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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間點著梅香,我捏著銀簪輕挑著燭火的燈芯,邊不時抬頭往門口望去。


    從祭英壇迴到上春城,礙於師公和林老前輩在,路上我和楊修夷沒有算賬的時間。


    迴到上春客棧,這家夥白了一眼沒將他認出來的豐叔,直接上樓,挑了個幹淨的客房。


    我挨了罵,洗了澡,吃了東西喝了茶,結果到現在他都沒來找我。


    等了小半個時辰,我上床睡覺。


    一睡三日,醒來得知他還在睡,進去發現他仍是黑乎乎的小胖子,那麽髒的衣服和身子直接躺在被褥下。


    他雖沒有狐狸那麽嚴重的潔癖,但怎麽能忍受這個。


    豐叔不敢叫醒他,看他這麽累,可怕的起床氣恐是要把客棧給拆了。


    第二日正午,他總算醒了,我還沒反應過來時,身子已經被丟了出去,旋即房門緊閉。


    豐叔驚了一跳:“少爺,那可是丫頭啊。”


    楊修夷呢喃的聲音從床上傳來:“知道,你怎麽不叫醒我?”


    “我看你太累……”


    聲音變得煩躁:“我這個模樣你也讓她進來,我睡相……怎麽樣?”


    豐叔慈愛的說道:“少爺累得都動不了了,睡相很好。”


    ……胡說八道,分明一頭豬在滾來滾去。


    昨天宋家人離開時,宋閑說這叫南衣石,質地尚算柔軟,他是從一個姓花的朋友那兒得知的,他為了逃出宋府,自然要好好遮掩。


    我想起以前狐狸假扮半臉胡子時也用過這個。


    我問他真的不記得我了麽,他搖頭,臨走前眷眷不舍的看了客棧一眼,要我照顧好孫嘉瞳,不要提到他來過。


    之後我和師公喝茶,師公說他知道林孚和青顏是魚妖後,每次見他們都會用這個石頭,我問為什麽,他好不隱瞞的笑道:“告訴他們真名和來處,是我對朋友的信任,加上南衣石,是我對妖怪的戒心。那時我還年輕,修為太弱,不得不防,若是他們要害我,隻有依靠火陣才能鬥上一鬥。”


    “那你為什麽要讓楊修夷也……”


    師公捋須大笑:“收到天英的信後,他得知是兩隻六百多歲的水妖,怕沒能控製好易水寒霜,燒掉了自己的頭發和眉毛,哈哈哈!你看,他那假發和眉毛,不是全被燒掉了麽?別人是戴著假麵皮,他是直接用南衣石捏了張臉,哈哈哈!”


    果然有開包子鋪的潛質……


    我仍是沒能習慣將水妖和林老前輩,青顏前輩聯想到一處。


    在我看來,那個半死不活的天英道長才是真正的妖魔。


    林老前輩的元魄納入了她的骨髓心脈,她若不肯交出,我們隻有拆了她的骨頭一根一根凝練。


    雖然死相淒慘,但死法幹脆。


    但她既不想交出,也不想死,最後發狠震碎了元魄,並料定楊修夷不會殺她。


    楊修夷本來就不想便宜她,他抽走了她的手骨和腳骨,將癱軟殘廢的她封進了萬骨石室中。


    以他們這種幾個月不吃不喝都不會死的修為來說,天英道長會體驗到什麽叫真正的絕望。


    我趴在客棧後院石桌上等了半日,時近黃昏了楊修夷才磨磨蹭蹭的出來,一襲靛藍色的緞子衣袍,袖口綴著淺灰色緞邊兒,勁瘦的腰肢束著銀絲鶴紋寬腰帶,將高挑欣長,寬肩窄腰的身材展露的淋漓盡致。頭發用紫玉冠束著,麵孔光潔如玉,在暮色下眉目如洗,尤為清俊卓然,意氣風發。


    他站在石階上望著我,明明想笑,卻裝的十分淡然和淡看俗世。


    一直跟著我不放的幾個丫鬟和女暗人跟他福禮,他搖著折扇在我麵前坐下,目光望著庭院的葳蕤樹木,很冷酷的模樣:“為什麽不在山上好好呆著?”


