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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緊迫,沒時間燒水洗澡,我用冷水將自己兜頭淋了幾遍,唰掉身上腥味後,換了一套幹淨的衣衫。


    我在右手袖子和左靴內側各藏了一把匕首。腰帶裏有三支沾毒的小鏢。胸口有兩包藥粉:一包迷藥,一包癢藥。另外還做了一個靈鶴護身結和屏欽光引罩。最後我將一個布製小包斜掛在肩上,裏麵是一些防護陣法的巫器藥材,和一個竹筒小暗器,可同時發十根銀針。


    這套行頭是師父教我的,可我一直未曾裝扮過。一是因為懶,嫌麻煩。二是脾氣不好,若有利器在手,怕氣昏頭時會殺人。


    打開房門,滿院的血水折射陽光,反射一片刺目的紅。豐叔說官府的人會來查訪現場,所以暫時不能清理。


    我撿了些石頭用井水洗淨,又拿了含櫻藤和焚天牙,用墨筆在井邊描上大衍避塵譜,布下大衍乘陣。若那群人去而複返,或有其他人上門鬧事,便讓豐叔躲進去。


    之後我帶上女兒紅和無塵靈草,在街上雇了輛馬車,朝南城疾馳而去。


    到了牡丹崖下,我把自己的手腕割開放血,施咒令血氣大散,掩蓋掉二一添作五的衝天腥味。然後我急急跑離,尋得一處靜謐角落,擺下乾元星陣,尋找衛真和夏月樓。


    夏月樓的行蹤不定,不時移動漂泊。衛真一直安守一方,等我尋到他時,他坐在柳清湖的東畔。


    這裏是老城區,許多泥屋坍塌倒地,一片斷壁殘垣。沒有車馬喧囂,避開了市井繁華,四周環境清幽寂靜,鮮有人至。


    衛真背靠一棵楊柳,蜷縮成一團,抱著雙膝,將頭埋得很深。他尚穿著一襲寢衣,已被鮮血浸染,頭發未有打理,蓬蓬亂亂。


    我躑躅片刻,上前輕推他的肩膀:“衛真?”


    他渾身一僵,隨即緩緩抬頭,深深的看著我。眼中布滿血絲,眼眶紅成一圈,失了往日的清澈。


    我擠出一個微笑:“我沒死哦。”


    他仍是那般看著我。


    目光如散盡賓客,徒留杯盤狼藉的宴席。又如流淌千年卻忽然斷流的江河。隱感傷而不發,隻落魄和失神。


    我一愣:“衛真?”


    他嘴唇微微顫抖,我歎氣:“餓嗎?”


    他忽然大哭:“娘,你沒死?”


    他的眼神讓我尤為心疼,我別過頭去,望向粼粼的湖麵,幾隻鳥兒點過,泛起數圈綿延浩長的漣漪。


    我輕應:“嗯……”


    他頓時撲到我懷裏,大聲嚎啕:“娘,我以為你又不要我了,娘,我好想你,你不要離開我!”


    我僵硬的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別哭了,我們去救月樓妹妹吧。”


    他緊緊抱著我,胡言亂語的哭訴:“娘,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我的頭好痛,快把我痛死了。娘,求求你去哪裏都要帶著真兒。真兒一定會保護你的,不會讓別人欺負你的。你不要怪真兒不懂事,我以後一定不會亂摔東西了,我不會要砍掉雙腳了,我不會讓娘傷心了,我會乖乖的,很懂事的。娘,你不要再不管我了,我一個人在黑暗裏好怕!我好怕!”


    我聽得愈發心軟,掏出手絹:“衛真,先別哭了,好嗎。”


    “娘,我夢到你死了,我夢到你們都不要我了,我好怕,好怕,好怕……”


    我手足無措的替他擦淚:“別哭了,快別哭了。”


    他哽咽著:“那娘,你不要離開真兒,永遠都不要。”


    我點頭:“好。”


    “真的嗎?”


    “娘親不騙你。”


    他破涕為笑:“娘親答應了我對不對!太好了!”


