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寂寂,隻聽見火堆裏柴置爆裂的聲音,山穀像是蟲鳥絕跡了一樣。沈棲對上了裴棠遞過來的目光,心中了略生了幾分遲緩,張了張嘴訥訥問道:“……你怎麽忽然問起這個來了?”

    裴棠其實一直都想問,可離魂前不恥去問,離魂來這後也怕沈棲會嘲笑。先提出和離的人是她,所以在裴棠心中她也就因此而成了最瀟灑幹脆絲毫不拖遝的那個,倒是自己,念念不忘。這會能提出來問,也不過是情勢使然。裴棠看向沈棲,目光灼灼,像是要一探當初的內情。

    沈棲猶豫了幾下,隻覺得現在再說當初的事好像有些丟臉。何況這段感情中,自己本來就是處於劣勢,好不容易下了決心幹脆利落了一次,難道還要在裴棠的麵前再將這些舊事翻出來貶低自己一迴?可再一抬頭,就避無可避的對上了裴棠的眼。沈棲心頭莫名跳動了一記,星眸長眉,當初或許也正是這樣一雙如畫的眉眼讓沈棲沉醉在了其中。

    “……因為白蘅。”沈棲繳械投降,現在提起這名字都覺得嘴裏頭有淡淡的澀味。正因為她永遠都不可能成為白蘅,所以在那一刻才徹底轉醒,下了狠心寫下了和離書。

    “……”裴棠深吸了口氣,他是半點沒想到驕傲如沈大小姐,竟然也會因為個白蘅跟他和離。裴棠覺得又好氣又好笑,竟然不覺得嘴角輕輕勾著莞爾。他之前一直以為她惱了自己,是自己平日裏管她太嚴苛了,才叫天生受著嬌寵的沈棲驟然滅了對他的興趣。裴棠根本……也是對自己沒有半點信心。當日,沈棲的愛慕來得那樣驟然和濃烈,他初體會的時候,除了震驚隻剩下震驚。他怎麽會想到高高在上世家貴女,豔絕天下的八寶沈家嫡小姐沈棲會心怡自己?裴棠有種不能對人明言的患得患失,總以為她是一時性起,恐怕她興致過去了,也就要將自己拋諸腦後了。以至於當初見到和離書,確定了的確是沈棲所寫,裴棠就再沒勇氣去親口質問。身份的懸殊導致他對沈棲的那份愛慕將信將疑,並沒有十二分的篤定。

    可現在,裴棠才知道,原來當初不是因為沈棲驟然不愛亦或是厭倦了自己,而是因為白蘅。“我當初就跟你解釋過了,她不過是我自幼認識的。”

    沈棲現在再聽他提白蘅有種恍如隔世的生疏感,轉念一想他們兩個人已經離魂來了旁的世界,可算是真的隔世了。除卻上一次在相國寺跟他爭吵時沈棲提過這個人,似乎前世她的確很少在他麵前白蘅。除了一個出身,白蘅哪裏都不必她差,可沈棲一直以為裴棠最看輕甚至介懷的就是她這個世家的出

    身,所以她想方設法的想在舞技上勝過白蘅,想要因此多一點勝她的自信。可偏偏裴棠又阻撓她此舉,致使在外沈棲的舞技也未有白蘅的好。

    沈棲是天之驕女,在裴棠麵前卻底氣不足,到後來他對白蘅的處處袒護才成了壓斷她最後一分信心的緣由。她不是莫名奇妙的吃醋懷疑,而是自己都覺得這兩人不過差了一步,這一步就是因為自己橫梗在中間擋著。

    沈棲撇了撇嘴。

    裴棠這才陡然記起之前自己口不擇言之下說過那話——沒有她自己會跟白蘅成親。他沉下眉眼緘默了一陣,最後目光直然視著沈棲道:“棲棲,從前的事是我不好,跟白蘅我從來都沒想過那些。昔日她過來找我,也都是請教一些詩文上的問題……”

    “呸!”沈棲咬著牙迴了一句,被挑起舊事仍叫她心境波瀾。可唯一的變化是她在他麵前再不會扭捏著忍氣吞聲,不滿立即發泄了出來,“談論詩文要避開我?怎麽當時就她又那個特權能進你的書房?”沈棲憤憤不已,當初他二人成親的院落是沈棲一人畫了圖紙監著人新造的,卻想到最後還有自己不能隨意踏足旁人卻能出入的地方,頗受這事的打擊。沈棲現在如今想著,就算裴棠跟白蘅沒有背著她起那心思,可這兩人……避忌總要時常記著的吧。要不是當初他們走得這樣近,她也不會疑心了。裴棠親口否認,沈棲心中已經信了七八分,可那剩餘得二三分仍然是被怒氣占據,不能輕易散去。

    裴棠見她到現在還對白蘅耿耿於懷,心口忽然一動,一貫內斂的眼神中漸漸更多了幾分灼灼之意。“棲棲——”曾經深埋於心的現在都爭著脫口而出。他知道他們三番兩次的爭吵是因為餘情未消,和離得突然根本不會讓彼此漸忘對方,而是成了鬱鬱不化的隱疾。

    他這樣溫聲細語的喊沈棲就讓沈棲有些……心馳意動,可再一想當初他的那些行徑又覺得太過可惡。就算沒有白蘅,恐怕他們後來也不會好。自己總是有太多的地方讓他看不順眼,而裴棠讓她改正的方式又太惡劣。沈棲之前驕傲被自己摘除,現在卻還想再保留一點自尊。最後,她再抬起頭來的時候歎了口氣,露出少見肅然。沈棲麵容偏豔,一雙漆黑明亮的眼在黑夜中熠熠生輝,她這樣看著人就叫人覺得此時從將從她口中說出的話會落地生根,沒有半點嬉鬧的意思。

    “就算都是我想岔了,可時隔這樣久的時間了……”沈棲悵然發笑,心中默默算了下才又繼續道:“咱們和離到現在都已經兩年有餘了。就算是當初各有過錯,結局已定,

    也不能再轉圜什麽。”

    裴棠頓時變了臉色,方才分明還帶著溫熱霎時就成了冷白,仿佛很是艱難才擠出了幾個字,“為什麽——”到了今時今刻,分明兩人都沒有放下,為什麽還不能?沈棲垂著頭沒有說話,直至這一刻,裴棠才忽然有些體會到當初她的處境,在感情中處於劣勢的戰戰兢兢,原來……她的愛慕一直帶了乞求的意味,如他現在一樣的卑微乞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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