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陰人壓著李淮山,在遠處死死盯著我,我將雙手放在他能看到的位置,檮牙也被我裝迴口袋。


    “你想拖延時間?”他突然眯起了眼睛,語氣中帶著深深的猜忌。


    我攤了攤手,沒說話。


    他的話反而多了起來:“你到底想知道什麽?”


    我說:“我想知道,如果我配合你們,他能不能活下來,我能不能活下來。隻要我從丹田取出精血,就會當場陷入昏迷,誰能保證到了那時候,你不會用那支匕首劃破他的喉嚨,又有誰能保證,你不會趁著我昏迷,要了我的命?”


    接陰人看著我,半晌沒開口。


    我又對他說:“說不定,如果我配合你們,我和他都要死,如果不配合,則隻有他一個人送命。”


    接下來,就是長時間的沉默。


    過了很久,接陰人才對我說:“我保證,隻要你配合,我就留他一條命,至於你嘛,取了丹田精血,很可能會死,就算不死也要變成個廢人。”


    “都是屁話,人在你手裏,刀也在你手裏,什麽都被你掌控著,”我環抱起雙手,餘光落在李淮山的脖子上,嘴上卻對接陰人說:“所以,不管你做出什麽樣的保證,都能隨意推翻。”


    接陰人盯著我手腕上的陽線,嘴上說著:“那你知道了精血的用途又有什麽用?”


    “我說過了,我要確保給了你們精血以後,他不會死。”


    這確實也是我心裏的真實想法,我沒有說謊。


    接陰人又露出了那副陰惻惻的笑容:“你就不怕我騙你麽?”


    我說:“我當然怕,之前就被你騙過,現在你說的話,我也不信。雖說人人都會說謊,有些人說出來的謊言還很難別揭穿,不過我想,情急之下編出來的謊言,總會有破綻。”


    “人人都會說謊?”接陰人臉上的笑容更盛:“別人會說謊,但陰差不會。”


    我擺擺手:“別廢話了,說吧,你們要我的精血,到底有什麽用?”


    在我的逼問下,他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我一直留意著李淮山的脖子,起初刀口已經入肉,可接陰人在猶豫的同時,也減輕了手上的力道,現在刀刃和李淮山的皮膚已經有了小半寸的距離。


    良久,接陰人才長吐一口氣,對我說:“宋寶山要你的精血,是為了恢複他的修為和肉身。這樣一來,他就能重獲陰差的身份,執掌幽冥通寶。不過在這以後,不管他如何犯戒,地府追究責任的時候,也隻會追究到你身上。”


    我皺起了眉頭:“為什麽?”


    接陰人:“他在變成人屍的那一刻,身上的精血就被抽幹了,生死簿上也早已將他除名。如今他用你的精血恢複陽身,身上就會帶著你的氣息,換句話說,在生死簿上,宋寶山和你就是是一個人。但地府能找到你,卻找不到他,而不管他做了什麽,都會算到你的頭上。”


    我問他:“他得到精血,對你有什麽好處?”


    接陰人:“像我這樣的接陰人,都是在地府領過罪的人,你應該察覺到了,我和宋寶山一樣,身上都沒有活人的生氣。”


    我點了點頭。


    他接著說道:“我要洗罪,就要借助宋寶山的力量。他答應過我,隻要我幫他修複肉身,就會幫我洗脫陰罪,教我術法。到了那時候,他是陰差,我就是他的輔吏。”


    我說:“那你怎麽保證,他恢複陽身以後,就不會在李淮山身上開刀呢?”


    接陰人:“因為他需要留一個活口給老仉家傳信,他要告訴老仉家的人,他迴來了。而且,隻要肉身得到修複,宋寶山根本不會把你們放在眼裏,你們是死是活,對他來說毫無無意義。”


    我習慣性地撓了撓太陽穴:“他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什麽要告訴老仉家他迴來了?”


    接陰人笑了笑:“如今的五言堂早已是風中殘燭,宗門世家青黃不接。想當初宋寶山發跡的時候,五言堂和現在比也算是實力雄厚,卻都拿他沒辦法,如今他再次現身,想要克製他,隻能借助另外幾枚幽冥通寶的力量。而其中一枚幽冥通寶,就藏在仉家人手裏。而要想讓那枚幽冥通寶重新現世,就必須讓仉家知道,他迴來了。”


    老仉家還藏著一枚幽冥通寶,我怎麽不知道?


    心裏這麽想著,我臉上還是要刻意保持平靜:“他是打算從仉家手裏奪迴幽冥通寶嗎?”


