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辜地看著他:“就算是,也是你自己送上門的。早跟你說過了,我不需要你的幫助。”


    花冥收了聲,趕緊把身上的衣服脫了,轉個頭繼續在樹邊幹嘔,模樣已經不是狼狽足以形容的。


    我去找豬場主借了浴巾和拖鞋,返迴來。


    “喏。不介意的話去洗洗吧,隻要克服心理障礙,就會沒事的。”


    他臉色鐵青地抬頭看我:“在哪裏洗?”


    我指了指旁邊的小磚房:“比較簡陋。不過有太陽能熱水。你不願意這樣一路臭著迴去吧?”


    他猶豫了十多秒,然後說:“放在門口。”


    我照辦,找了個小板凳放在洗澡房門口,補充說:“洗浴用品在裏麵。”


    說完,我離開,穿過客廳進入廚房。


    廚房裏,祥嫂正在做飯。


    我走過去熟絡搭她肩膀,說:“哇,農家飯就是香。”


    祥嫂是這個豬場的女主人,是位樸實憨厚的中年婦女,之前相處時就將我視為妹妹般照顧。


    一見我,她就著急說:“你這是鬧啥呢?人家一看就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你可不能這樣得罪。”


    我看著春嫂緊張的臉,樂嗬嗬的:“放心!是他主動要求受這份罪的,我總不能拒人於千裏之外吧?再說,比起他對我幹的那些壞事,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


    “他主動要求?”祥嫂聽得稀裏糊塗,“這有錢人真是有毛病!錢太多了燒的吧?”


    “沒錯,沒錯,就是錢多了燒的!”我認同地拚命點頭,迴想起方才的場景忍不住再次捧腹大笑,眼角盡情地溢出淚花。


    這時,後院突然傳來一抹殺豬般的慘叫,緊接著就是那熟悉的聲音,催命般吼著“童可可!”


    我和祥嫂不約而同地互看了一眼,臉上均是詫異。


    我拔腿就往後院跑,在洗澡房外朝裏麵喊:“你怎麽拉?”


    然後就聽見花冥焦急但仍然保持鎮定地說:“為什麽沒水了?”


    我猛抬頭望向屋頂的蓄水池,意識到自己可能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


    糾結了會兒,我不好意思地答:“那個……我忘了要先確認蓄水池裏有沒有水了。現在蓄地話要很長時間的。”


    “什麽?”花冥的聲音明顯上升為爆怒,“那現在呢?”


    我耳朵心都跟著疼。


    “別急,別急,我想一想啊。”


    “童可可,立刻,馬上給我解決!”


    “ok,給我五分鍾!”我速速應了一聲,接著像離弦的箭飛奔而去。


    過了幾分鍾,我晃晃悠悠地拎著一個大水桶返迴來,吃力地放在洗澡房門口,說:“水來了!你快拎進去吧,用瓢舀著洗吧!”


    半天不見裏麵答話,隻好敲了敲門問:“聽見了嗎?”


    “我現在什麽都看不見,怎麽過來?”他明顯壓著聲音,“為什麽這個洗發精這麽刺眼?為什麽不是無淚配方?”


    我噗笑,滿腦子全是他滿頭滿臉泡沫睜不開眼的慘樣。


    努力克製住身體裏那些歡樂的細胞,我清了清喉嚨說:“小賣部裏幾塊錢的東西哪來的無淚配方啊?您哪,就將就著點吧!我閃開了,你摸索著過來拎水吧。”


    我才走出去幾步,就聽見裏麵又傳來更慘烈的唿痛聲。


    “又怎麽了?”


    洗澡房裏經曆片刻安靜之後,傳來他痛苦的聲音:“我的腰……動不了了。”


    摔倒了?出事了?


    我的心一緊,想像著他倒在地上鮮血直流的場景,趕忙說:“我進來羅。”


    “不要!”他緊張地大聲喊,然後又失了聲音。


    聽見裏麵又沒了動靜,我更是著急,不停地問:“怎麽樣了?o不ok啊?我閉著眼睛進來還不行麽?再說,又不是沒見過……”


    說到這裏,我臉一紅,接著佯裝豪爽地繼續說:“喂,我女孩子都不介意,你就不要扭扭捏捏的了。你不是連眼睛都睜不開麽?我真的進來了?”


    “你不能碰我!”


    我歎氣。


    誰要進去輕薄他?!


    我歎口氣,不耐煩地說:“你以為我會乾坤大挪移啊?不碰你?!好吧,你就把自己晾在裏麵吧,等下出什麽事,可不要賴我啊?”


    又是一陣安靜之後,他應該是掙紮了會兒,然後極不情願地低吼:“我不開門你怎麽進得來?”


