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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雲蓁畢竟是個女人,在左顯的情深意濃下,她漸漸斂去身上的銳刺,不再處處惹事,愈漸安分守己。不過與左顯夫妻情深顯然不可能,她還忘不了石千之。


    講到這的時候,我忍不住問她嫁於左顯之後可否有過那什麽,她問我哪什麽,我弱弱答道閨中房事,她冷笑,自然不可能。


    我問這個問題怎麽可能為了滿足我膚淺的八卦之心呢,這問題還是很有深度的,你看,當她冷笑著說不可能的時候,我就覺得,問題來了。


    我又得搬出說書先生了,不得不說,除了巫術之外,我從說書先生那兒學到的比我從望雲崖學到的要多得多。


    比如說書先生們讓我懂得了什麽是扒灰,什麽是媚藥,什麽是姘頭,什麽是抓奸……


    用說書先生的那套理論來看待沈雲蓁的婚姻的話,大概就是,你驕縱是可以驕縱的,你撒潑也是可以撒潑的,但是你縱完,撒完也得讓我吃個甜頭,否則你怎麽拴住我這顆心呢,就算拴住了我這顆心,我的身子也得情不自禁啊……於是乎,接下去的故事果然是左顯情不自禁了。他情不自禁的又找了個年輕貌美的姑娘,就是沈雲蓁委托我的第二件事,讓我幫她殺了她夫君如今的妻子,蔡詩詩。


    我沒見過蔡詩詩的麵貌,但據沈雲蓁的描述來看,應該很清秀。不過清秀隻是外表,再據沈雲蓁的描述來看,她骨子裏有股天生勾人的狐媚勁。


    彼時沈雲蓁對左顯沒什麽感情,對他睡了哪個姑娘也無心留意。愛誰誰,可是蔡詩詩卻不放過沈雲蓁。


    沈雲蓁說蔡詩詩她爹時任吏部郎中,家境與左沈兩家自是不可相比,但也是個正五品官,還是看得過去的。且家裏叔伯們在朝堂上也大大小小任了些職務,要她為妾,她怎肯委於人下。


    沈雲蓁那時完全不將這清秀嬌弱的姑娘放在眼裏,也想不到這朗朗乾坤之下,蔡詩詩會對她下手。


    左顯那時雖與蔡詩詩夜夜魚歡,但對沈雲蓁還是念念不忘的。蔡詩詩自然不可能明目張膽去找事,她不知從哪弄了個藥,買通了幾個丫鬟下在了沈雲蓁的茶水裏。伎倆不高明,但誰叫沈雲蓁心高氣傲又無心防備,於是被生生毒成了一個傻子。但無奈的是。這反倒幫了左顯一把。


    想想這左顯也是個癡兒,沈雲蓁傻得幾乎連話都不會說了,他卻仍待她不離不棄,甚至因為她變得癡傻,他反倒可以心滿意足的將她推倒在床了。


    蔡詩詩那邊真是惱的腸子都青了,幹脆心一狠,直接將沈雲蓁毒死了事。


    毒死的鬼魄我也見過不少,可以說比吊死和燒死的還要恐怖。紫唇白沫,雙目睜突,有些甚至七竅流血。你想想。鬼魄曬不得太陽,都在夜半出現,若是這樣一個毒死的鬼魄忽然從角落裏跳出來求你幫他往生,你真是要嚇得和他一起往生了。


    但很顯然,沈雲蓁的死相很恬淡,甚至可以說容光煥發。看來蔡詩詩也是有點門路的。


    我問她可否知道蔡詩詩是用什麽毒藥毒死她的?她搖頭,歎道:“我不知道。我甚至連我的屍骨在哪都不知道。”


    “田掌櫃,你一定覺得蹊蹺。認為鬼魄多數要吃食心髒方能苟延殘喘,但其實我一滴腥血都未沾過。”


    我點了點頭,沒有直唿不可能,而是淡淡道:“為什麽?”


    她歎了口氣,目光落在棋盤上:“我祖父有大智慧,他能算透很多人的命格大運,也算準了我會出事,可命盤難改……”


    我了然:“他為你做了些什麽吧?”


    “對,命盤他無力改之,他隻能將盡力給我最好的一個……”她聲音漸次底下,最後不再說話。


    頓了良久,她輕聲道:“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就偷偷從祖父和父親的對話那兒偷聽到我會在二十二歲那年的冬季死去,所以在我被左顯玷汙了身子之後,我便直接嫁給了他,嫁進府中也覺得自己反正活不長,便鬧他一鬧,也無從去管那些丫鬟們的閑言碎語和內宅裏亂七八糟的陰謀暗鬥。”


    “不過,說不害怕是不可能的,日子一日日過去,我也在心憂,祖父說你是我命中的貴人,我便派人打聽你,如若不是你失蹤了那些年……”她搖了下頭,“其實,如果不是蔡詩詩將我毒傻了,說不定,我不會死,可就是因為傻,我連快到死期了都不知道。”


    輕鳶在一旁表現的極為同情,我心底也是唏噓了一番,教婇婇給我換了杯開水。


    這世上傻子還真多,我是被濁氣噬傻的,衛真是被家破人亡給嚇傻的,我麵前這個桃腮杏臉的姑娘是被小人給毒傻的,當然,還有月樓那不得不裝瘋賣傻的。


    光是一個“傻”字,便有道不盡的人間辛酸啊。


    我淡淡道:“可是,我不能殺人,我殺人的話,我會死的很慘,我也不能教唆別人去殺人。”


    她抬起頭:“那,陷害呢?”