    “就是這樣,”接陰人迴應道:“如今的仉家也不複當年了,他們應該還能從典籍上了解到宋寶山當年的所作所為,但他們沒有和宋寶山交過手,自然不知道宋寶山的可怕。到時候,仉家人肯定會費盡心思要將宋寶山找出來,卻不知道,宋寶山也在找他們。”


    這時我又朝李淮山那邊看了一眼,從剛才開始他就一動不動地趴著,四肢癱軟,顯然已經昏了過去。


    我朝李淮山揚了揚下巴:“你怎麽知道,他一定會將宋寶山的事情告訴仉家人。”


    接陰人說:“宋寶山自然有辦法控製他,不過你放心,他絕對不會死。對於向自己提供過幫助的人,宋寶山向來優待。好了,該說的我都說了,取精血吧。”


    我皺了皺眉:“老仉家的幽冥通寶,藏在什麽地方?”


    接陰人也跟著皺了一下眉頭:“你問這個做什麽?”


    我說:“好奇。”


    確實是因為好奇。


    他頓了頓,過了小片刻才迴應我:“那枚幽冥通寶掌握在一個叫仉豐羽的人手上,這個人在十年前就失蹤了,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不過,仉家隻要想找,一定能找到他。在宋寶山出現之前,仉家為了確保幽冥通寶不落在別人手裏,刻意不去找他,可宋寶山一旦出現,仉家就不得不找了。按說,仉豐羽也是陰差,他還沒死,不應該出現第二個陰差才對,可你又偏偏出現在了這裏,實在讓人不解。”


    我爸還活著?可他是怎麽知道的?


    我隨口將心中的疑問說了出來:“你怎麽知道仉豐羽還活著?”


    接陰人說:“陰差赴任,要由接陰人來引路,陰差的陽壽將盡時,魂歸地府,也要由我來引路,可仉豐羽的魂,卻一直沒有出現過。”


    聽到他的話,這十年來一直壓在我心頭的大石頓時被打碎了,我在鬆一口氣之餘,臉上卻不敢露出痕跡。


    我爸還活著,太好了,他還活著!


    等他說完這番話,那個化為人屍的宋寶山又朝我伸過手來:“拿來!”


    我問了最後一個問題:“我的精血,你們打算怎麽用?”


    沒等接陰人說話,宋寶山嘴裏就蹦出一個字:“喝。”


    說完他又晃了晃手臂:“拿來!”


    我本來還想再拖延一下,可他竟然從接陰人手中搶過匕首,將刀刃壓在了李淮山的後頸上,當場將李淮山的皮肉割開一道狹長的口子。


    不能再拖了。


    我意識到,這個月圓之夜對於宋寶山來說,興許非常重要,他不會再等太久了。


    接陰人則指了指我的胸口:“要中丹田的精血。”


    一邊說著,還從口袋裏摸出一個小瓶,朝我這邊扔了過來。


    我接住他扔過來的小瓶,將瓶口壓在胸腔的中線上,然後拿出檮牙,用力將遲鈍的刀刃紮入胸口,但在刀鋒入肉的瞬間,我強行扭轉刀柄,又將念力和煞氣匯聚在刀口附近。


    人身上有三處丹田,中丹田,就在胸腔的中線上,而要取這裏的精血,必須穿破胸骨。


    我確實將胸骨戳穿了,但刀偏三寸,避開了丹田,順著刀柄流入小瓶裏的血,也隻是摻雜了念力和煞氣的普通毒血而已。


    你不是要喝我的血嗎,精血我不想給,毒血行不行,就看你能不能扛得住我體內的醇烈陽毒了。


    石廳裏的光線昏暗,接陰人和宋寶山都沒有看出異常。


    當我將檮牙拔出胸口的時候,胸骨斷裂的巨大痛楚幾乎讓我叫出聲來,可我還是咬牙不讓自己發聲,一邊又兩眼一翻,直挺挺地朝地麵倒去。


    精血被破,正常來說,我現在應該陷入昏迷。


    宋寶山一見我倒地,立即放開李淮山,快速跑到我跟前接住小瓶。


    接陰人也湊了上來,他大概感覺到了瓶子裏散發出的念力和煞氣,還對宋寶山說:“靈韻很足,這小子的精血確實和常人不同。”


    我眯縫著眼睛,就看到宋寶山臉上露出了十分怪異的笑容。


    在這之後,他就將瓶口湊到嘴邊,猛一仰頭,將滿瓶子毒血一口悶了下去。


    如今李淮山的脖子上已經沒有匕首,他安全了,可我還不打算立即起身,從剛才宋寶山衝過來的時候我就發現了,他的速度非常快,快到幾乎無法用肉眼去捕捉。


    貿然和他交手,我估計自己占不到多少便宜。


    這時宋寶山已經將血瓶扔在了地上,接陰人一臉期待地看著他,沒看到宋寶山的肉身被修複,卻隻看到一串串拳頭大的燎泡順著宋寶山的額頭蔓延到了全身。


    直到最早出現在額頭上的那顆燎泡膨脹、炸裂,宋寶山突然“嗷——”的一聲慘叫,蜷縮著身子倒在了地上。


    宋寶山,這個曾經執掌幽冥通寶的隱世大拿,如今隻靠著半人半屍的一副軀體,終究還是沒能抵擋住陽毒的毒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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