    我就知道。


    我托腮望向另外一邊:“閑不住,為什麽瞞著我你的身份?”


    “我樂意,你怎麽跟孫嘉瞳走到一塊的?”


    我瞪他。


    他頓了頓,低聲道:“因為還要去別的地方,很危險,怕你跟著。”


    “還要去哪?”


    他迴瞪我:“到我了,你怎麽跟孫嘉瞳走到一塊的?”


    “我被假孫嘉瞳騙了,你接下來要去哪?”


    他轉過頭去,遠處夕陽薄暮,金光染醉了半邊雲彩,他的側臉被殘陽描了一筆絕美的工畫,深邃的眉骨,高挺的鼻梁,堅毅的下巴。


    我承認我想他想的快要瘋了。


    他沒有說話,淡淡道:“你先跟著豐叔迴去,這次說什麽都不能下山了,我跟師父還有……”


    想到祭英壇裏的危險場景,我一口打斷他:“什麽地方你非去不可嗎?危險到都不敢跟我相認?”


    他倒好,忽的斜睨過來:“你怎麽沒認出我?”


    “你……”


    他一哼:“當初我都一眼認出了你,你怎麽就認不出我?”


    “我……”


    他墨眉一挑,不依不饒:“別跟我說身材,當時你跟裹了一層棺材一樣,我不照樣認出了你?”


    我氣急:“你最後一封信說了要去萍宵的!誰知道你會來這鬼地方!聲音變了,人也變了,我怎麽想得到你這麽臭美的家夥會把自己變成一個死胖子!”


    他對我的答案很不滿,抬手倒茶,悠悠的抿了口。


    我氣唿唿的繼續說道:“當初我在宋府門前當小叫花子,你就認出了我?”


    他頓了頓,而後心虛的“哼”了一聲。


    靜坐了好一會兒,他忽的說道:“明**和豐叔迴去吧,我和師父要去萍宵一趟,大約半個月後迴來,這半個月,你的身子……”


    他看向我的手腕,容色沉了下去,大約是想到那日我為假孫嘉瞳換血的事。


    但到底沒有說出來,包括對我在畫築嶺的出現,他絕對不信我那寥寥數語的,可能是不想跟我吵了,也可能是覺得這樣的話題對我們兩個的壞脾氣來說隻會引發爭執和僵持。


    我也是不想跟他爭了,迴想起當著他的麵說的那些話,我就很想把當時那張包子臉踩出一盤包子汁。


    但我現在活著的每一日都彌足珍貴,我要好好珍惜跟他在一起的每分每秒才對,而不是讓無意義的爭吵引得兩人都不開心。


    如果改善不了壞脾氣,那就盡量不讓壞脾氣有發作的機會。


    我乖乖的點頭:“我會在山上等你,哪都不去了。”


    迴房收拾東西,其實也沒什麽東西可以收拾,都不是我的。


    包括我下山時穿下來的衣服也是豐叔為我準備的。


    心情忽然就抑鬱了起來,我盤腿坐在床上。


    如歌在旁邊低聲道:“姑娘,你在想什麽呢?”


    在想自己怎麽一貧如洗,寒磣成這樣。


    還在想我要怎麽處理和楊修夷的關係,老巫師的樣子一直在我腦子裏麵飄來飄去,如果我也變成了那樣,我寧可傷透楊修夷的心都不要和他在一起了。


    至少傷他心他還能記著我,如果在一起,萬一被他嫌棄和厭惡……


    我煩躁的抱起軟枕,山夢“咦”了一聲:“姑娘,枕頭下有封信。”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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