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二十年十月十五,帝都鳳華。


    江天一色,長風萬裏,孤雁高飛,入了秋的鳳華,霜寒之氣漸漸重了,城郊的梧桐也染了稀薄的淺金,秋風拂過霎時間便落了滿地,叫人看了覺著蕭瑟落寞。


    馬蹄輕踩過這片片落葉,發出窸窣的聲響,秦羽涅端坐馬上,平視前方,鳳華城三個大字早已映入眼簾。


    “笛將軍,含樂,本王有一事同你們講。”秦羽涅忽然開口,對兩側的人說到。


    “殿下有何事盡管吩咐。”


    “是關於安永琰。”秦羽涅淡淡地道,薄唇輕啟,“此次在九幽聖教看見安永琰一事還望兩位暫且不要告訴父皇。”


    笛琛與靳含樂聽後懼是一愣,他們不解秦羽涅話中之意,皆是頗為疑惑。


    秦羽涅緩緩地說了下去,“安永琰雖未九幽聖教教主,但也確是七皇子不假,父皇時隔十五年才重新與他相認,若是知曉此事,必受刺激。再則此事隻本王與你等知曉,若是沒有證據被反咬一口反而麻煩。”頓了頓,“本王早已知曉他的身份,沒有揭穿本是為了以此探取更多的信息,卻不想事情發展至此地步。”


    “殿下,既然此次我們重創九幽聖教,為何不幹脆一舉將其拿下,如此在皇上麵前證據自然也就有了。”笛琛不解。


    “是啊,姐夫,若是我們此番不說,他日那安永琰加害你與皇上可如何是好?”靳含樂也對此提出了異議。


    “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何況那九幽聖教的聖使與教王皆未折損,本王已知曉他們重新修的那陰狠的蠱毒,再像往日那般好對付。”秦羽涅劍眉一蹙,“若是此時便兵戈相見,我們未必占上風,父皇那邊你們不用擔心,隻需加強宮中防衛,他恨的人是本王,要報仇也隻會來尋本王。”


    “他可是記恨著十五年前的事情?”笛琛追問,他對十五年前七皇子與賢妃失蹤一事自是清楚的。


    秦羽涅點點頭,“眼下,本王想看看他還有何手段,必要之時自會揭露他的身份。”


    “十五年前?是什麽事啊?”十五年前靳含樂還未出生,對當年的宮變是全然不知情的,此刻聽秦羽涅與笛琛說起,不禁好奇。


    “別問了,含樂。”笛琛遞與他一個眼色,示意他不要再提及。


    靳含樂癟癟嘴,不再多言。


    “那便聽從殿下所言。”


    “好。”秦羽涅揚起韁繩,“走吧。”言罷,先行一步,朝著鳳華城中疾馳而去。


    蘇子亭中,幽竹在側,清風拂麵,花容手中端著托盤自小徑穿過行至蘇子亭的庭院之中。


    刀鸑鷟與蘇辰砂對坐在石桌之前,桌上擱置著一方棋盤,刀鸑鷟執了黑子,蘇辰砂執著白子,二人正專注在眼前的棋局上,絲毫沒有注意到花容的出現。


    刀鸑鷟秀眉緊蹙,滿麵難色,落在蘇辰砂眼中竟是分外可愛,他靜看著她陷入深思,唇邊勾起一抹溫潤的淺笑。


    “怎麽?不知該下何處了?”蘇辰砂忍不住出聲詢問。


    刀鸑鷟自幼生活在北漠,在那裏她成日做的隻是策馬奔馳,彎弓射箭,哪裏有人來教她如何下著圍棋呢?她這幾日閑來無事才纏著蘇辰砂教她用來解悶,卻不想這圍棋之中蘊藏的道理之深,要學成,還要下的精湛,絕非一兩日之功。


    就好比此刻,她又被難住了,“你大可斷開我棋與棋之間的聯絡。”一邊說著,蘇辰砂一邊握住她的手,指引她將手中的黑棋落下。


    刀鸑鷟見棋子落下,便細細地將這布局又瞧了一遍,方才恍然大悟。


    “公子棋藝如此高深莫測,究竟是如何學來的?”刀鸑鷟不禁好奇。


    蘇辰砂淺笑,“你謬讚了,我下棋也是馬馬虎虎,怎可遑論高深莫測四字。”