    “這個啊,有就像沒有一樣。”


    我說完用身側用力一抵,門輕而易舉地就被推開了。這還要多虧祥嫂那節儉的性子,門鎖壞了一直不願意換。


    水霧騰騰之中,畫麵真是……肉香四溢,不敢直視。


    某人用手擋著下半身關鍵部位,赤條條地躺在泛舊的磁磚地麵上,表情尷尬並隱忍。


    江湖兒女,江湖兒女!我反複在心裏念叨,但還是有種血液逆流的感覺。


    小時候起,童宇就是個裸露狂,我早已見怪不怪。偶遇變態狂時,我也極為淡定地譏笑對方小,反倒把對方嚇得落荒而逃,怎麽現在卻如此不冷靜了呢?


    阿彌陀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然後,花冥像長了天眼似的,用極為不滿又肯定的口吻喊:“你在看我!”


    “沒……沒……沒有。我……我閉著眼睛呢。”我心虛到口吃,“我先扶你起來再說。”然後半閉著眼睛,趕忙上前去攙扶他。“天啊,這地怎麽那麽滑?你到底擠了多少沐浴露出來?”


    他默不作聲。


    我半睜開眼,吃驚地發現沐浴露瓶子空了三分之二。


    真是自作孽!


    我白了他一眼,心情竟有些哭笑不得。


    花冥,你是有多嫌棄自己?才進過一次豬圈就瘋成這樣!不過也正常,人家含著金鑰匙出生的香餑餑,哪受過這種待遇?


    當我手碰到他光溜溜的胳膊時,明顯感覺到他肌肉傳達出的緊張和抗拒。再看他臉上的神情,像是正被千刀萬剮似的痛苦異常。


    我扶著他,伸腳把角落裏的小木凳踢過來,指引著他安全地坐下,然後將門外兌好的熱水拎了進來。


    “你現在背對著我就安全了吧?我現在幫你淋水,你快點洗幹淨吧。特別是眼睛,我們用的都是有淚配方,快點看看眼睛有沒有事。”


    見他有轉頭的意思,我大力將他的頭扳迴朝前的方位。


    “不準碰我的頭!”他應該是想殺我。


    我翻個白眼:“你這是病,得治!”然後不管他,還是按住他的頭。


    溫暖的水從頭頂順流直下,遊走於他全身……從他逐漸鬆馳的肩膀線條可以看得出來,他算是活過來了。


    我笑笑,突然覺得自己比他高大了一大截,有一種“救命恩人”的優越感。


    “怎樣?眼睛看得見了嗎?”


    我也挺佩服自己的,真沒把自己當女的。


    “看見。”他聲音小得像蚊子。


    場麵安靜得詭異,我還自我感覺良好地說“不用謝。”


    下秒,他卻完全不領情地冷冷迴:“沒人謝你!”


    狗咬呂洞賓!


    我臉一沉,抬起水桶就狂爆地朝他傾數潑了過去。


    他完全毫無準備,嗆了幾口水之後,模樣淩亂地扭頭瞪過來:“你瘋了?”


    沒錯,我瘋了,才會理他幫他!


    我抱著水桶,氣鼓鼓地盯著他,假笑了幾秒後,說:“先生,記得給小費喲。另外,還有場地費、水費、淋浴費、毛巾費、服務費、精神損失費和眼睛汙染費!”


    “這都在你計劃之中?”他輕蔑質問。


    嘿,這爛人!不識好歹!


    我頓時怒火中燒,靈光一閃,就朝他陰森森笑說:“這不是你主動要求來幫助我的麽?當然是按計劃進行啊!你聞見廚房裏的香味了沒有?配菜都炒好了,就等著主菜洗白白下鍋了。”


    我這話一出,氣氛就急轉直下,變得詭異。


    他擰著眉頭。


    而我色眯眯地上下打量,還舔弄嘴角。


    “出去。”他命令。


    我當然沒有聽命,反而嗬嗬笑了幾下,一步步靠近他,壓低了聲音說:“你……有沒有見過殺豬啊?先在脖子那裏來一刀放血,等血嘩拉嘩拉地流光以後,再在爪子那裏開一刀把整個豬都吹得圓鼓鼓的。然後,就開始刮毛……”


    我以手掌為刀在他麵前揮舞了兩下,一驚一乍地繼續說:“緊接著就開膛破肚,然後你就看見豬腸子嘩拉拉地往外湧了出來。


    “不過你放心,你身份尊貴,等下我讓場主下手準一點,保證你一點也感覺不到疼。你聽見沒有?村子裏的人都已經趕過來了,就等著排隊領肉呢!豬肉我們吃不起,其它肉嚐嚐鮮也是不錯滴。”


    說完,整個洗澡房裏都是陰森恐怖的氣息。


    我入戲十足地盯著他看,然後靜靜地等待著他大驚失色、失聲痛哭、落荒而逃,屁股尿流……


    一、二、三……我在心中默默計數。


    空氣徹底凝結之時,隻聽見他麵不改色,不緊不慢地說:“三流編劇,四流表演!”


    好吧,還真傷自尊!像他這樣石頭心的家夥,又怎麽可能嚇地到呢?


    隻好佯裝什麽也沒有發生過,說了句“好餓喔,快點。”眼神飄忽地走了出去。


    才走出去一會兒,我本想返迴去提醒他別再摔倒,不想從半掩的門口處看見驚奇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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