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陰人似乎以為宋寶山現在的樣子不是中毒,而是肉身被修複的前兆。


    他後退了幾步,就這麽遠遠看著宋寶山,臉上依然帶著深深的期待。


    等到宋寶山身上的燎泡全部炸裂,他就高興不起來了。


    胸口的傷還在愈合,我側了側身子,眼見接陰人和宋寶山離李淮山都有一段距離,燎泡炸裂時迸出的毒水也沒落到李淮山那邊去,才稍稍鬆了口氣。


    隨後我又將視線轉到了李淮山身上,他的身子整個縮成一團,手腳劇烈抽搐,嘴裏已經發不出一點聲音。


    看到他這副樣子,我心中未免有些唏噓。


    我也不知道怎麽描繪心裏當時的感覺,那是一種無以言表的別扭。


    記得早年的時候我曾看過一個電影,說的是一個漁鄉出身的小青年迫於生計加入了幫會,他在幫會的腥風血雨中摸爬滾打,曆經二十年成了唿風喚雨的社會大哥,可就在他如日中天的時候,有一天他像往常一樣坐在馬桶上看報紙,卻被一個突然衝進家中的小混混一槍爆頭。


    在鮮血將報紙染紅的那一刹那,他甚至都沒看清是誰殺了他。


    現在宋寶山給我的感覺,就和那個人死在馬桶上的人一樣。


    直到宋寶山的鞋子裏溢出膿血,我胸口上的傷也愈合得差不多了,接陰人還沒有發現問題,一直盯著宋寶山出神。


    我撿起落在身旁的檮牙,快速起身。


    接陰人聽到了我這邊的動靜,立即迴過頭來張望。


    一看到我竟然還能動,他頓時慌了神,一時間不知道該幹什麽了。


    我也沒跟他廢話,一個箭步衝到他麵前,抬腳就踹,這一下我使出了摧骨手的技法,震勁一出,他的小腿骨當場被我摧斷。


    隨後我又抬起手,一拳砸在他的麵門上。


    前後沒有遭到任何反抗,接陰人連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就被我打昏在地。


    在他倒地的時候,我還特意拉了他一下,讓他和宋寶山保持距離。


    毒液四濺,沾者必死,我殺宋寶山是沒辦法的事,但不想再添人命。


    李淮山其實醒著,我跑到他身邊的時候,他就地一滾,在我腳邊爬了起來。


    “你剛才就醒了?”我問李淮山。


    李淮山點點頭:“一直醒著,他們在我脖子上來了一下,可我骨頭硬,沒被打昏。我靠,我跟你說,剛才我還以為自己真的完蛋了。不過我知道,你一定會救我的。”


    我不由地抽了兩下眉腳:“你怎麽知道我會救你?”


    “因為咱們是兄弟嘛,”李淮山伸手勾著我的脖子,先是很親昵地說了這麽一聲,又朝宋寶山揚了揚下巴:“他怎麽了這是?”


    我也是服了他了,明明沒被打盾,還裝死裝了這麽久,剛才宋寶山和接陰人劃破他脖子的時候,他動都沒動一下。


    就連宋寶山和接陰人從他身邊走開的時候,他也沒動,真是沉得住氣!


    我說:“我的血中帶著陽毒,能克製邪屍,他本來就是半人半屍的體質,還喝了我那麽多血,已經活不了多久了。”


    李淮山又指了指接陰人:“怪不得你剛才將他拉開,是怕毒血濺到他身上吧?可你為什麽要救他呀,他又不是好人。”


    我皺了皺眉頭:“因為我是聖母表。”


    李淮山瞪大眼睛看著我:“我靠,這種話你都說得出來,你是誇自己呢,還是罵自己呢?”


    “我罵你呢。”


    “不是……你……什麽意思這是,嘿,仉若非,你什麽路子啊?”


    李淮山嘰裏呱啦地說個沒完,我懶得理他,快速衝到宋寶山跟前,企圖將他拖到外麵去。


    接下來我們還要在石廳裏尋找幽冥通寶,就怕李淮山這個笨蛋一不留神,觸碰到宋寶山身上的毒液。


    正當我快將宋寶山拖到石廳入口的時候,沒想到這家夥突然展開了身子,猛地站了起來。


    宋寶山的速度非常快,猝不及防之下,我竟然讓他從手中掙脫了。


    宋寶山掙脫我之後,就如一陣疾風般衝到了接陰人跟前,他跑得急,停得也急,顛簸之下,身上的毒液大股大股地濺落在接陰人臉上。


    陽毒混合了他的體液,就像是高濃度的硫酸,瞬間將接陰人的皮膚融出一大片黑洞。


    接陰人慘叫一聲醒了過來,宋寶山直接將他舉到半空,一口咬在了他的眉心處。


    兩眉之間,就是三處丹田中的上丹田,宋寶山這一咬,深可破骨。


    他在吮食接陰人的丹田精血!


    我知道接陰人接觸到毒液以後就沒救了,但也知道必須阻止宋寶山,當下沒敢多想,趕緊揉身撲了過去。


    李淮山竟然也邁開步子衝向宋寶山,我不得不中途朝他喊:“別過來!”