    “公子,阿梨,喝茶。”花容將托盤上的茶盞分別端至他們二人跟前,“花容告退。”


    刀鸑鷟看著花容來去匆匆的模樣,似是從上一次中秋宮宴之後,花容的話便愈發少了,也不與他們多做交流,刀鸑鷟以為上次自己與她一番談話已經讓她放下了芥蒂,誰知迴來後竟比之前的關係更加不如了。


    想到此處,她不禁微微嘟起了水唇,“你在想什麽?”蘇辰砂端起杯盞,呷了口茶,見刀鸑鷟雙眸失了焦點,正在發神,也不知在想什麽。


    刀鸑鷟搖搖頭,卻終是忍不住,又道:“公子不覺得花容姐姐有些奇怪嗎?”


    “哦?”


    “我也說不上來,總覺得她像是與我們之間相隔甚遠。”


    蘇辰砂擱下杯盞,看向花容離去的地方,刀鸑鷟所言也是他所感,但他也不知其中究竟哪裏不太對勁了。


    “算了,或許是我多思了。”刀鸑鷟展顏一笑,飲了一口茶水,“群芳最?”


    “不錯,你也開始識得茶了。”刀鸑鷟總是有辦法令他神思放鬆,“的確是你第一次入府時所飲的群芳最。”


    “那是自然,若是與公子認識這般久了還沒有一絲長進,那可怎麽行。”說著她眉目間竟是有幾分得意,飛揚的神采是她整個人看上去都似鍍了一層華光一般。


    “對了公子,洛懷薇可是近段時日便要痊愈了?”


    “沒錯,隻需再紮幾日針,將藥飲完應就會好了。”


    洛懷薇接連受了兩次刺激,對她來說都是難以承受的,能夠在這樣短的時日裏好起來,還得多虧了蘇辰砂的盡心救治。


    雖秦羽涅的事情已無須再讓她作證,但刀鸑鷟聽聞洛氏卻是知曉玄天令所在的,若非如此當日秦嬰則與雲蒼闌也不會與之聯手,隻是此時他們一族落得這般下場,也隻剩下洛懷薇能夠說出她所知道關於玄天令的秘密了。


    也不知秦羽涅他究竟怎麽樣了,刀鸑鷟思及此處不禁出了神。


    正當此時,花容竟是再次踏入了蘇子亭,她去又複返,不知是為何事?


    “花容,可是有事?”蘇辰砂輕聲問到。


    花容福了福身子,隻道:“方才正欲往街市去,剛出門便聽見人說慎王殿下迴朝了。”


    “真的嗎?”刀鸑鷟聞言心下甚是喜悅,眼角眉梢都攀上了喜色,她那一雙眸子似是因為秦羽涅的歸來而重新變得流光熠熠。


    蘇辰砂就這般已能看清她眼中那波光粼粼的海藍。


    “街上許多人都在議論,應是的。”


    刀鸑鷟唇邊的笑意愈發深重,她望向蘇辰砂,眸中是抑製不住地激動與興奮,蘇辰砂道:“你先別急,羽涅迴來定是先要到宮中迴話,他辦完事定會來此的。”


    刀鸑鷟點點頭,蘇辰砂說的在理,自己還是在此等待著他便好。


    “花容你去吧。”花容退下後,蘇辰砂將目光放至那盤殘局之上,對刀鸑鷟說:“這棋看來你此刻也沒有心情再下了。”


    刀鸑鷟聽後雙頰竟是微微一紅,這是她第一次與公子獨處時聽公子如此直白地談及此事,自她漸漸地發現自己的心意之後,她一直不知該用怎樣的情感來麵對公子,心中總覺著有愧於他。


    明明自己才來時,心中惦念著的人是他的,在他親吻自己額頭時也未曾拒絕,可是後來,不知從何時起自己心中的感情竟是出現了變化。


    這讓她重新省視她對蘇辰砂的情,真的是情嗎?亦或是出於習慣,出於自己離不開公子的庇護與關懷......


    她抬首,看著那坐於秋風之中一襲素白袍的蘇辰砂,他依舊是那個溫潤如玉,雲淡風輕的公子,但自己似乎已經不是最開始來到蘇府的那個刀鸑鷟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藏春深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sky沙魚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sky沙魚並收藏藏春深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