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消失了,可從他手裏照出來的手電卻還在我的視線裏。


    借著那道光,我隱約看到水道前方反射出了一長溜銳利的金屬光澤,好像有一條鐵鏈順著這條水道向下無限蔓延,除此之外,我還聽到了很急的風聲,可又感覺不到風力。


    下滑的速度很快,沒等我想明白是怎麽迴事,身子就滑到了吳林突然消失的位置。


    這時我就感覺身子猛地一頓,有一股很強的力量鉗住了我的胳膊,強行讓我停在原地。


    可剛才的速度實在太快,一下子急停,我渾身的骨頭都差點給扽斷了,被鉗製住的左臂上更是傳來了骨頭快要斷裂的痛楚。


    我忍著疼痛,快速朝身後打了打光,吳林正用右手拉住我的胳膊,他嘴裏咬著手電,我將光打在他身上的時候,從他那麵直射過來的光也打在了我的身上。


    被強光照到以後,人是很難看清周圍有什麽的,我當時也隻能看清吳林伸過來的右手和他的正臉,此時他的表情很痛苦,應該是為了拉住我,導致胳膊脫臼了。


    他很快扭了扭頭,讓光束打到了變得地方,我也立即轉移光線直射的位置。


    我花了一點時間迴神,知道視線適應了光束外的黑暗,才看清吳林的左手中正抓著一條很粗的鐵鏈。


    之前我看到金屬反光的時候,那光澤是沿著水道的坡度斜向下延伸的,可吳林手中的鐵鏈,卻是從左側的黑暗中橫向延伸過來的。


    我覺得情況有點不對勁,就擺開吳林的手,想晃一晃手電,仔細看看周圍的具體情況。


    像這種軍工手電照出來的光,雖然穿透力很強,但畢竟光束高度聚合,隻能照亮正前方的一小片區域,而在這道慘亮的光束之外,幾乎就是徹底的黑暗。


    當我伸手去推吳林的胳膊時,吳林卻抓得更緊了:“你先別忙著推開我,抓住鐵鏈再說。”


    我也沒心思多問,隻是按照他的吩咐伸長手臂,用力攥住了從黑暗中延伸出來的鐵鏈。


    一觸到鐵鏈表麵,我頓時驚了一下,這東西實在太涼了,比北方臘月裏的寒冰還要涼,即便我曾吃過冰蠶蠱,對寒氣有著很強的抵抗力,可此時從鐵鏈上冒出來的寒氣,還是將我的手心、小臂鎮得拔涼。


    吳林在旁邊囑咐一聲:“千萬別鬆手。”


    我一手抓著鐵鏈,另一隻手拿起手電,朝著前後分別打了打光。


    幾秒鍾之前,我和吳林還在水道上快速滑,可是現在,我身後哪還有什麽水道,光線打過去,隻有一條望不到邊也望不到底的深淵。


    至於我身子的另一邊,手電光束打過去的時候,一樣是照不穿的黑暗深淵。


    吳林的聲音不早不晚地響起:“這裏是破碎空間的分割帶,還記得石台那邊的風橋嗎?”


    我看了看腳下這條被深淵包夾起來的小路,它和連接石台和隧道的那座窄橋一樣,寬度也隻有一米左右。


    我問吳林:“到底是怎麽迴事,水道呢?”


    “水道的一部分位於兩個小空間的中繼線上,”吳林轉過頭來對我說:“咱們一進中繼線,就被傳送道風橋上來了。嘿嘿,你知道這地方為什麽叫‘風橋’嗎?”


    他這麽一說,我立即就明白怎麽迴事,緊了緊手上的力道,將鐵鏈死死攥在手裏。


    吳林的這次提醒非常及時,也就在我將鐵鏈攥死的同一個瞬間,耳邊就揚起了狂躁的風聲。


    強勁的風力將我的大半個身子都卷到了空中,好在二爺的特訓給了我足以對抗這股風力的體魄,我一手拉著鐵鏈,另一隻手還不斷晃動著手電,不斷將光線打入風橋兩側的黑暗中,想看看那些地方到底潛藏著什麽東西。


    這陣風持續了大約十來分鍾,它消失以後,我和吳林總算又能讓雙腳落在風橋上了。


    我朝著鐵鏈盡頭照了照,它太長了,光束根本無法抵達它的根部。


    吳林在一旁說:“鈴鐺快響了。”


    我微微蹙了一下眉:“鈴鐺?”