    就是這麽一分神的功夫,宋寶山已經甩手將接陰人扔向了我。


    我隻能快速止住身形,伸手抱住接陰人。


    當我接觸到他的身體時,才發現他渾身上下都是冰涼的,而那股清朝末年的香氣,又從他眉心處的傷口中揮發出來。


    試了試他的鼻息,人已經死透了。


    宋寶山和我最大的區別就在於,我隻是漠視死亡,但不願奪人性命,哪怕我不確定對方究竟是不是真正意義上的“人”。而宋寶山真的視人命為草芥,即便接陰人曾是他的同謀,他也能毫不猶豫地從接陰人身上吸幹精血。


    我將接陰人的屍體放在地上,宋寶山站在遠處,用那雙沾滿毒血的眼睛盯著我。


    喝了接陰人的血,他身上的毒素已經停止擴散,從燎泡中流出來的粘液也快速幹涸。


    我遠遠望著宋寶山,慢慢將塵封八個月的眼皮一點一點地睜開了,同時翻轉手腕,悄無聲息地撒開陽線。


    宋寶山朝著我怒吼:“你竟敢算計我!”


    吸了接陰人的精血,宋寶山的嗓音已沒有之前那麽幹澀,看樣子,他的肉身獲得了一定程度的修複,隻不過在他身上,依然感應不到念力和生氣。


    我指了指接陰人的屍體:“他的精血,好像不能修複你的肉身啊?”


    說話間,我朝落在地上的手電筒瞥了一眼,又看看李淮山。


    宋寶山沒有察覺到異常,嘴上說著:“如果他的精血就能幫我修複肉身,我也不用等到現在!”


    這邊宋寶山的話音還沒落地,另一邊,李淮山就快速俯身撿起手電筒,又奮力甩臂,將手電筒擲了出來。


    手電在半空中劃過一道長弧,以極快的速度飛向宋寶山的左側。


    我算準了落點,在宋寶山閃身躲避的一刹那抖腕甩出陽線。


    八卦錢後發先至,在手電筒從宋寶山身邊掠過之前,它就繞到了宋寶山身後,我順勢收了一下手腕,八卦錢半路偏轉方向,帶著陽線在宋寶山的右腿上繞了四五圈,將他死死纏住。


    宋寶山的速度太快,我必須想辦法限製他的行動。


    被陽線纏住以後,宋寶山就猛地向後邁了一步,看樣子,他大概是想將陽線扽斷,可沒想到這條細細的絨線這麽堅硬,不但沒被扽斷,還在他用力收腿的時候驟然緊縮,直接嵌進了他的皮肉裏。


    不過他這麽一收腿,我也被帶得趔趄了一步。


    這家夥的力量非常大!


    宋寶山確實是個有見識的人,他朝腿上的陽線看了一眼,頓時皺起眉頭:“陽線?你是仉家的人!不對……接陰人說過,你姓張,是個散修,陰差不能說謊,你怎麽可能騙他。”


    我挑了挑嘴角,一邊朝著宋寶山靠近,一邊對他說:“我是不久前才迴到老仉家的,在這之前,我一直姓張。接陰人問我是哪門哪派,而老仉家是世家,不是門派,所以我就說,自己無門無派。”


    原本我是打算將宋寶山拉到麵前,再用摧骨手對付他,可這家夥的力量太大,我未必能扯得動他,隻能主動向他靠近。


    和他說這麽多廢話,隻是為了拖延時間。


    但不知道為什麽,宋寶山的反應總是慢半拍,我快到他麵前的時候,他才明白我要幹什麽。


    就見他猛地瞪了瞪眼,隨後就伸長兩條胳膊,朝我撲了過來。


    不知道是光線太暗,還是我看花了眼,宋寶山在衝鋒的時候,身子好像在中途頓了三頓。


    那樣子,好像就是為了讓我看清他的動作。


    當他衝到我麵前的時候,身子又是一頓,我看準機會,一掌拍向他的天靈蓋。


    眼看掌麵快要接觸到他的頭頂,我已經催出了震勁,誌在必得,可宋寶山的動作又在一瞬間變得極快,竟然在毫厘間避開了。


    我隻看到他閃身,卻沒留意到腳下。


    宋寶山不知道什麽時候伸出了腿,一腳掃在我的小腿上,我根本沒來得及反應就被他掃翻在地。


    剛一倒地,宋寶山的拳頭就砸向了我的麵門,起初我是看不清他的動作的,可他的身子又連著頓了幾頓,我才看清楚那隻沾滿毒液的拳麵已經到了我的眼前。


    我立即縮了縮身子,向後一滾,和宋寶山拉開距離。


    宋寶山一拳打空,也不著急追擊,就這麽站在原地,愣愣地看著我的身後。


    我也下意識地朝身後看了一眼,那裏就是一堵被幽光映照的石壁,除此之外什麽都沒有。


    這時宋寶山突然憤怒地嘶吼起來:“你為什麽要幫他?像他這樣的人不可能被蠱惑,他對你沒有任何價值!我才是你的主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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