    “你是叫我陷害蔡詩詩殺人?”


    她雙眸沉沉,冷冷道:“我是個心高氣傲之人,如此遭她害死卻無力反擊,我咽不下這口氣,她須得一命換一命,我才能安心的踏入輪迴往生。”


    我搖頭:“我也不能陷害別人,若是將她冤死,說不定我也得……”


    “那,將我帶到她跟前,由我出馬呢?”


    我想了想:“這樣,我可以幫你找到她害死你的證據,將她堂堂正正抓緊牢裏。”


    她一頓,我這才想起她委托我的第一件事:“你所說的你的屍骨……你找不到了?”


    這實在匪夷所思,鬼魄都是最清楚自己的骸骨所在的啊。比如定魂骨,就是用鬼魄屍體的脊骨做成,甚至不用吟念咒語就能將鬼魄東南西北胡亂牽引。當然,年歲久遠,連骸骨都爛沒了的鬼魄和被碎屍萬段,油炸車裂了的鬼魄除外。但那種情況下也不可能不知道自己骸骨所在的,哪怕被碎屍萬段扔向了九州四海,也能清楚的知道每一塊碎肉的去向。


    “小姐,茶。”


    婇婇這時端來茶盞,抬眸看向沈雲蓁的眼睛沒了畏懼,多了絲同情。


    我捧在手裏暖著,邊想,她都能不吃人心活在世上兩年了,還有什麽能比這更不可思議呢?


    “我是找不到我的屍骨了……”她靜靜看著自己的手指,看似指骨分明,但我知道那是假象,魄息所結,刀子一戳,隻會化為黑煙,然後同我的重光不息咒一樣,緩緩凝結迴來。


    “我死後,魂魄並未去往陰司,而是在一個地方盤桓良久,是司樺縣外的一座孤山,洞裏有一個清心陣法,是祖父為設的。”


    “我在裏麵呆了近一年,愚笨的神智漸漸清明,出來前我在一個錦奩中尋到了祖父的信,他要我務必尋迴我的屍骨,否則將有大難……田掌櫃,你覺得對於一個魂魄而言,還能有什麽大難?”


    一旁的婇婇已搶先說道:“魂飛魄散?”


    沈雲蓁點了下頭,續道:“我想也是如此。”


    我問:“之後呢?”


    “之後,我便去找我的屍骨了,可是……”她語氣加了絲淩厲,恨聲道,“我沒有墳塚,什麽都沒有,我最初以為左家痛恨我,最後才知道,那蔡詩詩害死我後,還誣賴於我,說我同人苟合,找了個男姘,私奔了……”


    婇婇和輕鳶同時罵道:


    “可惡!”


    “太過分了!”


    我雙手搓著茶杯:“連死人都不放過,這女人也不怕損了陰德。”


    她冷笑:“這樣才好教左顯對我死心啊,而且,她非但沒有損了陰德,反而還生了一對男胞,現在在左家可謂榮極一時,就連左林氏都要看她臉色了。”


    “左林氏是?”


    她撿起棋子落在棋盤上,淡淡道:“左家長子左濯的發妻,生養了三個女兒,一個兒子都沒。”


    我點了點頭,細想一陣,覺得這件事倒也不是很棘手。


    左府應該同楊府一樣,也有很多的陣法玄術,所以沈雲蓁這鬼魄進不去。我如果找個理由,混進去當個丫鬟什麽的,然後趁人不注意把蔡詩詩給綁了,軟硬齊上,逼她說出來倒也不難。


    第一件事便痛痛快快的答應下來了,第二件事的話,我說要幫她查罪證,我覺得可以在綁了蔡詩詩的時候一起給辦了,便也答應。


    第三件,幫她找妹妹,我不解道:“親妹妹?”


    “嗯。”


    唔,大約也是嫁進了什麽銅牆鐵壁的高門大院裏,所以這個鬼魄進不去吧。我就要應下,忽的想起沈鍾鳴隻有一個孫女,連孫子都沒有,沈雲蓁哪來的妹妹,正要發問,她淡淡道:“在未見到祖父的信前,我也不知道我有這個妹妹的。”


    “啊?”


    她眸色微沉,麵露惋惜,輕道:“我這妹妹命差,不宜留在我家,祖父便送往了鄉下一戶農人那裏寄養。他在信上提起,對這妹妹愧疚,想要我去彌補。”(未完待續)i8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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