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這個海濱城市,我卻是第一次在這種‘月黑風高’的晚上出海。


    呆坐在遊艇豪華的包間裏,滿腦子都是被扔下去喂魚的畫麵。


    直到感覺遊艇停下來。我出去,見花冥一身輕便的休閑服站在船尾,胳膊搭在欄杆上,背影有種說不出的落沒……不對,是神經質。


    大晚上不睡覺,跑來吹這海風?不是神經質是什麽?


    而我竟然乖乖跟著來,也沒正常到哪裏去……


    我還沒來得及拔腿迴去,就聽見他幽幽地喚了聲:“過來。”奇了怪了,他是腦袋後麵長眼睛了?


    我小心翼翼過去,站他旁邊才恍然想起,又往旁邊橫跨了幾步,目測有兩米才停下來。


    他一直冷眼看著,突然說:“你是自己跳?還是讓人幫你?”


    我……


    看一眼還算平靜卻陰森未知的海麵,再看向那沒有半點玩笑的臉,我隻能笑:“我不會遊泳的,還是算了吧,省得你們還要費力撈我。”


    “不費力。”他微微眯著那雙桃花眼,“沒打算撈你上來。”


    “……”我瞬間啞口無言。


    “你好歹也是個成功人士。要我這條小命,對你有什麽好處?”


    他稍稍側過點身子:“我得的好處,不需要告訴你。”


    “那……那壞處你總得想想。殺人要坐牢的,要償命的!”


    “我對員工的意外墜海深表同情。”


    我真真是一口氣上不來,如果不是身上壓著那38萬,我以我的臉發誓,就算魂歸大海也要拉著他一起。


    還好,我就是那個能屈能伸的girl,抓著欄杆緩緩蹲下坐在地板上,一條腿跨出去懸空在那兒,做出要往海裏跳的動作,然後可憐巴巴看過去。


    他注視著我,一隻手的指尖在欄杆上有節奏地輕點,這昏昏暗暗的環境都掩不住他饒有興致的表情。


    “……”


    我放棄了他是在逗我的念頭,嚶嚶地開始假哭,“我錯了還不行麽?”


    隻見他勾勾嘴角,動作快得我連三秒反應記憶都沒有,就被他一腳踹了下去。


    我永遠也忘不了,掙出海麵的時候,看見花冥的樣子。


    他雙手插.在褲袋裏,五官舒展地笑。我也以為眼花看錯,但他確實是在笑,而且笑得讓人又恨,又挪不開眼。


    我被撈上來,一臉懵逼地坐在甲板上裹著大毛巾,心想這下他應該是消氣了。


    因為他坐旁邊的躺椅上,氣定神閑地開了瓶不知道什麽酒,品了起來。


    我斜他一眼,暗咒泥瑪,還好這是入夏,不然我得凍死!


    “不會遊泳,嗯?”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已經在審視我。


    “我如果說會遊,還不被綁大石頭?”


    說完,我就後悔了,以防第二次被踢下海,自動自覺衝他笑著給嘴上拉鏈。


    花冥眉頭緩緩揚起:“我是不是說過,讓你去死,也別問我怎麽個死法?”


    “服從。”我說著就把掌心舉起來,“以後,你一喊我,我就說服從,絕對眼睛都不睜。”


    他沒理我,垂下眸子啜了口酒,白淨的手指觸著杯子邊緣,看上去就像養眼的畫報慢鏡頭。


    我這是在還他的情,也早料到他根本不會領。


    “謝謝。”我還是沒忍住。


    他睨過來,眼中閃過一絲意外。


    “蔣夢婷的事,多謝你搭了把手。”我說得尷尬症都犯了,“你可能不知道這有多重要。我還擔心她來著。現在也算是有個了結了,有你這麽大的一個靠山,陳亮那種渣也不敢再造次。”


    意料之中,他一臉不屑於顧,讓人覺得百分百自作多情,說不定就是個一廂情願的誤會。


    突然,遊艇上的燈光熄了。


    我條件反射地覺得害怕,可看向旁邊這人,卻凝望著那烏漆漆的天空,明顯在期待什麽。


    直到幾片烏雲逐漸散開,一輪滿月露出來。


    我這才知道,什麽叫月光灑在海麵上。那些早還給語文老師的形容統統都重新浮現了出來。原來……在這樣的黑暗中,才能看見這種驚豔的美。


    這一刻,花冥在凝望月光,而我卻在看他。


    海風不安分地撩亂了他額前的頭發,臉上多了絲慵懶。月光照亮了他的側臉,微微涼涼的……眉宇間,莫名染上一抹憂鬱。


    我不喜歡憂鬱這種字眼,看著看著,卻好像連帶著心跳都時緩時急。


    刹那間我有種錯覺,危險的錯覺。


    拚命晃了晃腦袋,隻見染上月光的海麵竟然悄悄有了變化,隱隱約約有什麽飄浮上來,眨眼間海麵上全是熒光色的星點。


    我到欄杆旁邊湊近了看,抑製不住地驚歎:“我不是在做夢吧?我們是在星河裏麵嗎?”還扭頭直衝他傻樂嗬。


    他發出一聲輕笑,應該是對我的沒見過世麵看不下去了,說了兩個字“海藻。”


    “會發光的海藻?好神奇,我從沒見過。”


    “你見過什麽?”