    他一把奪走手絹扔在地上,未等我反應過來,他拉起我的袖子湊到他鼻下,對著我的衣袖用力的“哼”了把鼻涕。


    我目瞪口呆:“……”


    他傻乎乎的一笑:“娘親,我們走吧。”


    “娘親?”


    “娘?”


    我:“……”


    鑒於衛真的造型過於嚇人,我把他留在這裏,自己跑去街上雇了輛馬車。


    車夫問目的地何在,我一時答不上話。索性付了五兩銀子,將馬車包下。他不虧為跑江湖的,見多識廣,對衛真如此模樣沒有隻言上半句。


    我讓車夫信馬由韁,隨意閑逛。


    我在車上用乾元星陣尋找夏月樓,行蹤時南時北,忽東忽西,幾次下來,我不由苦笑,她定是被用了辟塵法,專門躲這些尋人巫術。閑來無聊,我又找了下花戲雪,更為離譜的是,連他的行跡都探尋不到。


    薑嬸一直在默香道,可能和哪個潑婦在玩紙牌,興許她現在還不知二一添作五的情況。


    而春曼,竟就在附近。


    我一愣,忙叫車夫停下,我跳下馬車,匆匆轉過幾條小巷,衛真跟在我身後,然後我們看到了不該看的一幕。


    春曼此時正和一個男子在隱蔽的角落中纏綿悱惻。身旁擱著一個裝滿蔬果的菜籃。


    男子的右手伸入她的裙底,不斷抽動,左手探進她的胸口,一直揉捏。兩人口舌交吻,春曼不時發出低聲嬌唿。


    衛真愣在我身後,我一語不發,轉身拉著他往迴走,徑直上了馬車。


    說不出是何種心境。


    有些怒,因她的水性楊花。有些喜,這就莫名其妙了,因喜些什麽,連我自己都無法言明。


    我吃吃笑了半天,被衛真晃了幾下肩膀才迴神。一抬頭才發現馬車剛從歡賓客棧門前路過,我心念一動,慌忙喊停。


    我在歡賓客棧開了五間普通客房,又在櫃台寫了封信,托夥計送往二一添作五交給豐叔。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最怕便是他們夜晚再次來襲,防護巫術縱然有很多,但萬一人家放把火可如何是好。我沒有強大的玄術,可凝結空中水汽為雨,我的冰藍玨在不超常發揮的情況下,頂多隻能凍住別人的一截指頭。


    進了客棧,我讓衛真先在房裏洗澡。我下樓準備為他買套衣衫,馬車夫竟一直坐在大廳裏吃茶,見到我後忙起身問是否要去哪裏。


    他模樣有些年歲了,最少也有四十,皮膚褶皺堪比久未雨潤的旱地。身板很寬,孔武有力,麵相來看倒是個恪守誠信之人。


    左右無聊,便叫上他和我一起去買些衣物雜用。若是官府辦案不力,恐怕我們要在此處躲到楊修夷迴來為止,一些生活必需品都得準備齊全了。


    街上人聲鼎沸,喧嘩嘈雜,我們逛了一小會兒,便有不少收獲。期間聊了幾句,得知他叫汪奎延,花安人士,居無定所,長期住於車馬行,供人差遣。


    我心中著實佩服這些敢以四海為家的江湖俠客,若非為了夢中之人,興許我也可以憑巫術四方雲遊,當個舉世俠女什麽的,外號嘛,叫巫美人。嘿嘿嘿……


    想著衛真獨自一人在客棧,我有些放心不下,逛沒多久便急於迴去。


    到了客房門口拍了幾下門,毫無迴應,心下驀地竄起不安,我一腳踹開房門,卻見衛真赤膊上身,癱軟在地,雙手雙腳被捆,已然昏迷不醒。


    未等我上前查看,肩上被人一拍,我下意識迴頭,一陣難聞的藥味撲鼻而來,將我熏得昏昏欲沉。


    我重心不穩,哐當砸地,朦朧中但見一個賊模賊樣的人蹲下身端詳我,然後他拿出一根粗繩,衝我奸笑了兩聲,將我同衛真一樣,捆成了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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