山也學著我的樣子快速跟了過來。


    接著從民居頂端越過來的月光,我仔細看了看路麵,發現在左手邊的牆根下有一個齊膝高的水泥墩子,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應該是偷車賊逃跑時鑽進的第一條巷子。


    我順著巷子走了二三十米,又循著記憶,找到了毛孩子們圍攻我的地方,在這之後又前行了一百多米,穿過一條比較寬的村路,來到了一個潮氣很重的巷子裏。


    這邊我停下腳步,李淮山就指了指左手邊的那麵牆,用很低很低的聲音對我說:“牆後麵就是。”


    他又沒來過這,怎麽知道牆後麵就是鋼架房?


    我很吃驚地看著李淮山,可李淮山根本看不到我的眼神,他大概是見我半天沒做出行動,以為我壓根沒聽到他說話,於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縱身而起,瞬間就躥上了牆頭。


    這小子比過去謹慎多了,他上牆以後,也知道待得久了容易被庫房裏的人看到,簡單朝我勾一下手,接著就從牆頭上跳了下去。


    我收起心中的驚詫,兩腿猛一蹬地,雙手抓住牆頭,奮力向上一拉,也跟著翻過了牆頭。


    牆壁這一側連著一個二十多平米的小院子,院子南麵就是鋼架房的後門。


    月光在這個院子裏幾乎不受遮擋,將鋼架房的正麵後牆都照亮,就見房子的每一層樓上都有五六扇窗戶,可每扇窗都在內部封了木條,光線根本照不進去。


    就在我思考著該如何進去的時候,院子裏突然起了一陣涼風。


    風力不算大,卻還是將庫房的後門吹開了一道縫隙,等風過去以後,房門又慢慢悠悠地關上了。


    這陣突起的風似乎就是想告訴我,從剛才開始,房門就是虛掩著的。


    屋子裏的東西,似乎在引誘我們進去。


    我能感覺到剛才那陣風很不對勁,但我的直覺又告訴我,如果現在不進庫房,等過了今晚就再也進不去了。


    沉思片刻之後,我還是決定相信包有用的話,相信自己的直覺。


    泥土壓成的地麵上長了一些青苔,腳底的觸犯有些滑膩,我壓低了重心,每走一步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弄出太大的動靜。


    快走到房門前的時候,李淮山在後麵拉了拉我的袖子,我轉頭看他,就見他抬起一隻手,指了指院子的東南角。


    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就見靠近院角的位置有個一個三尺多高的小土包,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剛砌起來的小墳頭。


    剛才我的注意力全都在房門上,竟然沒有注意到它。


    李淮山又用手指點了點頭那座土包,意思是,要不要過去看看。


    我快速搖了搖頭,而後湊到門前,用雙手提著門把手,一點一點地將門推開,盡量不發出一點聲音。


    讓我沒想到的是,我剛剛將門推開一半,屋子裏就有微弱的光亮照射出來,我心裏頓時一驚,同時又下意識地伸了伸脖子,讓一隻眼睛露出門縫,朝光線傳來的方向瞥了一眼。


    就見在屋子正中的位置擺著一張很老舊的木頭桌子,在桌子的東南角上還立著一根點燃的白蠟燭。


    那根蠟燭被點燃沒多久,燭頭的尖銳部分還沒有完全融化。


    黑胖子不是說庫房裏有燈麽,裏麵的人為什麽還要點蠟燭。


    我沒敢繼續推門,就站在門外,朝著屋子裏掃視。


    除了屋子正中的那張木桌,在靠近四麵牆壁的位置還擺著十幾張單人床,火光搖曳間,在每張床鋪上都投下了飄飄蕩蕩的光影,我留意到每張床都是空的,床上的被子被掀開,有幾個枕頭直接跌落在床腳處。


    其中一張床的旁邊還立著一個很小的床頭櫃,上麵擺著一很大的搪瓷杯子,借著火光,我隱約看到杯口處有水汽冒出來。


    看樣子,在不久之前,這些床上還躺滿了人,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樣的事,導致他們匆匆下床,又急匆匆地離開,就連沉頭掉落在地都沒時間撿起來。


    確認了屋子裏沒人,我才提著門把,將房門完全推開,然後躡手躡腳地走進去。


    李淮山走在我身後,他先是從我手裏接過門把,在我進門以後,他負責無聲無息地將門關上。


    我擔心他會出什麽紕漏,就迴身望了一眼,這一迴頭,我心裏頓時就是一緊。


    房門左側就是一條用金屬焊接起來的樓梯,它貼牆而立,看上去就像是傾斜著架在了門框上。昏暗的燭火照亮了條樓梯,在牆壁上投下一大段搖曳不定的黑影。


    在轉頭的那一刹那,我的視線越過門頂,正好落在這條樓梯的中段,隱約看見了一團毛茸茸的影子,以及一雙在黑暗中閃著綠光的眼睛。


    燭火搖動得很厲害,房間裏的陰影也跟著搖來搖去,下一個瞬間,樓梯上的陰影就將那雙眼睛完全遮住了,等到光線再次將那個位置照亮的時候,那雙綠色的眼睛已經消失了。


    李淮山關門的時候沒有發出一丁點聲響,他先在屋子裏掃視一周,大概是見我一直盯著門口,也轉過身,望向了房門左側的金屬樓梯。


    他沒看到那雙眼睛,隻是見我盯著樓梯出神,就指了指樓梯,給了我一個詢問的眼神。


    我撒開手腕上的陽線,又從口袋裏拿出幽冥通寶,朝著樓梯口摸了過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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