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羽涅在宮門前落了馬,他去時天正炎熱,如今迴來已是入秋,身上的衣衫便不免單薄了些,引得宮門前把守的侍衛低聲議論。


    這個時辰早朝已散,他便一路徑直往禦書房去了。


    隻是至禦書房外才得知皇帝此刻正於禦花園中同各宮妃嬪及公主賞花,他思忖片刻仍舊決定當下去見皇帝為好,畢竟雲蒼闌的事情不可有所耽擱。


    秋高氣爽,禦花園中冷香暗浮,滿園的秋菊傲霜綻放,仙骨立世,好似山中隱士,又比那春日裏的百花爭妍更添了幾分清雅淡泊的韻味。


    秦羽涅玄色的衣擺在轉角無意間拂過花圃的芬芳,他來到禦花園中時,皇帝正摘下一朵桃花色的波斯菊插在戚貴妃的鬢邊,與她今日所著的衣裳顏色十分合襯,戚貴妃掩麵一笑,眼角眉梢皆是抑製不住地喜悅,而其餘的妃嬪則隻能立在身後單單地看著。


    他目光向後一移,便看見了穿插在中間的秦袖蘿,隻見她神色懨懨,好似對這賞花遊園毫無興致。


    “父皇。”秦羽涅走至皇帝麵前,行禮。


    “皇兄!”皇帝還未開口,倒讓秦袖蘿搶了先,沒有想到秦羽涅會在此地出現,她的雙眸即刻溢滿了驚喜,神采奕奕,與方才那倦懶的模樣截然不同。


    她從一群妃嬪之中躋身出來,蹦蹦跳跳地停在秦羽涅麵前,乖順的不得了,引得各宮嬪妃都齊齊發笑。


    皇帝心情大好,“你呀!”皇上嘴上雖是念叨,但心裏卻是沒有絲毫責怪之意,這一點在場的人自是都清楚,畢竟這宮中就這麽一個公主,得皇上如此寵愛也不稀奇,“也就你昀兒事事讓著你,你看看換作別人,可會如此待你?”


    “自然有的,父皇不就是一個。”秦袖蘿此言一出,倒是讓皇帝大笑起來,妃嬪們見皇帝高興,自然也都跟著笑起來。


    “戚貴妃,你帶著她們去別處看看,朕有事要與昀兒商議。”


    “是。”戚貴妃含笑福身,順勢將秦袖蘿的手拉住,道:“袖蘿,走吧,你父皇和皇兄有要事相商,你同我們去那邊瞧瞧,待一會兒再來尋你皇兄。”


    這一幕落在其餘妃嬪眼中,心裏大都對戚貴妃嗤之以鼻,莫若覺著她仗著皇帝的寵愛便如此奉迎秦袖蘿。


    秦袖蘿倒未曾在意,她此刻雖心中不大願意,但也知由不得自己使性子,便點點頭,任戚貴妃牽著向前走去,臨走前還不忘對秦羽涅道:“皇兄定要等我。”


    “知道了。”秦羽涅寵溺一笑,“去吧。”


    “雲蒼闌可有抓迴?”待她們一行離去,皇帝這才開口問到。


    秦羽涅搖搖頭,劍眉緊蹙,“迴父皇,此行並未在九幽聖教中發現雲蒼闌的蹤跡,卻不知是他們刻意隱藏他的行蹤,還是他逃走後本就沒有去往苗疆。”


    “哦?”皇帝負手,頭微微一側,餘光瞥了秦羽涅一眼,又抬首平視前方,看著眼前那一簇簇菊花,暗自思忖。


    “父皇,兒臣以為眼下雲蒼闌在暗,我們在明,終是處在弱勢,若是一直這般大張旗鼓的派人搜尋他的下落,恐怕難以找到他。”秦羽涅分析著眼前形勢,“不如先派人暗中調查,待過一段時日雲蒼闌戒備放鬆,露出馬腳,有了消息再由朝廷前去捉拿。”


    皇帝聽聞後不禁讚同地點了點頭,“那便按照你所說的去做吧。”


    “是。”秦羽涅頷首,“但此次也不是全無收獲,魔教被蒼玄軍重創,怕是有一段時間不會再興風作浪。”


    皇帝頗為讚賞地點了點頭,又似想起些什麽要事,“你走後,朕命人封了雲府,抄家的禦林軍卻在雲蒼闌的府中發現了一處密道,那密道中有一巨大的鐵籠,可容兩三人在其中,但找到時籠中已經無人。”皇帝轉過身來,麵向秦羽涅,“此事,你可有什麽看法?”