    吳林也沒多做解釋,隻是說:“關了手電。”


    話音落下的時候他就把自己的手電給關了,我也沒耽擱,立即關閉手電。


    這一下,周圍可就徹底黑下來。


    我還是頭一次置身於這種完全沒有任何顏色的環境中,明明睜著眼,可不管你朝哪個方向看,除了墨一樣的黑色,什麽都沒有。起初我還皺著眉頭朝周圍撒望了一下,但包裹在四麵八方的黑暗很快就讓我失去了方向感,當時我甚至覺得自己手上都有點脫力,好像馬上就要抓不住鐵鏈了似的。


    真的,那種感覺和站在幾十層高的高樓邊緣差不多,你明明想穩住重心,可整個人都是暈乎乎的,身子也會不由自主地朝著樓台邊緣傾斜過去。


    沒過多久,又起了大風,我的身子在黑暗中劇烈飄搖,隻能攥緊五指,讓自己和鐵鏈死死地連接在一起。可我明明知道自己抓著鐵鏈,卻又覺得手裏仿佛什麽都沒有,那種感覺讓人心裏特別不踏實。


    直到風力過去,我又一次落在風橋上,又總覺得自己的腳掌好像踩在地麵上,又好像是懸空的。


    有時候當人失去視力的時候,其他的感官似乎全都會被黑暗中的某種力量扭曲。


    又是十幾分鍾過去,狂風沒有再出現,吳林的唿吸聲則在這段時間裏變得越來越清晰了,在我的感官中,他好像在悄悄朝我這邊靠攏。


    對於吳林這個人,我實在說不上信任,於是將手伸進口袋,抓住了檮牙的刀柄。


    其實我平時很少能用到檮牙,可每次感覺到危險的時候,就會下意識地握住它,而它也總能在這種時候給我一種安全感,讓我能夠靜下心來冷靜地思考。


    良久,風聲又出現了,隻不過這一次的風力不算太強,我身上的破衣服被吹得獵獵作響,可身子卻沒有像前兩次那樣懸到半空。


    “集中精力,鈴鐺要響了。”


    吳林的聲音在距離我一米左右的地方響起。


    從我被他拉上石台的那一刻開始,他就一直站在那個位置。


    風聲變得稍微急促了一些,但風力並沒有發生太大的變化,就這麽過了兩三秒鍾,前方漸漸亮起了淡綠色的光。


    確切地說,那是一大團浮在楓橋上的光霧,它一邊變得越來越濃、越來越亮,一邊順著鐵鏈,慢慢朝我們這邊蔓延。


    風又變大了一些,發光的霧氣卻沒有被吹散的跡象。


    這時吳林側了側身子,借著淡綠色的光,我看到他先將手電別在腰上,又將右手伸向了我。


    我朝他揚一下下巴:“幹什麽?”


    吳林擺擺手,示意我別說廢話,隨後他的左手就抓住了我的領子。


    本來我以為他打算將我拉到他跟前,要麽就是想把我推入深淵,可他抓住我以後就轉迴頭去,望著那團漸漸撲過來的光霧出起了神。


    當光霧將我們兩個完全籠罩之後,在武器深處果然傳來了一陣細碎的鈴聲。


    好像有上百上千個銅鈴同時晃動起來,一聲聲鈴響混成一片,仿佛連空氣都在一點一點地被它們撥開、撕碎。


    吳林快速迴身看了我一眼,我給他一個詢問的眼神,意在問他接下來幹什麽。


    他顯然沒有領會我的意思,隻是長長鬆了口氣,又鬆開我的領口,將臉轉迴去了。


    這一係列的動作弄得我一頭霧水,我忍不住問吳林:“你幹什麽呢?”


    吳林頭也不迴地對我說:“這是攝魂鈴的聲音,正常人聽到以後會瞬間失神。還好你沒什麽事,你如果突然發瘋,我估計咱們兩個都要交代在這。”


    我說:“你之前不是還說什麽,兩個幸存者同處一個空間的時候都不會死嗎,我理解的的對吧,你說的應該就是這個意思吧?”


    吳林背對著我聳了聳肩膀:“可現在咱們是在兩個空間的中繼線上,在這個地方,四重空間理論是不起作用的。”


    說到這裏,吳林先是快速向前探了探身子,好像在仔細查看什麽,片刻之後,他又挺直身子說道:“攝魂鈴一出現,你就朝著正前方走,不管能不能看到我,你就憋著一口氣,一直走就對了,速度越快越好。”


    我皺了一下眉頭,什麽都沒說。


    在眼下所處的這個空間中,似乎所有事情都會沿著我想象不到的方向發展,在這種時候,我也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全力向前走!”


    吳林突然喊了這麽一聲,我定睛朝著他那邊看的時候,就見他的背影一下子變成了半透明的,而我的視線轉過他的後背,就看到鐵鏈上不知什麽時候掛滿了銅鈴,這些鈴鐺兩個一對,用泛著金屬光澤的細線綁在鐵鏈上,風力拂過,它們就一邊快速抖動,一邊發出極其刺耳的響聲。


    這一對對生滿鏽跡的銅鈴,想必就是吳林口中的“攝魂鈴”了吧。


    也就是幾秒鍾的功夫,吳林又一次徹底在我麵前消失了,我沒敢繼續耽擱下去,趕緊順著鐵鏈向前走。


    頭幾步邁出去,感覺還算正常,可大約走到第六步還是第七步的時候,我的小腿和膝蓋就好像突然被人灌滿了硬鉛,幾乎難以抬起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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