    “是。您見多識廣學識淵博。”


    我懶得跟他計較,什麽也破壞不了我此時被震驚到的心情。


    “可惜了……”我眼睛離不開海麵上的熒光,小聲喃喃感歎,“這麽浪漫的畫麵,竟然不是和我的turelove在一起。”


    ……


    迴到家,已經很晚。


    我開門進去,客廳裏沒開燈,隻有一股濃烈的藥酒味迎麵撲來。


    然後就聽見童宇說了聲“迴來拉,快休息吧。”然後就要往他自己的房間躥。


    “站住。”我直覺不對,開了燈。


    童宇在過道上,背對著我。


    我走過去嚇一跳。童宇的整張臉,隻能用觸目驚心來形容。嘴角帶著淤血,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眉骨腫得老高,幾乎已看不清血腫下的眼睛。


    還沒問,他就咧著嘴衝我笑:“今天……打了場模擬賽,太認真就變這樣了。過幾天就好。”


    我不信,伸手就去掀他的t恤,他那麽結實的身體,竟然找不到一塊正常的皮膚。


    對方下手太狠,完全是想要他的命!


    “幹嘛大驚小怪的?以前我和人打架比這慘烈多了,也不見你這樣?我跟你講,我這樣練下去,金腰帶肯定就到手了!”


    “說實話。”我根本不相信,著急地衝他吼。


    他伸手來揉我額前的頭發:“你這脾氣是越來越大啊。行了,知道你擔心我,我保證以後少受點傷不就行了?就這樣,我睡了,晚安。”


    “童……”我還想追問下去,但他一瘸一拐就避進了房間。


    我愣在過道上,聽見外婆房間傳來隱隱的哭泣聲。


    我敲門進去,外婆依靠在床頭,抱著相框默默地啜泣。


    “外婆。”我坐去床邊替外婆擦拭淚水,輕聲哄,“哭多了對眼睛不好。”


    “可可,童宇怎麽辦啊?我可憐的孫子可怎麽辦啊?”外婆老淚縱橫,蒼老的手撫上相框,“女兒啊,你要保佑童宇,不能讓這孩子像你一樣冤啊!”


    “外婆,是不是……”


    “那個家的人又找到我們的蹤跡了。那女人的手下把童宇打得半死,讓他不準再出現在這個城市。真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外婆憤恨地用拳頭捶著胸口。


    我握過外婆的手,摟著她安撫。待外婆哭得累了睡過去,我才能把相框放迴床頭櫃上。


    照片上的女人叫童倩,童宇的媽媽,外婆唯一的女兒。我沒見過她,童宇六歲時,她就過世了。


    我進去童宇的房間,台燈亮著,他正平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


    “傷口都上好藥了麽?”


    童宇“噌”地從床上坐起來,故作輕鬆地說:“這點小傷有什麽事,我可是練家子。”


    “這點小傷?這點小傷是吧?”我直接過去,往他的淤青上按。


    他唿痛,閃躲開來抗議說:“很痛的!別惹我!”


    “你也別惹我!”我沒好氣地看他,心裏麵難受。


    見我這樣,童宇笑了,一把捧過我臉蛋,邊揉邊笑說:“哎喲,我這不是好好的麽?你要相信我,我什麽時候倒下過?”


    我拍開他的手,憤慨地盯著他:“那個一直追著你不放的人到底憑什麽!她到底是什麽人,你能不能告訴我?!”


    “我不是說過麽?永遠不要問,我也永遠不會告訴你。”每次,童宇的態度都是這樣強硬。


    “那你爸呢?我們去找他!我不相信他會這樣對你!”


    “我爸?”他輕哼了一聲,“他為了榮華富貴可以拋棄我媽,我對他來說又算得了什麽?我不過……是個礙眼的……”說到這裏,他眼神裏透出仇恨。


    “別說了。”我不想聽。


    他笑笑:“可可,沒關係的。不過就是承認自己是私生子而已,我不覺得難受。”


    我胸口揪著痛:“我們就活該受欺負,活該這樣忍氣吞聲?”


    “不,可可。”童宇堅定地看著我,“總有一天,我會讓那個家明白,我不是他們可以隨意踐踏的垃圾!


    “我要站在閃耀的至高點,讓他們好好看看,我是誰!我童宇,是童倩驕傲的兒子,和他們沒有半毛錢關係!


    “我必須這樣重新出現在他們的麵前!必須!”


    我握過他的手,真心的:“我相信你。”


    童宇點頭,深唿一口氣:“無論發生任何事,我都會保護你和外婆。”


    “那……要不要重新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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