    秦羽涅聽後心下也是一驚,“竟有此事?”他眉峰凝聚,“父皇覺著那籠中可是曾關押過什麽人?”


    “那籠中留下了些襤褸的破布,像是人衣衫上扯下的,還有一些殘湯剩飯的痕跡。”


    “若是如此,雲蒼闌究竟會將何人關押在自己家中?”秦羽涅心下一思,“常言道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將人關在府中一來方便自己隨時監視,二來定是覺著他關押的那人若是被發現失蹤後,不會懷疑至他的頭上。”


    “雲蒼闌甘願冒這麽大的險,可見那人對他而言的重要性。”


    “父皇,兒臣想去那密道中一看。”秦羽涅覺著此事還需親自前去查看一番,或許會有些蛛絲馬跡。


    “好,朕就允你前去查看。”


    “謝父皇。”


    “對了,可還記得上次朕曾與你談起過的和親一事?”皇帝話鋒一轉。


    “記得,父皇可是已經對晗兒說過了?”秦羽涅了解皇帝的心思,此事還需顧全大局,但他的父皇是絕不願犧牲兒女的幸福來謀求利益的,所以定是陷入了兩難。


    “不錯,朕向晗兒她提及過,她倒是什麽話也沒說,所以朕意欲讓你去問問她究竟是怎麽想的。”皇帝歎了一口氣,“過幾日荊漠王便要離開南朝,此事還是早日解決為好。”


    “兒臣知道了。”


    “那你這便就去吧。”


    “兒臣告退。”秦羽涅行禮後,轉身離開,至園中另一處尋得秦袖蘿。


    秦袖蘿見他朝自己走來,便再分不出心思在那賞花之上,徑直朝著他跑了過去,“皇兄,皇兄和父皇終於說完話了,害我等了好久。”


    戚貴妃也與一眾妃嬪緩緩走了過來,“慎王殿下。”因上次的事情,戚貴妃與秦羽涅皆是心照不宣,頷首之後,便道,“快帶袖蘿走吧,讓她跟著我們在一處熱鬧,她可真是無聊的緊。”


    說到此處,倒是惹得秦袖蘿有些難為情了,她趕忙扯住秦羽涅的胳膊,“戚貴妃說哪裏話,我不過是太過想念皇兄罷了。”


    “知道你們兄妹感情好,快去吧。”戚貴妃莞爾一笑。


    “那各位娘娘,我們便先走了。”秦袖蘿福了福身子就要拖著秦羽涅離開,卻不想被靳淑妃突然喚住了。


    “殿下若是今日迴府記得替本宮向妹妹問候一聲。”靳淑妃話中所言的妹妹自然是靳含憂了,隻是她此言一處便讓戚貴妃神色一變,她選擇在這樣多人麵前說這話與秦羽涅,其中意義自是不言而喻了。


    “是,本王記下了。”秦羽涅頷首應下。


    “走吧,皇兄。”秦袖蘿攥著他的衣袖,兩人一道離開禦花園,剛出禦花園,秦袖蘿便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終於不用同她們一道賞花了,本就不是本公主喜歡的事情,此事還怪父皇。”她嘟著嘴,滿是抱怨。


    秦羽涅隻看著淡笑,“現下不是出來了。”


    “皇兄,今日讓我去你府上吧,父皇他定會同意的。”秦羽涅對於她這些要求向來是不會拒絕的,便答應了下來。


    “方才皇兄與父皇在談什麽?”秦袖蘿事事好奇,有一段時日不見秦羽涅,話便愈發多了起來。


    “袖蘿,和親一事你是如何想的?”秦羽涅單刀直入,將問題拋出,他向來不是拐彎抹角的人,若是秦袖蘿不願,他定是為她在父皇麵前力爭,此事還可再議。


    秦袖蘿忽然將挽著秦羽涅胳膊的手放了下來,垂下眼簾,“皇兄......”


    “你若不願,我去向父皇說。”秦羽涅見她驟然沉默,劍眉微蹙,“父皇他絕不是不講情理之人。”


    他話音才落,卻見秦袖蘿搖了搖頭,“不是的......我不知道......我還沒有想好。”


    這話倒是讓秦羽涅有些不解,“你可是見過鳳祁了?”


    “鳳祁......”秦袖蘿猛地抬首與秦羽涅四目相視,在聽見那人的名字時,心中不禁一顫。


    她這神情落入秦羽涅眼中,他也大致明白了幾分,便不再多言。


    秦袖蘿此生的幸福還需她自己抉擇,若是她的心意,即便做兄長的再如何不舍,也不可多加幹涉。


    秦袖蘿垂眸間,心中萬千思緒,皆化作潺潺流水,匯成大海掀起浪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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